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會是在北區邊緣,靠近東區。”
冷面妞講解道:
“必須帶上這個護符,可以略微抵擋佛音度化,但即便如此,也要盡快脫離北區范圍。”
“東區多妖,南區是禁地,北、西二區佛音繚繞,自己注意,師尊會一直護持你。”
女仙看了眼自己徒兒——話有點多了。
以往自己這徒兒的話是沒那么多的。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周牧,知道不會是什么情情愛愛,而是自家徒弟認為眼前這個小家伙,或能有匡扶傾塌大廈的可能。
也是。
二郎顯圣真君之子啊。
周牧連連點頭,臨走之前,輕聲道:
“如果我那兩位朋友真的落在了地下微城,記得通知我。”
“嗯。”冷面妞應聲,目視師尊帶著這家伙向上飛離。
等到兩人都消失不見,她轉身招呼來幾位銅鈴,吩咐道:
“現在有多少鐵鈴?”
“一百四十余。”
鐵鈴,意為加入不周的無修為者。
“嗯,十位銅鈴,每人再領十位鐵鈴,排查一下五層洞窟,看看有沒有這兩人——一個叫做褚耀武,一個叫做花鈴。”
回憶了一下,駱霜雨簡單的描繪二人樣貌,補充道:
“記住以禮相待,是我的朋友。”
“是,大人。”
銅鈴們做禮離去。
“這是千腳蜈蚣。”老仙家將蜈蚣放在花鈴身上,數十上百條蜈蚣鉆入她的血肉中。
鈴丫頭咬著嘴唇,微微顫栗著,卻又是一愣,她感覺,自己耳畔浮現出雜亂無章的、層層疊疊的聲音,
每多一只蜈蚣鉆入肌膚,耳畔的聲音便多一道,一層層一疊疊,她連外界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千腳蜈蚣可是寶貝啊”老仙家叨嘮著:“每一只都是力境極限,擁三十六萬斤力道呢,更可吸食氣血,啃食血精,化為己用!”
足足兩三百只千腳蜈蚣鉆進了鈴丫頭的體內。
她耳畔的嘈雜音逐漸在理順,逐漸統一,逐漸共鳴。
是.媽媽?
它們,在叫我媽媽。
鈴丫頭渾渾噩噩的想到。
“然后是這個。”
老仙家寶貝的拿出一只十二足的蜘蛛。
“萬嬰十二足蛛!一旦喂養長大,可控人心智,媲美氣境第一關的能為,可操使天地元氣!”
十二足蛛剝開鈴丫頭的胸膛,鉆入她的心臟。
千毒蟾蜍鉆入腎臟,嗜血蛭鉆入脾臟,四翅天蠶鉆入肝臟,毒尾母蝎鉆入肺臟。
“這些可都是寶貝哩!”老仙家笑瞇瞇道:“你可要好好擔起活巢的身份,天生靈骨,嘖嘖.”
他咂舌,天生靈骨可是只在典籍上見過的體質,據說最能蘊養蠱蟲,甚至在一部古老典籍上看到有描述這種體質的詞。
好像叫做蟲母。
老仙家思忖,為何會叫蟲母?
他想不明白。
鈴丫頭聽見耳畔又多出五道雜音,那雜音居然最后也統一了,也在呼喚,呼喚‘媽媽’。
它們,為什么要叫我媽媽呀?
鈴丫頭不知道,只覺得,鉆入體內的蟲子們在長大,很快很快的長大著。
“最后。”
老仙家微笑:
“天靈幼蟲。”
他割開花鈴的手指,割開指骨,
一團密密麻麻上萬只的小白蟲順著裂開的指骨蠕動著鉆入,蠶食骨髓,漸漸將她渾身骨腔都填滿。
“天靈幼蟲可是真正的得天獨厚,一旦成年,或可控火,或可掌風,或可御雷、水、冰、霜、土、木、金”
“你可要好好養著它們,這一萬余只天靈幼蟲,要比一件法寶還珍貴哩!”
老仙家撫了撫花鈴的腦袋,慈祥的笑著:
“現在,去享受你的生活吧。”
“你要快樂,要歡欣,才能有益于我這些寶貝們的成長。”
“但有所求,吩咐那些金銀銅鐵四鈴,他們將聽命于你。”
老仙家將象征不周巡察使的令牌懸在了花鈴的腰間,一旁的青年又將幾團面包塞入她的懷中,而后輕輕一推,鈴丫頭就這么僵硬的走出了這處石木屋。
花鈴看不清也聽不清,腦子嗡嗡著、轟鳴著,一萬多只天靈幼蟲的聲音幾乎將她的腦袋撐爆!
但到最后。
天靈幼蟲們的聲音也統一了。
三百千足蜈蚣,蜘蛛、蟾蜍、天蠶、嗜血蛭、蝎,還有萬余天靈幼蟲,
它們摩擦感極重的低沉聲匯聚在一起,
它們在喊著。
“媽媽!”
花鈴感覺到,蟲兒們在很快很快的長大著。
很快很快。
她還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屬于自己了——她想要動動手指,卻并不能掌控自己的手指,雖然手指的確動了動,
但那是皮膜下的蜈蚣和骨頭里的天靈幼蟲,在幫她。
不是她動彈手指,是蟲兒們動彈手指,
只是遵循著她的意志。
花鈴剛開始很不習慣,走路的姿態也極為怪異,手腳都不協調,但卻在逐漸的熟練著。
她漸漸恢復如常,耳畔的雜音也散去,視線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就連數里之外的一只翻飛的、不知從何而來的蚊蠅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只蚊蠅震翅的聲兒,也聽的一清二楚。
“我這是怎么了?”
花鈴呆呆四顧,聽見每一個人的心跳聲,甚至能聽見他們血液在血管里的流淌聲,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
“我,這是怎么了?”她在心里重復的問著自己。
回應她的,只有體內無數蟲兒的呼喊。
“娘!”
花鈴茫然。
不遠處。
幾個面相兇狠的青年望見那個,懷抱著一堆白面包的邋遢少女,
他們對視了幾眼,晃晃悠悠的圍了上來。
“小丫頭,夠狠心嘛,這么多面包?”
為首的臉上有一道刀疤的漢子戲謔笑著,見這癡愣丫頭沒有反應,不由的皺了皺眉:
“一個傻子?”
他伸手在少女眼前揮了揮,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晦氣!”
刀疤漢子啐了一口唾沫,伸手就朝少女懷中的大堆面包抓去,
原本癡愣的少女卻忽然反應了過來,尖叫:
“不許!”
她一只手懷抱著白面包,另一只手胡亂的一揮。
‘砰!’
刀疤漢子只剩下了雙腿。
整個軀干、頭顱,都被拍炸成了一團血花。
鮮血飄飄灑灑的落在花鈴的身上,人群轟散,混混們奔逃,這一塊地一下子就空了出來。
花鈴呆呆的站在原地,血水落在肌膚上,便很快的浸潤了下去,像是被她的皮膚給‘喝’掉了一般,
她茫然四顧,清楚的看見一間間屋棚里有一雙雙的眼睛,膽怯而敬畏的看著自己。
“何人敢違令殺人!”有怒喝聲傳來,兩個佩戴著銀鈴的仙家飛落而至,殺機凌冽,
但在看清楚那少女腰間的玄鈴后,又都色變止步,微微執禮。
“大人。”
兩尊銀鈴的煉氣士做禮道:
“有何吩咐?”
“沒事。”
花鈴小聲道:
“我只是想回家。”
兩個煉氣士對視了一眼,雖然不知道這個少女是誰,但既擁有巡察使的玄鈴,便已然說明了很多。
不周之中,上令下,靠的便是‘鈴鐺’。
很大程度上,不周中人,認鈴不認人的,若無鈴鐺主人的允許,其他人也無法強持鈴兒,否則鈴兒便會自行引爆。
“我們護送您。”
兩位煉氣士陪同在側,護著花鈴朝‘家’的方向走去,有多藏在屋棚中,膽子大、心思敏銳的壯漢瞧見這一幕,
一咬牙一跺腳,便從屋棚沖了出來,高呼“我愿追隨大人!”
煉氣士想要將他打殺,卻被花鈴抬手攔了下來。
她道:
“給我鈴鐺的人說,我可以有吃不完的食,喝不完的凈水,是嘛?”
煉氣士點頭:
“您的話語就是命令。”
“那我,那我想給每個人面包和水,可以嘛?”
“大人,這.恐怕不夠。”
花鈴默默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指向大膽跑來的壯漢:
“他說他要追隨我,那我給他足夠的食物和水,行么?”
“可以的。”
“那就這樣。”
“是,大人。”煉氣士頷首,看向那個心臟狂跳的壯漢:“回頭去領面包和水。”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壯漢俯地便拜。
“我們也要追隨您!”
一個個饑餓的人沖出來,花鈴呆呆的看著,呆呆的點頭:
“都有面包,都有水。”
“誰都不會餓死。”
“誰都不會。”
她知道,自己應該活不久了——在那之前,或許能讓人們的生活好一些,再好一些。
花鈴被人群簇擁著,她笑了起來。
“前輩,我該怎么稱呼您?”
在沿著狹窄通道向上時,周牧問道。
“我姓駱。”
“駱前輩。”周牧好奇的看了看這位女仙,發現對方眉目和冷面妞有些相像——是師徒,也是親屬?
聯想到兩人一個姓,他好奇問道:
“駱前輩,你和冷和駱霜雨只是師徒嘛?”
“她是我侄女。”女仙語調沒有起伏,神色平淡,話也不多,周牧縮了縮脖子,和冷面妞可真像。
很快接近地面,隱約可以聽見朦朧的佛音,周牧卻沒感覺到任何影響——不知道是護符生效,還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心思漸漸活絡起來:
“駱前輩,我們上了地面后,該做什么?”
“隨你。”女仙平靜道:“我只是為你護道一二,不干涉的你的所為,除非你去尋死。”
“我聽說城市四方都被封鎖了,那我們該怎么離開這座城?”
“現在走不了,需要等待契機。”
“不周里,真會有人想要加害我嗎?”
“有。”
周牧沒再多問什么,前方已然浮現出微光,還有水流聲,走上前,才發現通往地上的通道,又是一口枯井。
佛音變得清晰,女仙都微微蹙眉,反而是周牧依舊感覺不到什么,只是覺著這佛音.
還挺好聽的。
宏大、莊嚴的佛音中,周牧聽見井口上頭,隱隱約約的有人聲?
不只是他聽見了,女仙也聽到,微微蹙眉:
“是一個力境大藥,還有一個.沒修為?”
女仙有些錯愕,力境大藥和普通人,怎么可能不被度化?
此刻不是應當匍匐在地,虔誠敬頌么?
古怪。
太古怪了。
她與周牧腳步一頓,側耳聆聽,頂上枯井外的交談聲聽得很清晰。
“你這灰頭土臉的小賊,怎的不遭這佛音度化?”
“我不知道呀,你,你是誰?”
“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楚藉是也,你這小賊呢?何名?”
“不是小賊!拿點面包怎么你了!又不是你的我叫楊念念哩!”
周牧眨了眨眼睛。
老楚?
還有那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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