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抬眼看向虞紅音,皺眉道:“只能找我?這話什么意思?”
虞紅音組織了一下語言,簡明扼要道:“最近城中有宗門弟子離奇失蹤,目前據我所知,已有不下七人失去了聯絡……”
“失蹤?”
陳墨有些好笑道:“你確定他們不是去附近城鎮刷貢獻度了?”
自從朝廷開設新科,并設立了江湖英才榜后,這群宗門弟子的熱情十分高漲,為了沖榜,甚至有人不惜跑到中州邊境去追捕逃犯……
一時間找不到人也很正常。
虞紅音搖頭道:“剛開始我也是這么認為,直到有兩名幽冥宗弟子也不見了蹤影……”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靈符,說道:“幽冥宗的信標能覆蓋方圓千里,并且可以實時探查位置,可如今卻感知不到任何氣息。”
“這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他們違背宗門禁令,擅自離開京都,并且一夜之間遠走千里,要不然就是出事了……”
陳墨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幾分。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對宗門動手?”
“這只是我的猜測,但可能性很高。”
虞紅音無奈道:“如果真是如此,那這顯然已經超出了六扇門的能力范圍,所以我只能來找你。”
陳墨接連誅殺兩大天魔,還屢屢破獲大案,論破案能力,整個天都城無人能出其右。
“這事是什么時候發生的?”陳墨詢問道。
“四天前。”虞紅音答道:“最開始是失蹤的兩名魁星宗武修,大家都沒當回事,只以為是在教坊司嫖到失聯,結果現在人數越來越多……”
陳墨揉著貓貓的肚皮,若有所思。
雖然虞紅音這人不太靠譜,但應該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而且以兩人之間惡劣的關系,既然能來找自己,說明問題確實已經很嚴重了。
就在這時,眼前閃過一行提示文字:
觸發特殊事件:緝捕真兇!
陳墨微微一愣。
上次接到系統任務,還是在刀山劍冢,冷不丁還有點不適應。
“緝捕真兇……”
“也就是說,這些宗門弟子確實是遭人暗害,很有可能已經喪命了……”
見他默然不語,虞紅音有些失望,低聲道:“罷了,既然你不管,那我就自己去找……”
話音未落,卻見陳墨隨手將貓貓扔到一旁,起身說道:“誰說我不管?這事我管定了!就先從你們幽冥宗開始查起吧,他們失蹤前最后所在的位置是哪里?”
虞紅音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回過神來,說道:“在城南的翠煙街。”
“行,宜早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動身吧。”陳墨當即說道。
虞紅音還有點懵懵的。
其實她這次過來,并沒有抱著太大期望。
畢竟陳墨是朝廷武官,宗門弟子的死活與他何干?根本沒必要多管閑事……卻沒想到這人如此上心,好像比自己還要著急似的。
“喵嗚”
貓貓爪子扯著陳墨的褲腳,異色眸子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仿佛是在埋怨他才剛回來,就又要離開,莫名有種空巢老貓的既視感。
陳墨猶豫了一下,扯著后脖頸將它拎起來,放在了自己肩頭,“行吧,那就帶你出去轉轉,但前提你得聽話,不準亂跑,否則就關你一個月禁閉……”
“嗚嗚!”
貓貓伸出粉嫩的舌頭,興奮的在他臉上舔舐著。
“住嘴,弄我一臉口水,惡心死了。”
“喵”
看著一人一貓的互動,虞紅音表情稍顯古怪。
好騷的貓!
將司衙事務交給厲鳶處理,陳墨和虞紅音離開了懷真坊。
兩人都沒有騎馬,身形在街道上縱掠。
虞紅音紅裙獵獵,好似一縷輕煙,軌跡捉摸不定。
而陳墨背負雙手,緩步前行,每一步卻都能跨越數丈的距離,頗有股宗師(逼王)風范。
“縮地成寸?”
“好像不太一樣……”
虞紅音精通身法,很快便看出其中門道。
所謂縮地成寸,是對于空間法則的感悟,相當于短距離的橫渡虛空。
而陳墨的“縮地成寸青春版”,則是通過真元的反作用力,不斷推著自己前進。
這種做法看似簡單粗暴、沒什么技術含量,實則真元消耗量極大,即便四品武者也堅持不了多久,也就只有這個怪胎才能這么玩了……
短短半柱香的時間,兩人便橫跨數個街區,來到了位于城南的翠煙街。
這片坊區是模仿江南地域的特色來打造,白墻黑瓦,小橋流水,兩岸楊柳依依,垂柳隨風搖曳。
“就在這里。”
虞紅音帶著陳墨走入一條幽深的巷子,來到了一幢宅邸前。
剛剛推門而入,一名小丫鬟便快步迎了上來。
“圣女,您回來了。”
看到一旁的陳墨,她眼底掠過一絲驚喜,矮身福禮道:“見過陳大人。”
陳墨對這個妹子有點印象。
表面是虞紅音的隨身丫鬟,實際身份是幽冥宗護法,四品巔峰修士,實力不俗。
當初在南疆面對血魔時,一人單防白凌川,壓得他抬不起頭,即便是吞下了燃血丹藥,依舊奈何不了分毫。
“姑娘多禮了。”陳墨微微頷首,隨即問道:“我聽虞圣女大概說了一下經過,具體是怎么回事?”
喬瞳努力控制自己的視線從那張俊美面龐上移開,回答道:“是這樣的,為了響應朝廷的號召,除了圣女之外,宗門派來了兩名親傳弟子來京都研學,但我們平時是不住在一起的……”
“往常他們都是準時準點去國子監受課,可前天卻遲遲沒有到場。”
“我收到消息過來查看時,發現已經人去樓空,傳訊符也聯絡不上。”
“重點是,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據我了解,最近幾天,其他宗門也有弟子失蹤,情況全都大同小異……”
聽著喬瞳敘說情況,陳墨的目光在庭院內梭巡,眸中閃爍著紫金色光輝。
觀察許久,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沒有打斗痕跡,也沒有殘留的氣息,好像就這么憑空蒸發了一般。
“進屋看看。”
陳墨穿過庭院,走入一間臥房。
床榻上被褥鋪開,略顯凌亂。
打開衣柜,里面掛滿了衣物。
“如果只是去附近城鎮,不可能兩天過去了還沒動靜,可要是長途遠行,又怎么會連行李都不帶?”
“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虞紅音神色有些憂慮。
陳墨環顧四周,詢問道:“當晚可有目擊者?或者聽到了什么異常響動?”
喬瞳搖了搖頭,“我們已經在附近挨家挨戶的問過了,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陳墨又問道:“那失蹤的兩人是什么實力?最近可與其他人發生過摩擦?”
喬瞳回答道:“兩人都是五品修士,人緣還算不錯,也沒聽說和誰有過沖突。”
陳墨沉吟不語。
這案子怕是有點難辦……
最重要的是,不清楚案犯的動機……究竟誰會對宗門弟子下手?目的又是什么?
“喵嗚”
這時,貓貓伸了個懶腰。
伸出小爪子扯了扯陳墨的衣領,想要讓他陪自己玩一會。
見他沒有搭理自己,感覺有些無聊,從肩膀上跳下,在屋子里四處亂轉了起來。
陳墨略微思索,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盞青銅燭燈。
指尖一搓,火光燃起,將燈捻點燃后,放在了桌子上。
這盞引魂燈,是當初從鬼修幽道人手中繳獲,只要將燈燭點燃,便能自動吸引附近的游魂。
等了半晌,沒有動靜。
“看來兩人大概率沒死,起碼沒有死在這房間里。”
雖然這是個好消息,但同時也意味著,最后一點線索也斷掉了。
虞紅音松了口氣。
看向陳墨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好奇。
鬼修和巫修在某種程度上有相通之處,只不過一個是噬魂一個是馭魂,沒想到他居然還懂這種手段……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貓貓從床底下鉆了出來,“喵嗚”著叫個不停。
“蠢貓閉嘴!”
陳墨被吵的有點煩了,準備把它扔出去。
低頭看去,眸光卻是一頓。
“嗯?”
只見貓貓朝他擺手,爪子上纏著一縷黑發。
陳墨蹲下身子,將那縷頭發摘下,仔細打量了起來。
虞紅音和喬瞳也湊了過來。
“切口處十分整齊,是用利器割斷,而非自然脫落。”陳墨手指捻了捻,說道:“發質還沒有變得干枯,時間不超過三天。”
“正好是失蹤的節點。”
虞紅音若有所思道:“幽冥宗擅長喚靈尋蹤,可能是當時遭遇危險,見無法力敵,便割下一縷頭發扔到床底,想要以此來傳遞信息……”
“若是有蝕光晷在手,僅憑這一縷頭發,便能復現當時的場景。”
“可惜,誅殺血魔伏戾后,那法寶不知所蹤,看來只能傳信回宗門,讓師尊親自過來一趟……嗯?!”
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至。
她紅潤唇瓣微微張開,呆呆的看著眼前一幕。
只見陳墨手中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青銅圓盤,內圈里刻著十二時辰,外圈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中間內嵌的隕鐵晷針幽暗如影,好似能吞噬光線一般。
“蝕、蝕光晷?!”
“此物怎會在你手上?!”
虞紅音不可置信的驚呼道。
“我拾的。”
陳墨淡淡道。
虞紅音回想起當時的景象,大戰結束后,陳墨離奇失蹤,宗門圣器蝕光晷也不見蹤影,師尊挖地三尺都找不到蛛絲馬跡……
原來是被他給撿走了?!
“別的先不說,有了這東西,就能知道那晚發生了什么!”
她神色興奮,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拿。
下一刻,一股凜冽殺機將她籠罩,動作陡然僵住。
陳墨微瞇著眸子,語氣漠然道:“硬搶是吧?你禮貌嗎?”
虞紅音嗓子動了動,想說這法寶本就是幽冥宗的,可話到嘴卻又咽了回去。
蝕光晷已經遺失了數十載,為此,陳墨還差點把命搭上……如今這么輕易就想把東西拿回來,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陳大人誤會了,我只是想借用一下而已,并沒有要搶奪的意思。”
虞紅音搖頭道:“況且就算你拿著它也沒用,蝕光晷不同于其他法寶,玄冥昭明,陰陽伴生,若是沒有配套功法,根本無法驅動……”
“不就是陰陽二氣么,說的那么復雜……”
陳墨掌心透射出黑白二色氣芒,注入了蝕光晷之中,晷針頓時劇烈震顫了起來。
虞紅音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從這股氣息來看,怕是要比自己都強了!
怎么可能……
“三焦倒懸,晷轉陰陽,血髓凝砂,蝕盡天光……”
陳墨口中喃喃自語,催動《太陰逆時決》,晷針隨之朝著反方向逆轉。
與此同時,一道幽影逸散而出,和那縷黑發糾纏在了一起。
最終,晷針定格在了子時三刻。
眼前光線陡然變得晦暗,好像瞬間從白晝跳到了黑夜。
臥房內燭光搖曳,一道虛影正躺在床上酣睡。
雖然模樣有些模糊,但喬瞳和虞紅音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這就是失蹤的幽冥宗弟子之一。
呼——
這時,微風驟起,燭光輕輕搖曳。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然坐起身來,探頭向外看去,表情頓時變得無比驚恐。
只見原本緊閉的窗扇不知何時悄然打開,一只占據了整扇窗戶巨大眼眸正朝著房間內張望著!
這駭人景象讓他一時間呆愣在了原地。
隨后,眼眸退去,一只蒼老巨手伸了進來,朝他抓去。
那名弟子回過神來,高聲呼喊著,可睡在隔壁的同伴卻毫無回應。
雙方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以至于他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并指如刀,將發髻上的一縷頭發割下,隨風飄落在了床下。
下一刻,整個人被巨手抓住。
手掌攥緊,伴隨著一陣筋骨碎裂的聲響,那名弟子直接昏死了過去。
巨手抓著他緩緩從窗口縮了回去。
窗外萬籟俱寂,月朗星稀,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畫面至此驟然停止,陳墨切斷陰陽二氣,一切恢復如常,光線重新變得明亮。
房間內針落可聞。
虞紅音和喬瞳神色滿是凝重。
怪不得沒有留下打斗的痕跡,對方竟然強到了這種程度?!
由于實在太過震驚,甚至就連陳墨能用出《太陰逆時決》這種離譜的事情,暫且都拋在了腦后……
“從身量尺寸來看,那巨人怕是比這幢宅子都大,如此龐大的身軀,怎么可能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難道是幻術?”
“可人分明就是被他抓走的……該不會妖族所為吧?”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妖。”陳墨搖頭道:“整個過程沒有一絲氣機泄露,妖族若是有這般手段,天都城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虞紅音急忙問道:“陳大人可有發現什么?”
陳墨將蝕光晷收起,淡淡道:“別的不好說,目前有一點可以確定,這起碼是一位天人境宗師。”
“宗師?”
虞紅音蛾眉蹙起。
作為同門師兄妹,那兩人的實力她很清楚,五品巔峰,距離四品只有一步之遙。
可是在那“巨人”面前,卻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怕是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宗師才能做到了。
“可他為何要對宗門弟子出手?”喬瞳疑惑道。
“暫時還不清楚,但對方的身份,倒是有了一點眉目。”陳墨眸子微微瞇起。
雖然沒有看到全臉,但那只眸子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如果真如他所想,那這事就能解釋得通了。
“做的不錯,晚上回去給你加餐。”陳墨伸手揉了揉貓頭。
“喵嗚”
貓貓翻身露出柔軟肚皮,似乎對他的夸贊十分開心。
陳墨拎起騷貓,抱在懷里,對虞紅音說道:“不是說其他宗門也有人失蹤嗎?先過去看看吧,或許還會有發現。”
“好。”
虞紅音點了點頭。
三人離開宅子后,又去了其他門派的住所。
大概用了半天時間,統計出了這幾天所有失蹤的宗門弟子,總共八人,五名武者,三名修士,境界全部為五品,并且都是在近三天之內突然失去聯絡。
期間,陳墨又用了一次“太陰逆時決”,所看到的情況如出一轍。
在夜深人靜時,被那個突然出現的“巨人”一把抓走……
而那只眸子給他的熟悉感越發強烈。
“陳大人,咱們應該從哪開始查起?”從魁星宗弟子的住處離開,虞紅音看向陳墨,出聲問道。
喬瞳也眼巴巴的望著他。
陳墨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下班了,今天的調查到底結束,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說吧。”
說罷,便徑自轉身離開了。
虞紅音和喬瞳對視一眼,表情茫然。
這人剛才還干勁十足,怎么突然就要休息了?
陳墨懷里抱著貓貓,閑庭信步般在人群中穿梭,很快便離開了喧囂的街區,來到了京瀾街上。
這里毗鄰皇城,環境清幽,只有宗室和外戚才有資格住在這里。
來到一處五進三路的龐大宅邸前,他的腳步停頓了下來。
此時天色漸晚,夕陽的余暉灑在了門頭上方黑色牌匾上,鎏金的“裕王府”三個字閃爍著奪目輝光。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陳墨嘴角扯起,抬腿走上前去。
守在大門前的兩名侍衛抬手將他攔住,沉聲道:“王府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退去!”
嘩啦——
陳墨扯出一串令牌,五顏六色,琳瑯滿目。
“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誰是閑雜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