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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牧寒要當王武的親隨，他也沒當回事，腦子里還在轉悠著那位嫉惡如仇的大師兄的浩然正氣道，等離開了那議事大殿，他才忽然問，“道有大有小對吧？”
“咦，大人何出此言？”風牧寒先是一愣，然后很期待的看著王武，似乎想聽聽他的看法。
“因為活著，總是需要些目的的，凡人尚且如此，何況是壽元動輒上萬年的地仙乃至太乙真仙。”王武沉吟著，以往都是為了修行而修行，為了生存，為了弱肉強食而修行，但那都是短期的目的，現在得弄明白，真正為何而修行，因為這就是了解道的過程。
“固然長生久視是所有修仙者都在追求的長遠目的，但細致的來講，這仍然只是一種手段，一種追求目的的過程，而非真正的目的。”
“就好像凡人女子希望自己永遠年輕漂亮，凡人男子希望自己永遠健康強壯，他們希望自己能活得更久，但并不是為了活得久這件事本身，而是因為這樣可以享受更多。”
“那么仙人呢，我們辛辛苦苦修煉，冒著各種危險去探索，去收集，去煉丹，應該同樣不會單純的為了長生這個結果，而一定是為了享受長生帶來的各種好處。”
“當然我不排除會有那種斷情絕欲的仙人，什么好處都不要，名也好，利也罷，連快感都不要了，連美麗的風景都不會欣賞了，把自己修煉成一塊石頭，風牧寒，你是太乙五階真仙，你想當一塊石頭嗎？”
風牧寒就搖頭，“我當然不想，事實上，我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太乙真仙把自己修成石頭的，我大師兄陸童修他的浩然正氣道，在我看來都是相當古怪了，大羅如何我不知道，但有些太乙真仙的惡，在我看來，本質上與凡人也沒什么區別，更別說斷情絕欲了。”
“所以，你也同意我的看法對吧，生命活著，總有先天或后天的驅動，為了某個或某些目的去掙扎，去求生，修仙也是有目的的。”
“但是呢，如果只是為了一句長生久視，就顯得太過單薄了，就像是在喊口號，我曾經聽說過一句話，叫絕對的權力，會滋生絕對的腐敗。”
“那么同樣的道理，絕對的力量，也一定會滋生絕對的失控。”
“你想啊，一個太乙真仙，最少都是幾萬年的壽元，可騰云駕霧，可移山倒海，只手間摧毀方圓萬里的生靈，何其容易也，如此肆無忌憚的力量，我認為一定會失控的，之所以沒有失控，那是因為還沒有掌握絕對的力量，或者有外在的因素在制約。”
“但一旦沒有了制約，形成了相對絕對的力量后，久而久之，必會在某一方面失控。”
“那么，怎樣才能不讓自己失控，我覺得，這就是道的一種體現。”
“因為絕對的力量，是無法靠別人來約束的，也無法靠其他的什么規則來約束的，隨心所欲的感覺是很好，就像是暴飲暴食的小孩子，縱情聲色犬馬的凡人男女，快樂的閾值總是會被不斷的推高，今日我屠城一座很開心，明日可能就需要屠城十座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很多修仙者總喜歡說長生久視，自由自在，閑云野鶴，他們覺得這樣很酷，很瀟灑，但他們并不懂，在獲得絕對的力量后，必須要有一個能約束得了自己的道，來避免自己的失控。”
“不是說不能殺人放火，而是得清楚這是有目的的，還是內心在發癲？”
“所以，你的那位大師兄陸童，他并非是一個天生就善良，就正義，就有遠大理想的人，他反而很可能是一個暴虐嗜殺之人，他無法壓制自己心中的失控感，所以他必須要用最嚴苛的規則，最嚴厲的準則去約束自己，也去約束別人，這應該就是他嫉惡如仇的真相。我說的對嗎？”
風牧寒靜靜聽著，良久后，這才擊掌嘆道：“沒錯，沒錯，絕對的力量，就一定會滋生絕對的失控，這句話，簡直就像是我親自說出來的一樣，我現在開始有點明白，為什么我師尊會這樣看重你了。王武，你的確有兩下子。”
“而只憑你現在的這一番見解，你進階太乙真仙的道路應該是一帆風順的。”
說到此處，風牧寒對著后方勾了勾手指，王武回頭一瞅，就見之前還昏迷不醒，幾乎瀕死重傷的陸童，還有莊不非，曲生蓮三人竟然聯袂走出。
好家伙。
那陸童更是笑得燦爛，一口小白牙，“王武大人，莫要驚訝，也莫要生氣，師尊的吩咐，我們做弟子哪敢不從，今日這小小的試煉，也是為了方便你對道的理解，嗯，要看看我師尊留下的法旨嗎？我們四個，從五十五年前就成了你的親隨，不過到底怎樣指導你理解道，我們可是煞費苦心啊。甚至為此冷落你五十五年。”
“現在看來效果很好啊，你竟然能夠通過我的浩然正氣道，理解并認識到，絕對的力量，會滋生絕對的失控這一非常重要，非常核心的理念。”
“是的，現在我可以回答你，沒錯，你的判斷正確，絕對的力量，就是會滋生絕對的失控，我的確不是天生善良之人，雖然同樣也不是暴虐嗜殺之人，但我卻是一個很容易情緒化的人，所以我選擇了浩然正氣道。”
“當然，也沒有他們說的那么夸張，大人您就是去把大荒罪獄塔給偷了，我也不會去舉報你的，何況區區幾百塊朱雀陣石。”
“那么現在，作為試煉的一部分，你可以向我們提問。”
“好，你為什么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化？”王武直接問道。
“因為人皆有七情六欲，這些七情六欲會隨著年紀的增加而增加，就像是小孩子，身體孱弱，想的就少，所以才有一顆童真之心。”
“當變成了成年人，身體強壯，自然就會想的更多，飽暖思淫欲是也。”
“但是等衰老之后，這七情六欲自然又會減少。”
“這是凡人的情況，放在修仙者身上，身體的強大，本身就會放大七情六欲，這一點你自己應該很清楚，你不也有兩個小妾嘛，當美色在前，你管得住你的下半身嗎？”
“不過，修仙者與凡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身體強大之后，神魂也會逐漸強大。”
“神魂強大后，對七情六欲的控制閾值就會大很多，如果把七情六欲當做是一條惡龍，那么把它放在一條小河里，就會造成毀滅性的力量，所以你能看到凡人的惡，有時候真的是能刷新你的理解認知。”
“但是如果把這條惡龍放在大海里，那么造成的破壞就會小很多。”
“所以展現出來的效果就是，修仙者，修為越高，神魂越強，對自身的情欲控制能力越強，久而久之，仿佛就會給人一種錯覺，修仙之人不需要七情六欲，仙人不需要七情六欲，只需白衣勝雪，瀟灑自在，活在畫中就好。”
“但神魂的強大并不是與肉身的強大成比例增長的，尤其當進階太乙真仙之后，若你的神魂不能達到足夠強度，你的神念少于100縷，請相信我，那么你那強大的肉身所形成的七情六欲就會反過來支配你那可憐的，如同小河一樣的神魂，宛如一條惡龍。”
“這個時候的你，如果天性善良，秉性溫和，也許變化不會太大，但如果你容易情緒化，如果你喜歡快意恩仇，那么你就基本等于站在失控的邊緣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需要提前給自己設置一個道的概念。”
“道的第一層，就是控制，這是必須要理解和明白的。如果你不理解，非要在那里嚷嚷著，我輩修仙就是為了快意恩仇，就是為了無拘無束，就是為了自在逍遙，那也沒什么不妥，前提是，你真的有那么強大，可以拉著整個修仙界，拉著所有的太乙真仙，所有的大羅去陪葬。”
“而這就涉及到了道的第二層，即，你最初所提出來的，道是否分大小？王武大人，請回答我的問題。”
“這，難道不是應該諸位告訴我答案嗎？”王武一愣。
“哈哈，不一樣的，就像是第一層那樣的道理，凡人的小孩子，不管父母告訴他多少遍，要學會控制自己，要去規劃自己的未來，但他們非得吃了虧，上了當，一頭撞了南墻很多次，甚至一輩子到死都未必學會，答案難道沒有嗎？不，他自己悟不到，就是抓著他們的耳朵告訴幾千遍也沒有用。”
“所以現在這第二個部分，道，是否分大小，同樣也得你自己去找答案，注意，不要你尋思，你不要胡亂回答，哪怕你回答的是有可能是正確的答案，但這個，最好還是親自找到答案為好。”
“好吧，我明白了，幾位對我的試煉，的確讓我受益良多。”
王武點點頭，“那么，我具體該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