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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再入守藏室,小改歷史

  森森幽幽之牢。

  數百外來客蜷在角落,陰風陣陣的吹著,每過一刻,身上便沾染一絲陰氣。

  “孽鏡臺,是閻羅殿中的天生靈物,可照魂靈之罪孽功過。”

  瓷娃娃默默的傳著音:

  “而要照生人罪孽功過,卻要先叫生人染上陰氣——便是這牢獄。”

  周牧沒有回答,只是盤坐在幽牢寒地上,一語不發,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而人群此時有些嘈亂。

  “你們.是不周的?”

  外來人中,一個修為最高的老人終是忍不住,站了出來,小心的打量著各自失神的駱霜雨等人。

  駱霜雨回過神來,默默點了點頭——點的很勉強,竟是有些不想認下。

  那些厲鬼的話,真假難知——可那沖天的怨氣做不得假!

  它們,也沒必要做謊。

  饒是駱霜雨這般理智之極,曾經愿意為了守住周牧隱秘而自裁的人,此刻也有些過不去眼了。

便就是真為了茂茂人族,但  這般對待三十萬自愿獻命的大義之人。

  太過了。

  見這個冷臉的女子認下,老人深吸了口氣:

  “久聞不周大名——你們,真的造下了這般孽??”

  數百人默默的凝觀著這十幾人,目光都很怪,有人啐了口唾沫,有人則小聲嘀咕著什么,也有人在埋怨。

  說是不周,連累了他們今日遭劫。

  駱霜雨一時之間有些失聲,許久,才干澀的開口道:

  “我不知此事。”

  ‘呸!’人群中,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吐了口唾沫:“人渣!”

  “怎么說話的?”

  潑辣姑娘站了起來,咬著牙:

  “且不說此事是真是假,便是為真.哪里都有惡人在!一人之過,豈能代表所有?”

  褚耀武此時也站了出來,輕聲道:

  “我才加入不周,知道不周中有很多惡貫滿盈者,但好人是大多數的”

  “呵。”人群中有人冷笑:“不周的秉性,誰不清楚,我看那些冤鬼,那位閻君所說,定然是真!”

  駱霜雨閉上眼,沒有反駁,也攔住了要反駁的其余人。

  陳壽亭輕聲嘆了口氣,自語道:

  “不周,的確有過。”

  “可終究是為了人族。”

  “但這件事情,如果為真,的確太過分了些。”

  他自語間,人群見這些不周的‘大人物’沒反駁,也都壯了膽子,七嘴八舌的指責乃至斥罵著,

  無論駱霜雨、陳壽亭、褚耀武,還是那潑辣姑娘等,都沒出聲駁斥,只是靜靜的受著。

  有一個面色蒼白、似乎有大傷在身老人忽然站了出來:

  “諸位,適可而止吧!”

  褚耀武下意識看去,認出來,這是那個之前在客棧,滿臉悚然盯著自己半晌的老頭。

  老人說道:

  “我人族之中,惡人不少,便是我們之中,恐怕許多都有罪孽吧?”

  老蛟正氣凌然道:

  “便是一個道理,不周如此多的成員,自然也有好有壞,但部分人的惡,又關這些人什么事呢?”

  說著,他上前,指了指褚耀武:

  “例如這位,一眼看去便滿身正氣、英武不凡、神俊不已、儀表堂堂.”

  “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是有惡有罪孽者呢?”

  數百人連同不周的十來人,都齊齊看向褚耀武,后者滿臉懵逼,訥訥半晌,遲疑道:

  “這位老人家.我們之前,見過?”

  老蛟連忙擺手:

  “雖是沒見過,但我一眼便覺著少俠是個大良善之人,我是有識人術的哩,少俠之容顏,一眼看去,便是不得了,若是在太古,便是皇帝命——皇帝命都說淺了!”

  他一句接著一句,吹的褚耀武暈暈乎乎,心頭也古怪不已——這老人家,到底誰啊?

  褚耀武心頭犯起了嘀咕。

  正老蛟七扯八扯的吹捧時,駱霜雨轟然起身,也不看那說自己有識人之術的老頭,

  只是邁步走到那位盤坐著的周老先生跟前。

  牢中微寂,便是老蛟都收了聲——方才周牧的種種,實在是太過驚人驚妖了些。

  就連老蛟的心頭都在犯嘀咕。

  駱霜雨執了一禮,輕聲問道:

  “老先生,您.真是先賢?”

  周牧抬了抬眼瞼,未曾做答。

  駱霜雨繼續問道:

  “老先生,那位閻君和您口中的李耳.是誰?”

  這一次,周老先生卻是開了口:

  “李耳,某種意義上,算是我曾經的名字罷。”

  人群微微雜亂,駱霜雨心頭一悸——真是一位先賢往圣!

  只是李耳?

  是太古的哪位先賢往圣?為何沒聽說過?

  她也不怎么意外,事實上,便是當今端坐五王城的一些往圣乃至真王,

  他們的真名都不為人所知。

  譬如五王,便只知道是武秦漢唐明,不知其真名,歷史、傳承早就斷代了。

  駱霜雨沉默片刻,再度問:

  “老先生,那位閻君豈不是真是您學生了?他為何沒認出您來?是因為沒有眼睛嗎?”

  周牧又沉默了,若那閻君真是李耳的學生,那到底該不該算自己的學生?

  自己只是承了老子這個身份,可老子的過往,只繼承了三十年守藏室啊!

  周牧輕聲道:

  “他有幽霧遮容顏,我見不到他,而他也失了雙眼,不曾長出,不愿長出,見不到我。”

  “故此,是或不是,猶未可知。”

  頓了頓,周牧揮了揮手,不欲再談,駱霜雨也識趣的退了回去。

  廣袤無垠的森森幽幽這牢陷入沉寂,只聽的彼此呼吸起伏心跳不熄,只聽得陰風‘嗚嗚’的吹,凍骨寒髓。

  周牧默默朝著瓷娃娃傳音:

  “哪吒道友,便如冷面那駱霜雨所言,我算不算這閻君的老師?”

  瓷娃娃傳音答道:

  “道兄,當年老子行走人間,可沒哪個仙神敢去窺視,具體,我亦不知,但老君贈了您身份,您又入了守藏室,歷了三十年過去。”

  “若那閻君真身,曾經的確是老子學生,自然便是道兄你的學生。”

  “如此,奪不奪閻羅殿卻是不礙事了,只要你們相認即可——前提他真是老子的學生。”

  周牧臉上閃過一絲苦笑,就算真是,但自己可從未見過自己的學生呢,

相認了,到時候一問三不知  那才叫扯蛋。

  且,明日自己若真被孽鏡臺一照.會照出什么來?

  是照出周牧之過往,還是照出老子之過往?

  亦或者.

  孽鏡臺崩成碎片?

  似乎都有可能。

  他心頭有了決斷,朝著瓷娃娃微微頷首,傳音道:

  “哪吒道友,還請為我,護道一二。”

  說罷,周牧眼睛一閉,念頭便沉入了記憶片段,而后在心頭呼喊起元始前輩來。

  有幽幽聲在耳畔響起。

  “這么快?”

  視角驟然脫離哮天犬,飄蕩在中年道人身前。

  道人打量了周牧一二,大抵明白了發生什么事——祂雖然被局限在過去,

  但想要洞悉真實現在中,不涉及無上者的事兒,還是輕輕松松的。

  “我已知你來意。”

  中年道人平和道:

  “你所見的那繼承了閻羅天子殿者,的確為太上人間身——即當下你的學生。”

  周牧愣了愣,苦著臉:

  “可前輩,我見都沒見過,這也能算我學生么?”

  中年道人笑了笑:

  “太上沒讓你繼承老子身的全部,非是不愿,而是你德行不夠。”

  祂繼而道:

  “當年,太上化出老子,老子又入守藏室三十年,三十年時間,那具身從一介凡人,成了德行一道的神圣。”

  “你則差得遠了,三次三十年,一身德行,才堪堪媲美天人級的修為.”

  周牧嘴唇顫了顫,無語道:

  “前輩,您也知道那是太上前輩啊?這是能比的嗎?”

  中年道人想了想,笑著道:

  “也是.話又說回來。”

  “老子之身,有十個半的學生——是學生,而非弟子,那些,大都是在老子出了守藏室后,陸續收下的。”

  “則,你本該也繼承那十個半的學生,繼承老子的全部經歷,但你德行不夠,自然不能讓你出守藏室,那不符合原本歷史。”

  “而歷史更迭的因果,你暫時還承不起,我固然能替你消掉,但那對你來說,非是好事。”

  周牧靜靜聽著,猶豫了一剎:

  “那,元始前輩,我要再歷經多少個三十年,才能德行足夠?”

  年復一年的枯燥,盡管很能忍受,但周牧如今也并非完全受不得了。

發正真實過去中不斷多長時間,真實現在中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甚至在想,大不了熬個幾千年枯燥,熬出個大賢、大德層面的德行,便可以媲美了大能真王!

  “不好說。”

  中年道人卻搖了搖頭:

  “德行積攢,雖不同于法力、體魄的修行,但也不是純粹的水磨功夫就可以不斷累積的。”

  祂繼續道:

  “于你而言,既承了老子之身,若是開悟,或許再來三十年,就如真正老子一般,成了圣人,做了神圣,但也可能再來三十大劫才行。”

  “三十劫?”周牧迷糊發問:“那是多久?我未必不能熬熬看”

  元始道人平和道:

  “一大劫,便是兩百萬萬年歲月。”

  周牧愣了愣,瞬間打消了‘熬一熬’的想法,郁悶之至。

  見狀,道人笑道:

  “當然,若只是你如今的處境來說.唔,罷了,吾也不多言,你自己去經歷吧。”

  祂一揮手,周牧只覺著天旋地轉,已至了守藏室中。

  耳畔還有道人的余音再響動。

  “你既已完成了三十年守藏室,如今再歷此三十年,說說話、見見外客,便并非不可,若是有大的歷史改變,吾便重置了這三十年就是。”

  周牧才聽完,還沒來得及欣喜,耳畔響起聲兒來。

  “老爺,您第一天上任,要不要拜訪一下諸多官吏?”麻衣青年恭敬發問。

  周牧準過頭,看向這已然陪伴自己九十年,未來定然更久卻永不自知的麻衣青年,

  他溫和的笑了笑,問道:

  “汝名為何?”

  “回老爺的話。”麻衣青年拜了一拜,恭恭敬敬:“小人叫做柏矩。”

  “柏矩.好名字。”

  周牧頷首,微笑道:

  “去替我先準備一些餐食吧,記住,不要燒雞。”

  之前九十年守藏室,麻衣青年每一頓飯都會備一只燒雞——九十年!

  給周牧快吃吐了,又不能張口說話.

  他算是耿耿于懷。

  “是,老爺。”麻衣青年退去,周牧則靜靜的翻看著看過兩三遍的書籍,心思百轉千回。

  “我之德行,增長的緩慢——但既然如今,可與人言,那”

  “那我再等到孔圣人臨,和他論一論道,言說一番,德行不可能不漲吧?”

  “元始前輩說,老子有十個半的學生恐怕,孔圣人就是那半個了?”

  周牧心頭一時古怪,孔圣人是以德行證了大羅的當初第三次見孔圣人,他甚至直接問,自己究竟是誰。

  也不知這一次再見,又會如何。

  思索間,麻衣青年已然將餐食盡都端了過來,周牧端在案前,細嚼慢咽。

  他一邊吃,一邊看向麻衣青年,神色很溫和——九十年!

  周牧自己才二十五歲。

  某種意義上,麻衣青年對于周牧來說,是極其親近之人了——雖然麻衣青年自己不知道。

  食畢。

  他溫和問道:

  “柏矩,汝家中有幾口人?怎的來守藏室做了小吏?”

  “回老爺的話,我家里就我和母親。”

  麻衣青年老實道:

  “不瞞老爺,我本是想要去地方做書吏的,如此才能發揮我的天賦。”

  頓了頓,他繼續道:

  “但我母親說,守藏室中,能養德行,要我靜養德行,只要養出來了,就可為朝廷的卿士,那樣,才能真正發揮我的天賦。”

  卿士,是直接輔佐周天子執政的,位高權重,是執政大臣。

  周牧好奇:

  “天賦?”

  麻衣青年拘謹的點頭點頭,恭敬道:

  “回老爺的話,我生了一雙天生神通的眼睛,可辨忠奸善惡,可破除虛妄,是適合當官的哩!”

  周牧先是一愕,旋而恍然大悟。

  陪伴了自己九十年的麻衣,就是閻君啊。

  就是被挖去眼睛受盡苦難的閻君啊。

  難怪,難怪元始前輩直接送自己回來了這守藏室。

  周牧抿住了嘴唇,看著陪了自己九十年的麻衣柏矩,看著對方那雙澄澈有神的眼眸,

  旋而,他又想到了閻羅殿中堂上,那怨氣沖天的凄厲閻君。

  周牧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麻衣青年的肩膀,輕輕嘆息了一聲。

  “你來日之苦楚,便在這雙眼,既然避不及,便我會為你申冤。”

  麻衣柏矩懵懵懂懂,雖然迷惑,但還是拘謹的點了點頭,將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記在了心里。

  “苦楚.”他困惑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真實當下,閻羅殿。

  “苦楚.”坐在堂上,巍巍身影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眼眶,似在追憶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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