與方錦堂、羅青等人辭別之后,耿煊徑直北上,向玄州而去。
這次北上,他心中的目標非常明確。
首先,就是要將董觀的“南侵戰略”給徹底的破壞掉。
其實,若從最穩妥、自身最安全的角度去考慮,他完全不必要這般心急火燎的行事。
以他手中現在的紅運,他完全可以抽身事外,任憑董觀去折騰。
只需給他短則半年,長也不會超過一年的時間,耿煊相信,自己就將擁有可在此世“肆意胡來”的個人實力。
到那時,他在出山,輕易就可將董觀這樣的兇頑鏟除。
這糾纏了九州近六百年的亂世,也將在他手中很快終結。
至于代價,與“蘇瑞良”直接相關的巨熊幫,以及其他與之有關的一切人事,都將遭受董觀鐵蹄的無情踐踏。
若只是如此,耿煊覺得,這樣的代價也是可以承受的。
他真正在意關心的人,也并不多。
以他的實力,也足以在董觀的鐵蹄肆掠之時,帶著他們避開這一切厄難,護住他們的周全。
可他依然選擇了眼下這條更難走的路。
因為做出這個決定的他,著眼的從來不是那寥寥數名親近之人的安危。
都說亂世人命如草芥。
但人真的不是草芥。
韭菜割了,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再長出來。
可人若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即便將人看做一個簡單的數字,人口若是出現大規模的、滅絕式的消亡,那至少也需要數十年的休養生息才能夠恢復過來。
因為缺乏深入的接觸,耿煊對具體的“草芥”或許缺乏太深的共情。
可已經提前以“主人”的視角對九州進行審視的耿煊,對這億萬“草芥”性命的看重,卻是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
對九州的未來,耿煊有很多設想。
而“人”,是這一切的前提。
耿煊心中做過不知多少次的推演,一旦董觀的“南侵戰略”正式實施,數十萬饑渴了不知多少年的“瘋狗”出籠。
即便他施行斬首戰術,將董觀輕易斬殺,對億萬“草芥”來說,浩大的災劫都將不可避免的發生。
受到直接沖擊的,自然是元州和皓州。
而充當著“供血袋”的玄州和幽州,同樣不可能置身事外。
當這四州之地都卷入其中,另外五州,無論愿意還是不愿意,也都將一起嫌棄更大的波瀾。
——想要置身事外,根本是不可能的。這根本不以任何個人的意志為轉移。
一旦九州進入這種局面,別看打生打死的都是修煉者。
可受苦最深,死亡最多的,必然是那些“草芥”一般的普通人。
一個修煉者死亡的背后,很可能是十個,乃至幾十個“草芥”悄無聲息的消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只說殺人的效率,大環境的徹底失序和混亂,比正面戰場上一刀一個,要高得多的多!
而從董觀的戰略可以看出,他是有目的的要將局面往這個方向引導的。
若將已經開始在元州初露端倪的饑荒,也算作其計劃的一環。
——元州饑荒,本就因元州各方頂級勢力,以極致壓榨的方式,給董觀籌糧而起。
那若任由董觀的“南侵戰略”實施,死掉的“草芥”人數,將以“千萬”為單位。
可能是幾個千萬,也可能是十幾個,乃至幾十個千萬。
這才是讓耿煊如此心急火燎的行動的最重要原因。
迄今為止,他采取的所有行動,因為提前有意識的安排設計,都將范圍約束在了修煉者層面。
從月露原行動,到清源集大戰,再到無憂宮衛城突襲,莫不如此。
他都會在“波瀾”擴散到普通人層面之前,便會徹底將“矛盾源頭”終結掉。
無論是羅青,方錦堂這些下屬,還是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修煉者,都不會想到,這才是他心中最為得意的地方。
如果可行,耿煊也會盡可能保持這樣的“風格”。
不過,想到玄幽二州的實際情況,耿煊也不敢過份樂觀。
辨明方向,一路北上。
渡過沆河之后。
有玄青海沙雕提供的空中偵查,耿煊很容易就能發現沿途距離較近的那些生息之地。
他都會悄無聲息的潛過去探察一番。
重點探察對象,就是那些依附于這些生息之地的玄幽鐵騎屯駐點。
通過近距離的觀察,耿煊對很多既有判斷做了更進一步的確認。
這些玄幽鐵騎,還待在各自的屯駐點之內。
但相鄰屯駐點之間,卻在通過玄幽馬進行更頻繁、密集的溝通往來。
所有玄幽騎手,也都打點好了各種隨身之物,做好了隨時出發的行動準備。
從他們私下的言談交流,也可以知道,行動指令,早已在去年底就已經下發到了各個屯駐點。
且目標明確,先向北行,一路往北,一路與其他屯駐點的玄幽騎隊匯合,最終在某個沙匪集散之地聚集。
然后,用一到兩天的時間,將彼此的沙匪全部“打包”,再折返南下。
在沆河北岸集結,做好渡河準備。
因為耿煊選擇的路線是北偏東,最先遇見的兩處屯駐點中的玄幽騎手,集結點都是“激流洞”。
后面遇見的那些屯駐點,集結點全都是“金葉崖”。
與此同時,耿煊還知道各個屯駐點具體的出發時間。
因為距離有遠近,出發的時間各有差異,但無論是最終往“激流洞”集結的兩個屯駐點,還是往“金葉崖”集結的那些屯駐點,耿煊估摸著他們的行程,都是在初七傍晚前后抵達。
耿煊沒有去更多屯駐點探查。
但根據最高層發布指令的基本原則——在沒有特別需求的前提下,求簡不求繁。能夠簡單的一刀切,就絕不搞分門別類的精細操作。
耿煊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斷定,其他玄幽騎隊往另外六處沙匪集散之地的集結時間,也應是在這一時刻。
在此期間,各個玄幽騎隊的屯駐點,也不是無事可做,安靜的等待出發時間的到來。
而是會通過頻繁的相互溝通,確定好北上以及南下的路線。
并將其余屯駐點中積存的各類物資,盡量往南下時會途經的屯駐點集中。
——北上和南下的路線,并不完全重合。
因為順路探查這一切,多耗用了一些時間。
等耿煊來到“金葉崖”附近,找到鐵狼、張愷、郭楠等人之時,時間已經是正月初二的清晨。
此刻,鐵狼不僅已張愷、郭楠等人的配合下,帶著近三千五百名黑風團成員,穿越近九百里的沙原,從“白鶴灘”來到了“金葉崖”附近。
還在張愷的幫助下,悄無聲息的進入“狂沙團”的總部駐地。
因為有兩百多只被耿煊用圓滿境“走狗術”契約過的沙狼作為坐標指引,耿煊幾乎沒有繞任何彎路,就找到了鐵狼等人。
——這也是耿煊花時間契約沙狼,并將其交給鐵狼、張愷等人的一個原因。
對他來說,這是最方便的定位手段。
哪怕遠隔數千里,他也能清楚的知道他們此時此刻所在的方位。
耿煊悄無聲息的進入狂沙團的總部腹地,發現已經成為黑風團的“自己人”,與現在還是狂沙團成員的“外人”,相處頗為融洽。
在他抵達之時,比他更早抵達此處的鐵狼、張愷等人已經休整了幾個小時,此刻正在做著將整個金葉崖吃進肚里的行動準備。
不過,耿煊同樣也看到了一些不和諧的“音符”。
來自于那些表面上與黑風團成員相處融洽,實則懷著別樣心思的狂沙團成員。
“便是有張愷這個團長現身說法,也并不能徹底扭轉所有人的態度。
更何況,按照沙匪圈的傳統,這狂沙團內,必然也有其他沙匪團伙埋下的暗子眼線。”
耿煊出現在鐵狼、張愷、郭楠幾人面前時,他們正在爭執著什么。
察覺旁邊忽然多出來一人,他們都是一驚,繼而一喜,紛紛停止了爭論,上前見禮。
“團長,您回來了?!”鐵狼驚喜道。
“團長。”
張愷,郭楠也紛紛開口問候。
耿煊點頭,問:“在討論什么呢,這么激烈?”
鐵狼道:
“這附近還有一個沙匪大團的駐地,在到底是先吃下‘金葉崖’,還是這個大團駐地,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
說著,鐵狼還做了更進一步的解釋,若是先吃下‘金葉崖’,必然要耽誤更久的時間,才能再對另一個大團采取行動。
而時間越久,變數越多。
——在沒能將“金葉崖”基本消化之前,便開始下一步的行動,這吃進肚里的“金葉崖”就不是助力,而是拖累。
反過來,若先吃下另一個大團,因其人數更少,消化所需時間也更短,到再吃掉“金葉崖”的銜接時間,也會更短。
但缺陷在于,大概率會碰見煉髓巔峰。
以他們三人之力,固然能夠戰而勝之。
可若身在駐地總部的對方一心想逃,他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將其留下。
這可不是鐵狼等人想要看到的。
聽了鐵狼的這番解釋之后,耿煊直接道:
“就先吃那支大團吧,那名煉髓巔峰,我來應對。
……人數越多,行動效率越慢,咱們也不必全員出動,有個千人左右即可。
這樣,趙愷,郭楠你倆領兩支大隊與我去吃那支大團,鐵狼你帶著其余成員往‘金葉崖’移動,提前做好布局。
等我將那支大團吃掉,再返過來助你將金葉崖吃下來。”
相比于他們原本討論的誰先誰后,這個計劃幾乎是同時進行,效率自然也是最快的。
唯一的代價,就是他這個團長需要多一趟往返奔波。
一趟往返奔波,能夠節省出半天左右的時間,耿煊自然不會死守什么“不出手”的規矩。
聽他說出這個方案之后,鐵狼等人都是大喜過望。
不過,并沒有立刻出發,直到半個小時之后,大小不一的兩支隊伍,這才離開了狂沙團總部駐地,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
規模小的那一支,輕騎簡行,快馬朝另一支大團駐地馳去。
規模大的那一支,由鐵狼帶領,帶著從“白鶴灘”,以及狂沙團駐地搜刮的所有物資。
以更“穩健”的速度,朝“金葉崖”慢慢推進。
在狂沙團駐地耗掉的這半個小時,自然是將狂沙團的新人納入黑風團的序列之中,成為真正可用的“自己人”。
狂沙團總部駐地總共712人,在“剔除”了26人之后,黑風團新增686人。
這使得這支黑風團的成員規模突破四千人。
一個小時后,在張愷的引路下,耿煊、郭楠與兩支大隊抵達目的地附近。
在將對方可能的逃跑途徑全部掐斷之后,張愷、郭楠便帶人朝這處大團駐地進行強攻。
無論是人數規模,還是修為實力,進攻方都只是略微占優。
正常情況下,別說完全將對方吃下,便是想要取得顯著戰果都是比較困難的。
可因為有耿煊的介入,這就使得情況“很不正常”。
張愷、郭楠率領的兩支大隊,很輕易的就將這個沙匪大團的駐地給吃了下去,沒有走脫一人。
最強的煉髓巔峰,以及多名煉髓后期,全都被耿煊先一步給廢掉了,根本沒有發揮出任何作用來。
這種局面下,對率眾突進的張愷、郭楠二人來說,還不是熱刀入牛油一般輕松暢快?
戰斗過程,從開始到結束,只進行了不到半個小時。
反倒是要將其徹底消化吸收,需要更久的時間。
耿煊沒有呆在這里靜等結果,而是獨自離開,趕去與鐵狼等人匯合。
留下張愷、郭楠等人收拾殘局,并對所有沙匪進行必要的“說服”教育。
等他重新與鐵狼碰面時,他才剛率眾抵達“金葉崖”附近。
此后,在他的照拂下,領著三千人左右的鐵狼,將整個“金葉崖”順利吞入腹中。
而后,耿煊又在“金葉崖”與張愷、郭楠等人所在駐地來回折返了數趟。
下午兩點左右,張愷、郭楠等人領著規模近兩千的隊伍,以及大量的物資,抵達“金葉崖”,與鐵狼等人匯合。
下午六點左右,整個“金葉崖”全被黑風團吞入腹中。
這支從“白鶴灘”出發時,還不足三千五百人的隊伍,此刻已經膨脹到超過九千人。
“金葉崖”的收獲,之所以比“白鶴灘”大了這么多。
除了兩支沙匪大團的駐地被吃掉,還因隨著時間流逝,聚集在“金葉崖”的沙匪數量更多。
就在這個吃掉“金葉崖”的白天,就有兩支規模不小的沙匪隊伍主動“投懷送抱”。
其中一支規模超過六百的,由許多支隊伍組成的沙匪隊伍,更是來自于“白鶴灘”方向。
他們原本是向“白鶴灘”聚集的,卻只看到一處人跡全無,連一點有用物資都沒有留下的空曠之地。
如此瘆人的一幕,讓這些沙匪根本不敢在“白鶴灘”停留,主動向金葉崖趕來。
這巨大的擴張背后,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
連續的激戰,黑風團一方,陣亡人數超過三百,重傷及致殘朝兩百。
而那些被黑風團“吃掉”的沙匪,付出的代價更大。
死亡人數超過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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