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妙!”有頭陀們圍上來,不遠處亦傳來驚呼:
“空苦心肺皆被掃碎了!”
偌大的院落登時亂作一團,黑衣慧覺從打坐中驚醒,拉著周牧偏開此地,遠遠觀望,滿臉錯愕:
“這是.怎么了?”
他茫然,下意識側目看向這位‘來頭不小’,且和自己頗有緣法的白衣慧覺,卻又一愣。
“法師,你.”
“無礙。”
臉色發白的周牧揮了揮手,目光深邃至極:
“方才受驚,修行出了點小差錯。”
“僅此而已。”
他靜靜的洞觀著院中亂象,體內元氣耗去七七八八,魂靈也疲乏著,臉上卻閃過一絲笑意。
入夜。
院中亂象漸漸平息,兩位頭陀死的莫名其妙,叫那位慧覺大法師憋悶不已,
可二人死的雖然蹊蹺,但也確實只是‘巧’,便沒鬧出更大的動靜。
“也好。”
慧覺大法師輕輕一嘆:
“就當作是給明日之宴,添了兩道大菜.”
他側目吩咐道:
“圓妙之本相是食油鼠吧?便敷上些人油,腌制一晚,則那空苦本相是烈虎,肉柴而酸,便做柴火使吧。”
“是,大法師。”
又安排了一番,瞥了眼院中一些提前到來的頭陀,
慧覺沖著他們頷首:
“倒是讓諸位提前看了場鬧劇。”
頭陀們也不知該說些什么,紛紛做禮,而慧覺則搖著腦袋回了里屋。
“呵。”
鐵柱上,彌虎冷笑著道:
“同族都吃,這些妖.”
一直閉目的大師姐微微睜開眼睛,淡淡道:
“它們倒不算同族,不過這些禽獸之流,未開智時連兄弟父母的尸骨都下的去口,如今倒也不奇怪。”
彌虎抿了抿嘴,啐罵了一聲,卻旋而神色暗淡。
沉默許久,他輕聲道:
“大師姐,明日.還請你們閉緊了眼,莫要看我。”
大師姐不語,胡樂英眼睛一紅,低聲啜泣了起來,帶著哭腔:
“三師兄”
彌虎灑脫一笑:
“生生死死罷了,又有何懼哉?當年若非師父將我撿回來,我早就該被吃了,只是你們可不要睜眼看我那落魄模樣才好。”
胡樂英肩膀抽動著,眼睛更紅了,淚水一滴一滴的砸下,卻不見聲,
她低頭看去,是那個可惡的白衣頭陀,正在下頭伸著手,接著自己的淚珠子。
“你這禿驢!”彌虎叫罵道:“怎么,不喝你爺爺的尿,喜歡喝摻著眼屎的咸水是吧?你爺爺的尿更咸!”
胡樂英一邊哭著,一邊低聲道:
“三師兄,我沒有眼屎的。”
彌虎神情一滯:
“四師妹,你噤聲,莫要影響師兄發揮。”
頓了頓,他又瞪向白衣頭陀:
“禿驢!你到底欲做什么?”
白衣頭陀沒有回答,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凝盯著他,凝盯著三人,微微嘆了口氣。
這卻叫彌虎一肚子粗鄙話不知從何叫罵起。
周牧并沒有給三人傳音提前知會。
他怕三人知道了自己在這兒,心緒波動,或許會出什么紕漏。
而眼下.
氣境二關的慧覺就在里屋,自己有把握正面殺之,但是動靜會很大,會引來很多頭陀,甚至更強大者,
且隔壁那道真人層面的頭陀依舊在,一瞬便可至此。
不是機會。
不是好機會。
但明日三師兄就要下鍋了,那時候會有許多頭陀匯聚來,此院都將站滿了人。
也好。
索性.大鬧一場吧。
十張法旨,未必能夠,可又只剩八千小功。
周牧微微垂了垂眼瞼,伸手拍了拍三師兄的臉頰:
“粗鄙。”
彌虎瞪眼,繼續破口大罵。
在叫罵聲中,黑衣慧覺走來:
“法師,怎的這般閑情逸致?”
周牧沖他笑了笑:
“無聊罷了。”
“何不繼續打坐修行?”
“嗯,也有道理,我正欲如此,只是一想到白日里的變故,心又難靜。”
說著,周牧話鋒一轉:
“我嗜殺戮,此間卻沒有能叫我解解手癢的.嗯,我記著不遠處,有一座大院,里面倒是有不少半妖啊”
黑衣慧覺想了想,道:
“法師說的是那些本土小妖吧?我倒也有些印象,法師既然手癢,去宰殺了不就是?”
周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以動手。
他臉上浮現出微笑來:
“那我便去一趟,慧覺法師要來么?”
“我便不了。”
“好,我回來的很快。”
他走出這座院落,趁著夜色月光,聽著莫名其妙多出的‘大娘’——那位敖伯母彈奏的滿全城的曲,沉郁的心情竟然緩解了些許。
一邊走,周牧一邊思索。
“戲殺之術,若無絕對法力壓制,大范圍干涉天數、運數,否則,就只有如同今日一般.”
“了解信息,找到破綻,制定細節,環環相扣。”
“麻煩了些,勝在殺妖于無形中.”
周牧發散思維:
“且如此手段,似乎未必一定以殺為結果,可以用的地方太多了,而一旦設計的巧妙,或許能得到比‘殺生’更大的好處啊.”
思索間,他已站在了那座弄火堂院之前,眺望院中數座亭樓,微微有些出神。
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小心又小心,生怕暴露了行蹤、鬧大了動靜,最后還是被一矛給釘穿,落荒而逃。
時隔許久,今時再來,卻已大不相同了。
閉眼,睜眼。
白衣頭陀毫不遮掩自身氣機,體內血精綻放霞光,透過肌膚,推開院門,一步走入。
燦爛的血紅色寶霞,竟將百米內照的透亮,強橫的氣機掃出!
“前輩駕臨,不知所為何事?”
這座包含數座亭樓和一座古樓的大院被驚醒,燈火漸繁盛,
古樓的大門洞開,垂暮老妖迎了出來,一座座亭樓之內,也都有一個個半妖慌忙走出,恭敬前迎。
真多啊。
也是,妖城如此劇變,弄火堂的供奉們,也都回來了,不再坐鎮于外。
“小妖見過前輩!”
垂暮老妖于妖群中走出,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匍匐下身,看上去卑微至極,
上百位半妖也都有樣學樣,紛紛匍匐,在白衣頭陀的身前跪成了一片。
月光灑落,夜風吹拂,響徹全城的琴音悠揚動聽。
白衣頭陀抬起頭,仰望月亮,悵然道:
“人生啊,就是如此奇妙。”
他走上前,身上純白的袈裟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白衣頭陀蹲下身,輕輕撫摸垂暮老妖的頭顱,后者不敢抬頭,露出諂媚的笑容來,甚至開始吐舌哈氣,猶如搖尾乞憐的小犬。
“這就是我變強的意義。”
“嗯,意義之一。”
白衣頭陀如是說到,而那垂暮老妖則不解,沒明白這位突然駕臨的前輩的意思。
下一刻,
白衣頭陀將垂暮老妖拎了起來,貼心的替他捂住了雙耳,而后張口。
“叱!”
頭陀震呵。
這是得自法器撥浪鼓的玄妙,當頭一呵,能震魂散魄,攝人心神,
而以周牧如今的體魄之強橫 狂風暴起,大地被聲浪撕裂,院墻寸寸破碎,一頭又一頭半妖也跟著被撕裂,僥幸殘活的也被吼碎了魂靈!
‘轟隆隆!!’
近處的一座亭樓在大音下被撕裂,轟然倒塌,煙塵四起,院中的林木也都摧被盡!
待到狂風熄去。
地面破碎龜裂著,整座大院幾乎都被夷平,
只剩下較遠處的古樓和兩座亭樓勉強的屹立著,被吼碎的妖尸散落各處,那頭被捂住耳朵的垂暮老妖瀕死而未死。
老妖劇烈喘息,臉上滿是茫然,咳著血,喃喃開口:
“大人,為何為何啊.”
它不解、迷惑又惶恐,此刻悲憤至極——自己等妖明明什么也沒做!
到底哪里得罪了這位頭陀?
為什么啊??
垂暮老妖泣血,微微顫栗。
周牧放下老妖,后者骨頭都碎的七七八八,無力的跪在白衣頭陀的身前,低垂著腦袋,七竅都在淌血,眼見就要死去。
他蹲下身,凝視著老妖渙散的雙眸,輕聲道:
“你記性這般不好么?你仔細回憶回憶”
“那天,你擲了一矛,險些將我釘殺啊.”
“那把矛不錯。”
老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瞪大滿是血絲的眼睛,劇烈的喘息著:
“你,你”
他嗬嗬兩聲,血從口中噴涌而出,怒目圓睜,氣息全無。
便這么死了。
斬極惡半妖,添小功九百四十三 周牧施施然起身。
一百余頭半妖,極惡的卻只有這一個,大惡的也不多,
加起來,一共只給自己增添了五千余小功。
倒也夠了。
“閣下意欲何為!”
有一個小童從破碎的古樓中走出,神色震怒,是一頭氣境的真妖。
周牧猜到,這大概是北區曾經的執掌者吧?
他不知道當下允不允許殺真妖,便也不想在這個緊要關頭繼續惹麻煩,沖著那小童微微笑了笑:
“興之所至罷了。”
便就拂袖離去。
小童立在原地,想怒不敢怒,死死的盯著遠去的白衣頭陀,最終只是無力的長嘆了一聲。
次日,清晨。
“法師倒是好生厲害。”
黑衣慧覺給白衣‘慧覺’做了個禮,嘆道:
“那座大院都被夷平了吧?可是過足了癮?”
周牧輕輕笑了笑,目光深邃至極:
“沒有。”
黑衣慧覺愣了愣,縮了縮脖子,不自覺的有些畏怯了三分。
咽了口唾沫,他目光飄忽,轉移話題道:
“諸多頭陀已然陸陸續續的前來了,嘖嘖,倒是比我想象中還要多出不少。”
頓了頓,黑衣慧覺感慨道:
“也不知道今天能得上幾塊妙肉?唉”
周牧凝視著院中越來越多的頭陀,微微閉上眼,舔了舔嘴唇:
“是啊,真多啊.”
“越多越好。”
聞言,黑衣慧覺愣住,這怎么會是越多越好呢?
多了,分的肉不就少了么?
那可不是一般的肉,是放了佛寶、秘藥熬出來的肉!
這般想著,他卻不敢反駁什么——這位直屬于一位羅漢尊者,且殺性大的嚇人!
黑衣慧覺干笑著附和了兩聲,
周牧沒有繼續搭理他,只是凝視著院中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頭陀 他忽然看向黑衣慧覺:
“我昨晚,真的沒殺盡性。”
黑衣慧覺一愣,囁嚅道:
“貧僧看出來了.”
周牧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我今日便想要繼續啊。”
念頭微動,又是十份降雷法旨被兌取。
如此,便是二十份降雷法旨矣。
周牧臉上浮現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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