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頂,回到靜室。
“那是.傳說中的七十二變?還是胎化易形?”顏悔這才對著小老頭發問。
后者微微頷首:
“尋常變化手段,只是淺表的變化,能真正化作某樣事物的,唯有七十二變和胎化易形。”
“但就我所知,胎化易形雖為傳說中三十六法之一,但限制頗大,胎化易形為某物,尤其是燭龍這種生靈,需要很長時間,絕不可能如此隨意轉變。”
“那就只能是七十二變了——也只有七十二變,才說的通。”
顏悔默默點頭,輕聲感慨道:
“七十二變啊哪怕最鼎盛的大世,哪怕天庭耀世、大羅橫行的年代,會此法的,也寥寥無幾吧?”
“嗯。”小老頭點了點腦袋:“最多十來個——如果不算上無所不通的無上者,會此法的,不過五指之數。”
聞言,顏悔眉頭蹙起:
“那他,是怎么學會的?莫非兜率宮?”
“不。”
小老頭這才笑了起來:
“我那摯友恰恰也會。”
“那位真君?”顏悔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這就說的通了啊。”
兩人復又沉默,是啊,都說的通了——但還有一點。
燭九陰明明凝視于此。
為何,嚇逃了?
祂.到底看到了什么?
沉默許久。
顏悔輕聲道:
“是個好孩子。”
“愿意冒著風險,庇佑這十余萬人。”
“比你們不周幾乎所有人,都要好的多。”
小老頭看了他一眼,抿嘴片刻,輕嘆:
“這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書生沒有說話,搖了搖頭。
石廟。
廟祝娘娘沉沉睡去,老龜也縮在角落,不聲不響。
依舊保持著燭龍變的周牧靜靜體悟著這副身軀,以及那些許傳承記憶。
傳承記憶并不多,燭龍說到底,也并非一個真正族群,更像是天地職位。
故此,有的僅僅只是作為鐘山之神應該守的規矩,以及寥寥無幾的些許神通。
一共五門。
四門天生神通,即睜眼為晝閉眼為夜的眼日、眼月,張口春夏閉口秋冬的四季,
以及可驅使九幽黃泉的黃泉。
另一個,便是相對來說普普通通的縮地成寸。
除了這些,燭龍變還有一個伴生之靈物——便是口中含著的一粒燭光,
按照傳承記憶來看,這是一粒火精,后天火精,但若是某一天,燭龍能破入大羅之境,這火精也會化作先天火精。
“對我本體的增益,似乎不大啊”
周牧有些遺憾起來,天生神通,可得而不可學,
換句話說,眼日、眼月、四季、黃泉,還有那一粒后天火精,周牧都只有在燭龍變的情況下才能使用,
唯一能讓本體學習的,只有縮地成寸。
“我對第一變的掌握還是太過粗淺,如果能融會貫通,燭龍變的種種,也可加于我本體之上”
“那得多少次大悟道場?”
周牧輕嘆,四次大悟道場只是初步掌握第一變,要做到融會貫通.
他微微蹙眉,將這些拋之腦后,一邊熟悉著燭龍身,一邊心思轉動。
立鐘山,護一地,這個計劃紙面上可以施行,但實際上依舊困難重重,
比如,立下鐘山后,如何禁絕外界的窺探,又如何才能金蟬脫殼,避開強大者的注視?
自己是不可能一直保持燭龍變,一直盤踞于此的。
雖然每年也能了卻村民善愿,獲取功數,但太慢太慢了。
哪怕一季可收獲一次,一次兩百余功數,
一年下來,也不過千功。
想要攢夠晉七品的功數,足足需要十年!
“不過一旦達成,好處也不少。”
周牧心頭自語:
“以后這里就可以收攏大荒中的人族,人多了,可以了卻的善愿也就多了。”
他眼睛微微發亮:
“甚至.”
“這兒,未必不能成為第二個‘五王城’。”
“未必不能庇護更多的人。”
鐵頭山處于沉木山脈的中央,這條山脈極為廣袤,綿延數萬里,
日后若完全納入掌控、庇護,棲息萬萬人是完全可行的,而又有香火神軀在,糧食之類的,也完全不是問題。
甚至若是計劃成功,后續發展的好,未來這兒能提供的功數 難以想象。
“一步一步來吧。”
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楊念念,周牧緩緩閉上雙眼,身后的虛幻大日化作虛幻大月,月光灑落,一片安寧。
“元始陰陽經,也快入門了。”
一連半個月都未曾入夢,周牧也沒再鬧出什么異動,
白日里和楊念念逛一逛二十四座村莊,時不時的跑去山上和那兩個太上長老瞎扯,
日子過的倒也格外安穩。
至于不周的那老嫗,自地祇顯圣之后,一下子便安分老實起來,
反而是那個叫做陳米栗的小丫頭,性子不錯,和村民們關系很好,與周牧、楊念念也熟悉起來。
這丫頭完全是個自來熟。
期間,周牧時常以燭龍變熟悉縮地成寸,竟連大悟道場都未曾換取,本體也將這門神通給入門。
入門縮地成寸,一步至多可將一里地納入腳下方寸。
土地爺顯圣、燭九陰洞視人間的第十七天。
山上,靜室。
“我化燭龍的事情,不能讓更多人知道了。”
周牧抿了口茶水,笑著道:
“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倒是麻煩兩位長老幫我掩蓋掩蓋。”
小老頭臭著臉:
“你不是該喊我一聲叔叔?”
周牧無奈:
“前輩,差不多得了,我又并非真是你子侄。”
“怎么,做不得?”小老頭吹胡子瞪眼。
周牧放下茶杯:
“行行行,您說了都算,您說了都算!”
他伸了個懶腰,問道:
“前輩,我這一次來,除了準備前往妖城外,還有一件事情想問。”
“問吧。”小老頭哼哼唧唧,這副模樣讓周牧覺得,和那個膽小鬼師祖很像。
說起師祖下次可得好好找一找麻煩,被騙慘了!
心思轉動間,周牧深吸一口氣,問道:
“我聽聞,七年前有一位妖族真王發狂,還聽聞是因為一座城市,一座叫做犬絕城的妖城。”
周大發、顏悔的神色一肅。
周牧繼續問道:
“我想要知道,那座犬絕城,如今.怎么樣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周大發緩緩開口:
“我倒是聽說過一二,據說,那座城市中有一位太古時代的龍王,破碎了一粒大羅真龍的龍珠。”
“而后,那座城市被冰封,妖圣親臨,都無法打破,進而也奈何不得城下的太古妖圣了。”
周牧微微失神:
“冰封嗎”
這半個月,他也數次嘗試催動素帕上的挪移陣勢,結果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
大羅層次的真龍龍珠?
默默點頭,他轉而問道:
“說起來,那座城市遭劫,逃出去的生靈多嗎?”
“聽說很多。”小老頭平和道:“據傳,城中還活著的人族,都被那位龍王娘娘挪移了出去。”
“而那時恰是真王發狂,沒誰去關注那些人。”
“他們四散奔逃,此刻應當都分散在一處處大荒中的聚集地.但是,妖族將要肅清大荒了。”
周牧神色變的難看了起來。
肅清大荒。
師父他們 這輩子,還能見到嗎?
沉默許久,朝著小老頭做了一禮,周牧便一口又一口的喝著茶,思緒輾轉。
小老頭與書生對視了一眼,皆都輕輕一嘆。
“對了。”
周牧再度發問:
“我還聽聞,在北妖朝中,有一座城市,叫做囚龍城?”
小老頭詫異,微微點頭:
“沒錯,是有這么一座城市,為北妖朝的三十六王城之一,妖族真王坐鎮,城下據說,封著一頭太古真龍。”
頓了頓,他發問:
“那座城市,有什么問題嗎?”
周牧想了想,道:
“我聽天闕中的一位前輩說過,那座城市下的真龍便是太古時代的大威天龍佛,更早時,曾叫做八部天龍菩薩。”
“再早時,則是西海龍宮的龍王太子,敖烈。”
這下,周大發和顏悔齊齊一愣,顯然第一次聽說,也顯然知道敖烈這個名字。
前者捋了捋胡子:
“敖烈啊我倒也聽聞過,原來囚龍城下封著的,居然是他?”
頓了頓,他繼續道:
“怎么,你打算去哪里?”
“以后應該會去。”
小老頭和書生對視了一眼,并未發問,浮想聯翩。
周牧也沒解釋,又和兩人閑聊了片刻,便就告辭離去。
在他離開靜室后,顏悔微微蹙眉:
“太古時代,我曾經聽說過,真君的妻子是西海龍宮的一位龍女?”
“嗯。”
小老頭頷首:
“便是犬絕城中的那位末代龍王,她就是楊二郎的妻子,他們大婚的時候,我那時的轉世身還去赴宴了的。”
顏悔若有所思:
“所以,囚龍城下的那只小白龍,是他.是真君之子的舅舅?”
小老頭微微頷首。
顏悔眉頭蹙起:
“那是一座王城,有真王坐鎮,而且在北妖朝腹地,一路前去,要橫穿整個南妖朝和大半個北妖朝.”
小老頭淡定道:
“又不是現在要去。”
“那他若以后要去,怎么辦。”
沉默許久,小老頭幽幽開口:
“我護送他去。”
“若你遭災,又怎么辦?”
小老頭這次不回答了。
顏悔深深嘆了口氣:
“行了,你還是想好該怎么回五王城吧,七年不在城中,秦王怕是將你徹底架空了。”
又三天。
得燭龍變后,周牧能感覺本體天資也增強了不少,對天地元氣極為親和,
原本五天才能令一內竅圓滿,而現如今,二十天功夫,他足足圓滿了二十枚內竅!
一天一粒。
身軀之中,三百四十六枚竅穴閃閃發光。
每多圓滿一竅,增益都極大,現在的周牧,要比二十天前強出許多,
他自忖,假如和那千壽層面的老嫗對上,不動用香火神軀,不動用巨靈化與伐木斧、照妖鏡等,
只憑常態與之搏殺的話,二十天前,自己估計要負傷才能將之斬去,
單手便能錘殺。
“等到所有竅穴都圓滿,便是古來罕見的周天真人,到時候,我應該可以和千壽者中的極強者廝殺。”
“等尋見對應長生境的靈器,吞化之后,我也便可玄功三轉,尋常千壽者恐怕非我一招之敵。”
“唔,估計王鐵頭那樣的萬壽者,也可以輕易勝之。”
周牧自語,臉上浮現出些微的笑容來。
“天闕也該找個時間真正立起來了,不能只是個空架子,王鐵頭心性上佳,可以考慮納入其中。”
“還要找更多的人。”
“至于現在.”
他伸了個懶腰。
“該去妖城了。”
妖城此去,九千里。
若遁地而行,不過九息而已。
周牧有些失神。
七年前,犬絕城中,他只是個‘人牲’,前十八年更是活的膽戰心驚,不知哪一月就要抽中死簽,成為口糧。
活過一日是一日,睡覺都是在橋墩下。
而如今。
他又要回妖城了。
作為妖,作為傳說中的燭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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