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籠罩皇城。
昭華宮內燈火長明,燭光透過輕薄紗罩,灑下略顯昏黃的光線,將宮墻和廊柱染上了一層柔和色澤。
琉璃屏風后,皇后身著明黃色宮裙,端坐在寬大的御案前,臻首微垂,專注審閱著面前叢叢如山的奏折。
“殿下,時辰不早了,您也該休息了。”孫尚宮躬身站在旁邊,輕聲說道。
“本宮不累。”皇后頭也不抬的淡淡道。
“可是您已經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這樣下去身子會撐不住的……”孫尚宮蹙眉道。
自從得知陳墨被道尊帶走后,皇后似乎又回到了上次的狀態。
整晚枯坐在昭華宮處理公務,直到天色蒙蒙亮,才會小憩片刻,然后繼續處理第二天的事務……再這樣下去,怕是陳墨還沒回來,殿下的身子先垮了!
“本宮心里有數,你們先下去吧。”皇后語氣平靜,聽不出絲毫情緒。
“是……”
孫尚宮見狀也不敢多言,幽幽的嘆了口氣,帶著宮人走出了大殿。
宮殿內氣氛靜謐,針落可聞。
皇后目光落在奏折上,但視線卻茫然沒有焦距。
倒不是她不想休息,而是一閉上眼睛,就會聯想到陳墨和道尊胡來的景象……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只能借由處理公務來分散注意力。
纖指緊緊攥著金枝小筆,桃花眸子略顯黯淡,輕咬著嘴唇,低聲呢喃道:
“小賊,你要是再不回來,本宮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踏,踏,踏——
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皇后還以為是孫尚宮去而復返,蛾眉微蹙,沉聲說道:“本宮說話你沒聽懂?還回來做什么?”
對方沒有應聲,徑自來到她身后,雙手按壓著肩頸。
“嗯?”
皇后察覺到不對。
孫尚宮的手可沒這么大,也沒這么沉穩有力……
旋即意識到了什么,豁然轉身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在身后,俊朗無儔的臉龐上掛著淡淡笑意。
“小賊?!”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陳墨回答道:“剛回來,正在宮里執勤,見昭華宮還亮著燈,便過來看看……殿下心情似乎不太好?”
皇后既有些驚喜,又有些幽怨,“你這幾天去哪了?怎么現在才回來?你知不知道本宮……”
說到這,話語微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陳墨眨眨眼睛,“殿下想我了?”
皇后撇過臻首,冷哼道:“你這家伙討厭死了,本宮才不想你呢!”
“一點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想到自己“獨守深宮”,而陳墨卻在和道尊廝混,她胸口就有些發堵,彌漫著濃濃的酸澀。
看著皇后寶寶委委屈屈的樣子,陳墨嘴角翹起,湊到那白嫩耳垂邊,柔聲說道:
“可是卑職真的很想殿下呢。”
“這幾天沒有看到殿下,卑職茶飯不思,寢食難安,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回殿下身邊。”
感受到耳邊很傳來的溫熱氣息,皇后臉蛋有些發燙,心臟不爭氣的跳動了起來,眸光似嗔似喜。
“真、真的?你沒騙本宮?”
“比黃金還真。”
陳墨正色道:“難道殿下還不相信卑職?”
“哼,才不信呢!”皇后青蔥玉指戳了戳陳墨的腰間軟肉,哼哼道:“整天只會說些漂亮話來哄本宮,你這小賊色膽包天,季紅袖又不老實……從實招來,你們是不是做了壞事,不然怎么會耽擱這么久?”
咳咳,不愧是皇后殿下,看人真準……
不過這種事情,陳墨自然是不能承認的,搖頭道:“卑職謹記殿下教誨,潔身自好,未有逾矩之舉。”
皇后見他表情不似作偽,滿意的點點頭,“男孩子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絕對不能給壞女人可乘之機,知道了嘛?”
陳墨一本正經道:“殿下所言極是,卑職就算是做壞事,也只和殿下一個人做。”
“嗯,這還差不多……”
皇后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俏臉好似朝霞般艷麗,啐了一聲:
“呸,誰要跟你做壞事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卑職失言,殿下莫怪。”
陳墨笑瞇瞇道。
其實看皇后這含羞帶嗔的嘴硬模樣,還別有一番情調……
只嬌不傲的皇后寶寶真的很可愛啊!
被他這么一打岔,皇后心中積郁的情緒也逐漸消散,鵝蛋臉上蕩漾著迷人的光彩。
陳墨輕柔按壓著肩頸,說道:“卑職知道殿下素來勤勉,但也要勞逸結合,若是累壞了身子可就不值當了,沒有殿下主持,朝堂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皇后乖巧的應了一聲,“哦,知道了。”
她身子向后靠了靠,臻首倚在陳墨胸膛上,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
遲疑片刻,輕聲問道:“小賊,你還在生本宮的氣嗎?”
陳墨疑惑道:“卑職為什么要生氣?”
皇后纖指糾纏在一起,櫻唇囁嚅道:“那天你在玄清池門前胡來,被本宮拒絕后便出宮去了,然后連續幾天都不見人影,難道不是在和本宮賭氣?”
陳墨搖頭苦笑。
當時林驚竹就在池子里,他為了攔住皇后,只能出此下策……
后來擔心皇后還在氣頭上,所以才沒敢進宮,沒曾想卻被皇后誤會了……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皇后繼續說道:“本宮只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再說,大庭廣眾之下,怎么能……怎么能做那種荒唐事?”
陳墨聞弦知意,了然道:“殿下的意思是,沒人的時候就可以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略微躊躇,然后站起身來,朝著內殿走去。
“你跟本宮過來。”
“是。”
兩人穿過宮廊,進入內間。
皇后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酒壺和兩個瓷杯,放在了小榻中間的方桌上,然后和陳墨一左一右的坐在桌子兩側。
自從上次喝醉之后,她便存了一壺酒在這,以備不時之需……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陪本宮小酌兩杯吧。”
皇后臉蛋紅撲撲的,柔荑拎起酒壺,將兩人面前的酒杯斟滿,“你還沒跟本宮說呢,季紅袖把你帶走后,都發生了什么?”
對于愛吃飛醋的皇后,陳墨也不敢全盤托出,只能避重就輕道:“其實也沒什么,卑職體內的龍氣,能夠幫助道尊壓制道紋,所以她才對卑職如此感興趣。”
皇后蛾眉微蹙,恍然道:“原來龍氣能緩解代價?怪不得季紅袖如此不擇手段……”
陳墨好奇道:“殿下也知道這事?”
“嗯,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踏入至尊境,便會遭受天地惡意的傾軋。”皇后搖頭說道:“鎮魔司指揮使凌憶山便是如此,他的情況比季紅袖還要嚴重,估計也就剩下三五年的壽元了。”
“這么嚴重?”
陳墨眉頭緊鎖。
他知道凌老頭的情況不妙,但沒想到竟會到這般境地。
難怪凌凝脂當初寧可簽訂造化金契,包羞忍恥,也要拿到仙材……
“對于凌憶山來說,只有造化金丹才能逆天改命,活出第二世,但娘娘曾經親口說過,哪怕集齊了全部材料,煉出此丹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輕易放棄,若不盡力試試,只怕脂兒會留下遺憾。”
“估計用不了多久,我體內的造化金枝就會開花結果……按照脂兒的說法,除了主藥天元靈果之外,還需金木水火土五行仙材各一株……”
“現在已經有天心凝霧草、金線石花和地火流霞花,還差土、木兩種屬性……”
“如果沒記錯的話,過段時間開啟的‘歸墟道藏’中,應該會有這兩種屬性的仙材,看來還真得好好準備一番……”
陳墨心中暗暗沉吟。
皇后將杯中酒水飲盡,說道:“相比于季紅袖和凌憶山,玉幽寒的情況則要好得多,不知是何原因,她似乎可以免受代價影響……”
陳墨知道,娘娘體質特殊,不染因果。
不過這種情況,因為他的到來已經被打破了。
酒勁上涌,皇后臉頰透出酡紅,剪水雙眸望著他,撅著小嘴道:
“小賊,你身懷龍氣,大勢加身,盯著你的人不少……你可不準當騎墻派,左右搖擺,不然……不然本宮就把你去勢……”
陳墨一時無言。
怎么一個個都想卸載他的釘釘?
氣抖冷……
“殿下放心,卑職保證只騎殿下一個人。”陳墨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又在胡說八道……”皇后羞惱的瞪了他一眼。
更深人悄,夜色靜謐。
窗外月朗星稀,屋內燭光如豆。
兩人推杯換盞,小酌慢飲,將一整壺美酒喝的干干凈凈。
陳墨還沒什么感覺,皇后卻已經處于微醺狀態了,她調整了一下姿勢,斜靠在小榻上。
“小賊,過來給本宮按按……”
“是。”
陳墨來到她身側,嫻熟的跨坐在腰間,力度輕柔的按壓著穴位。
在燭光映照下,絕美面龐好似枝頭處綻的桃花。
陳墨忍不住催動破妄金瞳,那明黃色宮裙逐漸淡化消失……
肌膚白皙勝雪,紅色牡丹托起云朵般的柔軟,不堪一握的柳條腰肢下,紅線編制的網襪自膝彎蜿蜒而上,大腿處束著蝴蝶結絲帶,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那股如蜜桃般的成熟風韻,讓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感受到那紫金色眸子帶來的壓迫感,皇后并沒有閃躲,反而舒展腰身,輕聲問道:“本宮好看嗎?”
陳墨眸子發怔,癡癡道:“好看。”
皇后強忍著赧然,朱唇輕啟,聲音微顫,“小賊,要、要親親……”
“嗯……”
陳墨緩緩俯身——
皇后身子下意識繃緊,在他溫柔的引導下又逐漸放松,嫣紅順著脖頸爬上了鎖骨,微闔的眼眸中蕩漾著迷離的波光。
良久過后,兩人分開。
“呼——”
明黃鳳紋起伏不定,呼吸中帶著如蘭桂般的芬芳。
陳墨剛想起身,一雙雪藕似的玉臂卻環住他的脖頸。
“殿下?”
皇后臉頰好似火燒,聲若蚊蚋道:“現在沒有外人……”
陳墨愣了愣神,隨即反應過來。
方才殿下說,有外人的時候不能胡來,那現在沒有外人,豈不是就可以……
“殿下,你確定?”
“反正喝醉了又不作數的。”
皇后鼓起勇氣,翻身而起,將陳墨推到一旁,霧蒙蒙的眸子瞟了他一眼,羞澀中帶著絲絲縷縷的魅意。
“不準亂動,讓本宮來……”
陳墨:∑(O_O;)
翌日。
天剛蒙蒙亮,孫尚宮便來到了昭華宮門前。
看著廊道上徹夜未熄的宮燈,眉頭不禁皺起,神色滿是憂慮。
“該不會又是一夜沒睡吧?”
“殿下可不是修行者,身子骨本就偏弱,這樣下去哪能吃得消?”
以孫尚宮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來,殿下是因為陳墨才變成了這幅樣子……前幾次也都是如此,陳墨的一舉一動都會牽扯殿下的情緒……
她在皇后身邊服侍多年,對這位主子的性格十分了解,廉隅自重、潔身自好,絕不會做出逾矩的行為。
但自從陳墨第一次入宮開始,兩人之間就變得有些奇怪。
皇后對陳墨的關注,似乎已經超出了應有的界限……
難道……
“應該是我想多了吧……”
孫尚宮搖搖頭,將荒唐的想法甩出腦海。
抬腿走入大門,只見前殿空無一人,御案上還擺著攤開的奏折,硯臺中的墨水早已干涸。
穿過宮廊,來到內殿,看到小榻上的酒杯,神色不禁更加疑惑。
“奇怪……”
這時,臥房的門推開,一道婀娜倩影走了出來。
孫尚宮抬眼看去,頓時呆住了。
只見皇后一身宮裙如流云瀉地,三千青絲隨意的用玉簪束起,一縷碎發垂落在白皙頸邊,更添了幾分慵懶韻致。
臉色早已褪去前幾日的蒼白,如羊脂美玉般細膩的肌膚煥發出鮮活色澤,光彩照人的樣子簡直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
“奴婢見過殿下。”孫尚宮躬身作揖。
“免禮。”
皇后清清嗓子,眼底掠過一絲慌亂。
好險……
陳墨前腳剛走,要是再晚上一會,怕是要被孫尚宮給撞個正著!
孫尚宮好奇的打量著她,“殿下,您氣色看起來似乎不錯?”
“是嗎?”皇后淡淡道:“可能是昨晚睡得比較沉的原因吧。”
孫尚宮問道:“殿下昨晚喝酒了?”
皇后頷首道:“這幾日心中煩悶,難以入睡,便小酌了幾杯,微醺之下,倒也能一夜好眠。”
“原來如此。”
孫尚宮點點頭,也沒有多想。
皇后背負雙手,轉身離開,“本宮去泡個澡,你讓人把這里收拾一下吧。”
“是。”
孫尚宮應了一聲。
同時心里也松了口氣。
看來殿下狀態還不錯,并沒有被陳墨過度影響……
這時,她看向小榻上的桌子,突然意識到不太對勁。
“等會……”
“這怎么有兩個酒杯?”
陳墨沿著宮道一路前行,朝著皇宮大門處走去。
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表情有些古怪。
“沒想到皇后殿下竟然如此主動……”
或許再次見到他的驚喜,又或者是在酒氣的作用下,皇后一改往日的矜持,主動邀請他入團……
而陳墨在團團包圍下有些頭大,最終還是沒繃住……
“先是被道尊睡了幾天,回來哄完西宮還得哄東宮……嗐,還真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啊……”陳墨有些無奈。
目前三方還能維持平衡,但也只是暫時的。
隨著劇情推進,矛盾只會越發劇烈,到時候皇后和娘娘互相扯頭發,自己到底該幫誰?
現在道尊又牽扯了進來,還有月煌宗的爛攤子……
“本大人一生如履薄冰,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對岸啊!”
陳墨搖頭嘆息。
“陳大人留步。”
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陳墨腳步頓住,扭頭看去,只見一身藍緞袖衫的金公公走了過來。
“金公公,許久不見,還是這么精神矍鑠,氣宇軒昂。”陳墨拱手寒暄。
金公公笑了笑,說道:“聽說陳大人又破了一樁大案,解救了靈瀾縣數十名百姓,當真是大功一件啊。”
“運氣,運氣罷了。”
“陳大人謙虛了。”
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及那幾位至尊。
“咳咳,咱家有件事要麻煩陳大人。”金公公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遞給了陳墨,說道:“這東西,還要勞煩陳大人給鐘離鶴送過去,就說是咱家給他的。”
“鐘離鶴?”
自從南疆回來后,陳墨方才知曉那個天武場掃地老頭的真實身份,竟然是皇家供奉,頂尖的宗師境強者!
而蠱神教在三日之內覆滅,便是這位鐘供奉親手所為!
金公公說道:“估計他也不想看到咱家,交給其他人咱家又不放心,想來想去也只有陳大人跑一趟最為合適。”
陳墨伸手接過玉簡,點頭道:“金公公放心,下官肯定把東西送到。”
“多謝。”
金公公一路送著陳墨走出皇宮大門。
兩人站在門前,金公公意有所指的說道:“鐘離鶴這老家伙看似脾氣倔,不通情理,但若是遇到對胃口的,還是很好說話的,畢竟那一身本事也不能帶到土里去,總得找個苗子傳下去……”
“陳大人閑暇時可以多去天武場轉轉,沒準還會有意外收獲……”
陳墨眸光微閃,再度拱手道:“多謝金公公提點。”
“陳大人慢走。”
金公公笑著擺擺手。
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挺拔背影,金公公笑容收斂,眸子微微瞇起,“終于看到了一絲希望,陳大人可別讓咱家失望啊……”
現在剛過寅時,天色還未大亮,距離天武場開門還有整整一個時辰。
陳墨自然不會過去傻等著,準備先回陳府補個回籠覺,畢竟昨晚一夜沒有合眼,精神多少還是有點疲憊……
然而剛剛踏入陳府大門,耳朵便被一把揪住,隨即,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
陳墨嘴角一陣抽搐。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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