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顯和兵力微薄,自然不是他的對手,結果兵敗被俘。那元顯和也是宗室,按輩分元法僧還是他的叔祖,于是想勸降他,親熱地拉住他的手,熱情邀他與自己同坐。”
“元顯和卻毫不領情,質問他道:‘我與阿翁都出身宗室,是國家的柱石,如今國家危難之際,你卻拿著國土叛投外邦,就不怕遺臭萬年嗎?”
“元法僧氣壞了,讓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元顯和明白告訴元法僧:‘我寧可死為忠鬼,也不愿生為叛臣!’”
“一番話扒掉了元法僧的底褲,羞得他無地自容,于是他惱羞成怒,將元顯和推出斬首。元顯和慷慨就義后,徐州人十分不恥元法僧,不肯與他同流合污。”
“這時,元鑒率魏軍主力逼近彭城,元法僧起先還想獨自抵抗,結果眾叛親離,當場大敗,僅領著數十騎逃回了彭城。他這才知道自己斤兩,也不顧什么‘帝位’了,趕緊派他兒子元景仲到我大營向陳帥求援。”
“但陳帥依然按兵不動到現在。”魚天愍說著苦笑一聲道:“那元景仲都快急死了,每天跪在帥帳外,求陳帥出兵,陳帥卻無動于衷。”
“現在徐州人都在說,陳帥是要坐山觀虎斗,好坐收漁翁之利。”他言語間也有些費解道:“可真等到元法僧投降,我們不就白跑一趟嗎?”
“陳帥用兵,無需我等置喙,安心聽令即可。”任元淡淡提醒他一句。
“是。”魚天愍心下一凜,呆了半晌方汗顏道:“我確實受了軍中風氣的影響,居然也不自覺跟著說起怪話。”
“軍中講的是鐵盤。沒有自己的鐵盤,皇上給你個大都督,也沒人聽你的。咱們就是陳帥的鐵盤,不管何時何地都要全力維護陳帥的權威。”任元此番北上,感慨良多,這便是其中之一。
“是,受教了。”魚天愍態度愈發恭謹,終于明白,陳帥為何如此看重眼前的年輕人了。
說話間,炎黃飛車緩緩落在了梁軍大營的校場上,立即引發了將士們的強勢圍觀。
他們把任元一行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邊高談闊論,一邊還亂摸亂動,校場上鬧哄哄成了菜市場。
“……”任元看得直皺眉,這大梁禁軍的軍容軍紀,還趕不上六鎮的叛軍。
還是祖暅悄悄按下了防盜機關,禁軍將士一碰車外殼,車內的雷擊木就進入了放電狀態,電得他們渾身哆嗦。
眾將士這才嚇得趕緊退后……
任元等人跳下車來,冷冷掃他們一眼,進了中軍大營。
中軍大營中以勾陳司的人馬為主,軍容軍紀明顯好了許多。
看到任元回來,眾人紛紛跟他笑著點頭,卻沒人鬧哄哄迎上來,打破軍營中的肅靜。
陳昭一身亮銀盔甲,立在中軍帳外,看到任元幾個來了,便掀開帳簾沉聲道:“進去吧,父帥等著你們呢。”
“嗯。”任元點點頭,率眾進了中軍帳。
中軍帳內,陳慶之依然一襲白袍,儒雅帥氣,看上去像是參軍文士,多過三軍主帥。
“陳帥!”任元趕忙率眾行禮,雙手摘下自己的腰牌,奉給陳慶之道:“卑職來向你請罪了。”
“何罪之有?”陳慶之接過腰牌,笑問道。
“未經請示陳帥,我便擅自決定前往冀州營救祖司馬。”任元坦然道。
“哦,這樣啊。”陳慶之點點頭,問道:“你之前跟本帥復命了嗎?”
“未曾。”任元搖搖頭。他把隊伍帶到大營外,就調頭離去了,都沒跟陳慶之打照面,自然也沒有交令復命。
“沒有復命,你就還是在任務中,自然有權相機行事。”陳慶之擺擺手道:“人救回來了嗎?”
“救回來了。”
“造成什么損失了嗎?”
“毫發無傷。”
“那就有功無過。”陳慶之笑著將任元的腰牌往桌上一丟道:“不過確實得給你換一塊腰牌了。”
說著正色道:“任元聽旨。”
“為臣恭聽圣訓。”任元趕緊正色道。
“門下:朕聞天命在德,神器匪私。勾陳司副衛主任元,稟剛毅之資,懷忠勇之節。前使追璽,蹈危履險,奮不顧身,終克復重器,歸我太室。雖魑魅魍魎競謀,終莫奪天眷之在梁。”
“殊功既著,宜加旌賞。可擢為第七班帳內都督,領游軍主事,仍隸武威將軍陳慶之麾下。其部曲有功者,著中書量功敘錄,宜加厚待,以勵來者。”
“夫以璧抵鵲,非壯士弗為;持璽衛鼎,唯貞臣可托。往欽哉!”陳慶之念完之后,將圣旨遞給他,笑瞇瞇道:“恭喜任軍主了。”
“恭喜軍主!”帳內其余人等也紛紛道賀不迭。
“皇上這回可真是難得大方!”公孫錄笑道:“直接把阿元從外五班提拔到了內七班,連升九級啊!”
“一步登天了屬于是!”眾人也紛紛稱羨道。
“呵呵……”任元也不由一陣傻樂,也被這份巨大的提升震撼到了。
放在別的朝代,從一個六品的副衛主,提升為五品的帳內都督,最多算是官升一兩級,絕對不會有大梁這種判若云泥的震撼。
原因是大梁開國時,雖然也沿襲前朝,定九品官職。但從天監七年開始,蕭衍又推行了一套新的級別制度,將在朝官分為了十八班,以班多者為尊,以班少為卑。
所以現在大梁的官員級別屬于雙軌制,既有班又有品,但品級只用來決定發多少俸祿,更重要的政治地位,完全由班次決定。
所以經常出現三品官因為班次少,位居班次更多的五品官之下的情況。因此時間一久,大家便只看官班,不再看官品了。
其實只要在班內,哪怕一班官,都算很有地位了。因為還有地位更低的外七班。像任元原先就是外五班,得再爬兩級才能看到內班官的尾巴。
而從班外到班內之間的鴻溝,很多人一生都無法跨越。因為班內幾乎是士族專屬,很少有庶族躋身其間。
也只有皇帝才能打破這層壁壘,給士族的自留地摻點沙子。
哪怕蕭衍已經很注意提拔庶族了,像朱異陳慶之這樣的寒族高官,依然屬于極少數。
現在,皇帝又把任元提拔進了班內,可見對他的重視程度。
在其他人看來,這也是皇帝要重用庶族的信號,自然也倍感振奮,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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