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京城的傍晚,一支頗為龐大的馬隊從官道上趕回,路旁的不少商販看到,都忍不住低聲討論著,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要知道,平日里看到錦衣衛出動,少則也就兩三人,多則十幾人。
這支隊伍看起來,恐怕得有兩三百人。
雖然大多數錦衣衛都穿著飛魚服,但一路上風塵仆仆,看起來頗為狼狽,并且不少錦衣衛身上都還負著傷。
“總算是回來了。”
姜云深吸了一口氣,揮手對身旁的齊達說道:“先讓重傷的兄弟回東鎮撫司衙門好好療傷,受傷不算重的,可以先回家好好休息兩日。”
“我和冷流兒得先回一趟北鎮撫司,向李望信大人復命。”
“是。”齊達點了點頭,目光下意識的朝不遠處的蕭景復看了一眼,低聲說道:“姜大人,四皇子殿下該不會在陛下面前,說你壞話吧?”
姜云聞言,倒是對此毫不在乎,說道:“咱們干好了自己的任務就行了。”
興許是察覺到了姜云的眼神,蕭景復此刻,也是深吸一口氣,回到京城,他也總算是揚眉吐氣了,腰桿都挺直了不少。
他有些不滿的掃了姜云一眼后,冷哼一聲,也懶得再和姜云溝通,直接騎馬,迅速朝皇宮所在的方向而去。
他要第一時間面見父皇!
當然,姜云這一路上對自己的不敬,也得好好的給父皇哭訴一番。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
北鎮撫司李望信的書房之中,姜云和冷流兒坐在里面,向李望信述說著此行任務的過程。
聽完姜云和冷流兒對這次任務的描述,李望信也微微點頭起來,深知此行的不易和危險。
他沉聲開口說道:“這一趟辛苦你們了。”
“只是沒想到,這次海鹽城之行,竟然折損了咱們上百錦衣衛。”
“只是好在,順利的將四皇子殿下救出。”
說到這,李望信問向姜云:“你畢竟把四皇子殿下從叛軍手中救出,有沒有趁機修復一下和他的關系?”
“修復關系?”姜云微微一愣,倒是沒有想到李望信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搖了搖頭,說道:“反而更糟糕了。”
李望信皺眉起來,他看了一眼冷流兒,說道:“你先出去。”
冷流兒聞言,倒也沒多想,反正任務完成了,轉身便走出書房。
待冷流兒離開后,李望信這才深吸一口氣,說道:“這次四皇子殿下在海鹽城的英勇表現,讓陛下頗為看重欣賞……”
“如今又是將要立下太子的關鍵時刻。”
“我說萬一,若是四皇子殿下被立為太子,你后面可有得麻煩了。”
姜云只是笑了笑,隨即說道:“四皇子殿下若是想找在下麻煩,在下就受著。”
當然,這話也只是說給李望信聽的,姜云內心的真實想法是。
真要是這樣,那自己就讓他做不成這個太子不就行了?
李望信當然是很清楚姜云性格的人,聽他如此說,也只是有些憂心忡忡的看了姜云一眼。
他知道,姜云這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姜云一眼,但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即將立儲的時刻,京城各方面心思各異。
御書房內,蕭宇政已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喝著馮玉送來的參湯。
就在這時,馮玉面帶笑容的推開門,快步走了進來,滿臉喜悅的說道:“陛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四皇子殿下回來了!”
要知道,自從蕭景復在海鹽城,寧愿自刎也不愿投靠叛軍之后,蕭宇政每天都會關心的詢問蕭景復的安危,是否安全的從海鹽城中脫身。
如今蕭景復總算回來,蕭宇政雙眼一亮,說道:“景復回來了?他在哪呢?”
“正在御書房外面候著。”
“景復回來了,還讓他在外面候著干什么,直接讓他進來。”蕭宇政說著便起身親自相迎。
這待遇,可真是不低。
要知道,平日里來御書房的人之中,也就只有老一輩的皇族,蕭宇政的長輩,他才會如此做。
馮玉眼神微動,心里門清,知道蕭景復如今在陛下的眼中,分量可屬實不低。
很快,蕭景復便快步走進御書房中,此時他的形象可并不算好。
蓬頭垢面,頭發散亂,看起來仿佛一路討飯進的京城。
路上也有不少驛站,姜云等錦衣衛,也都洗漱換過干凈衣服。
唯獨蕭景復一路上都不洗漱,忍著身上的惡臭。
就是為了讓父皇看到自己能活著回來有多么不容易。
果然,看到蕭景復的模樣,蕭宇政緩緩說道:“景復,此行,你受苦了。”
蕭景復趕忙跪在地上,說道:“父皇,兒臣本該洗漱一番再來見您,可兒臣怕父皇繼續擔憂兒臣的安危,這才衣冠不整前來,還望父皇不要見怪。”
“能吃的苦楚,才是咱們周國的好男兒。”蕭宇政看著蕭景復的模樣,感慨說道:“給父皇好好說說吧。”
“是。”蕭景復點了點頭,隨后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兒臣大意了。”
“當初兒臣得知海鹽城被攻下,而海鹽城又是咱們大周產鹽重鎮,兒臣便召集想要奪回。”
“可叛軍狡猾,守城不出,兒臣只能攻城。”
“城門堅固無比,久攻不下,士氣低落,所以兒臣才以身犯險,決定親自帶領親衛營攻城,鼓舞士氣!”
“結果不慎被俘。”
聽著蕭景復的美化,蕭宇政眉毛微微皺了一下,前線的戰報他可親眼看到過,蕭景復被俘的經歷,他可清清楚楚是怎么回事。
當然,蕭宇政也能理解,他轉移話題問道:“那些叛軍又是如何逼迫于你?”
蕭景復深吸一口氣:“那些叛軍歹毒,使用折磨人的蠱毒,將兒臣反復折磨得痛不欲生。”
“可兒臣卻是咬死也不愿降服,我乃是大周四皇子,降服于叛軍,又有何臉面見列祖列宗。”
“當時兒臣絕望之下,本想自刎,可惜……”
蕭景復滔滔不絕的說著此事的經過,說完以后,他深吸一口氣道:“幸好父皇及時派出錦衣衛,兒臣這才得以脫險。”
“只是。”
說到這,蕭景復皺了皺眉,嘆息一聲。
“怎么?”蕭宇政問道。
蕭景復恭敬說道:“只是東鎮撫司的姜云,興許是此前還怪罪于我派人伏擊于他……”
“只顧著和叛軍的歹人纏斗,絲毫不管兒臣的安危。”
“就給兒臣感覺,仿佛只是為了應付這個差事,至于兒臣會不會死在海鹽城,和他無關。”
“兒臣后來僥幸才從海鹽城中逃出。”
“哎,這倒也不怪姜云,畢竟兒臣此前犯過錯事,他心里記恨我,也是情理之中。”
這話說得便是茶里茶氣了,避重就輕,說的倒也是事實,但又不全面。
譬如,如果姜云在這,聽到這句話,一定暴怒罵道:不是老子舍命牽制著孫無稽,你能有命活著逃走?
聽到此,蕭宇政眉毛微微皺了起來:“還有此事?”
“父皇可千萬不要因此怪罪姜云。”蕭景復見狀,趕忙說道:“興許也只是兒臣多想了。”
“更何況,如今姜云受父皇重用,已經擔任東鎮撫司鎮撫使,乃是父皇手下的得力干將。”
“萬一他還記恨著兒臣當時的所作所為,兒臣不想讓父皇難辦。”
“不妨這般,父皇讓我到皇陵守墓一段時間,避一避姜云。”
蕭景復是在以退為進,他就不相信,自己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父皇還能真讓自己避姜云不成?
說不定,父皇便把姜云調離錦衣衛,讓他到外面的閑差任職了。
想到這,蕭景復心里也是一喜。
“景復倒也有心了,所言有理。”蕭宇政點了點頭,開口說道:“馮玉,你安排一下,讓景復到皇陵守墓,好好陪列祖列宗一段時間。”
蕭景復抬頭愣了:“啊???”
馮玉則是提醒了一句:“鎮國公已經回京了!”
請:m.minguoqiren.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