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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放火,推塔

  “夫人的聲音”

  主殿香堂已經近在眼前,老尼卻面露狐疑之色。

  眼前之人的聲音頗有磁性,比之女子明顯粗獷不少,與先前那小家碧玉似的女童稚音更是天差地別。

  “你到底是男是女?”

  見對方不予回應,只大踏步往主殿走,老尼瞬間警惕起來,她快走幾步,伸手攔住徐青去路。

  “師太這是何意?難道說貴廟迎接香客還要分人不成?”

  說著徐青繞過眼前老尼,就要繼續往里面走。

  老尼姑心里有鬼,說什么也不肯放徐青進去。

  “此間廟里多是女尼,汝即是男子,便該知道男女有別,汝若執意不肯離去,貧僧就要喊人了!”

  “男女有別?”徐青哂然一笑,仿佛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

  “你們在紅杏庵時,可不見得有這么高潔。”

  “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尼被戳中過往舊事,臉色霎時大變。

  “我是什么人?”徐青伸手撥開攔路的老尼,邁步走向主殿。

  “這里是送子廟,我自然是來求子的。”

  聞聽此言,老尼沒再阻攔,只是皺眉道:“汝是男子,便是扮作女子,也不能違逆天理,孕育子嗣。”

  “師太這話我卻是不明白了,哪家求子之人不是違逆天理而來?照你這么說來,那些香客求來的子女就該是他們命里有的,既然如此他們又何須過來懇求神靈?”

  主殿里燭光映照,徐青抬頭看向那低眉俯視自己的高大神像,像是在回答老尼姑,又像是在和神像對話。

  老尼不敢胡亂應答,但徐青卻不打算放過對方。

  那些送子廟為何會香火興盛?前來求子的香客,真就是因為拜了神靈,聽了這些尼姑的話,才懷上的孩子?

  徐青將這兩日得來的信息整合在一起,已然有了答案。

  “師太,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

  聽到主殿里的動靜,又有兩個值夜添燈的尼姑尋了過來。

  “居士要問何事?”

  徐青拍了拍玄玉,后者掙脫他的懷抱,步伐輕盈的跑到主殿門口。

  此時老尼和兩個添燈尼姑站在徐青和玄玉之間,在徐青背后則是始終保持一個神態的冰冷塑像。

  那塑像眼眸低垂,看起來悲天憫人。

  “我聽聞在廟中求愿得子的香客需要讓廟中的師太們前去接生,不知可有此事?”

  老尼被徐青問怕了,一時遲疑不敢輕易回復,倒是一旁值夜的半老尼姑回答了徐青的問題。

  “即是在我送子廟求來的子嗣,自然該由我廟中弟子前去接生。”

  “可我怎么聽說,你們接生的孩子大都胎死腹中,更有甚者一尸兩命?”

  那尼姑笑道:“救嬰老母只照拂那些廣積陰德的人,胎死腹中便是她們的德行積攢不夠,導致靈童不愿降世,這與我送子廟接生的弟子無關,乃是他們自身心不夠誠。”

  徐青默然片刻,再次發問:“幾位師太都為求子的香客接過生嗎?”

  “那是自然,若是居士心誠,有了身孕,說不得我們廟里的僧尼還會掙著搶著為居士接生。”尼姑嬉皮笑臉,神態輕浮,說話間還直勾勾往徐青身上打量。

  這樣款式的,她們還真沒有見過。

  面對尼姑調笑,徐青置若罔聞。

  這些尼姑同是女人,可心里卻沒有一點母性。

  為人母者,舐犢慈幼,咽苦吐甘,對孩子有著天生的保護欲望。

  而送子廟的尼姑,莫說母性,就是人性也尋不著半點。

  徐青輕笑一聲,忽然伸手掐住那女尼的脖頸。

  清脆的骨骼錯位聲響起,伴隨而來的是那尼姑歪倒在一旁的腦袋,還有那癱倒在地的身軀。

  另兩名尼姑驚愕的愣在原地,不等她們呼叫,徐青身形閃動,眨眼功夫又是兩聲骨骼碎裂聲響起。

  門口處放風的玄玉扭頭看來,就看到主殿神像躺了三個人。

  玄玉見徐青面色不太好看,于是走到近前,抬起頭問道:“她們是做了不好的事嗎?”

  此時徐青正在用度人經審視這些尼姑的過往。

  他看到了那些求子的夫婦虔誠跪拜的模樣,看到了有些婦人懷有身孕后,仍時常前來跪拜,感謝神靈的樣子。

  可當她們臨盆時,這些負責接生的尼姑卻像守門死神,將那些新生的嬰兒活生生掐死,送入鬼門關。

  懷胎十月,嬰兒尚未睜眼看一眼生母,生母也未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陰陽兩隔,再無母子緣分。

  即便如此,為母者仍認為是自個德行有虧,是以上天不允,害了自己的孩子。

  可她們不知道的是,哪怕她們不去送子廟拜那救嬰老母,她們依然能懷下胎兒。

  徐青看向他發問的玄玉。

  “她們殺了許多人,有大人有小孩,那些小孩剛剛出生,有些大人剛剛當了母親.”

  “還有一些活著的大人,她們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本會好好活著,學會說話,走路,娶妻生子,侍奉雙親恐怕心里會比死了還要難受吧。”

  畜牲易度人難度,寧度畜牲不度人。

  短短片刻的走馬燈,卻讓徐青的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玄玉不知道徐青看到了什么,它抬起頭,若有所思。

  隨即玄玉便拿自己的腦袋,輕輕蹭了蹭眼前青年的腿彎。

  徐青笑了笑,伸手抱起想要安慰他的貓。

  他一邊走向殿門口,一邊說道:“不過沒關系,等我們貓仙堂把這里夷為平地,以后這里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陰風拂過大殿,紅燭跌倒香案,火舌攀上幔帳,巨大的神像被血紅針線切割成塊,諾大的神像頭顱墜落在地,大殿梁柱燃起幽綠火苗,陰燃火種卷起滿地經卷。

  深夜火起,送子廟里徹底熱鬧起來。

  年過四旬的廟祝急匆匆趕到主殿,周圍尼姑們亂作一團,只有一些年邁的香公提著水桶上前滅火。

  火場上空,有烏鴉盤旋觀望。

  當底下有忽哨聲傳來時,烏鴉便俯沖而下,朝著夜色中那一抹紅衣身影掠去。

  “鴰爺,有件事我要提前告知你。”

  徐青將送子廟這些人所做的惡行簡短的說給了黑老鴉聽。

  “那些婦人所求胎兒并非救嬰老母施展神力降下,而是他們之間本就有此緣分。”

  “只是他們被送子廟算計,卻不自知”

  “如今惡首以明,還請鴰爺不要因為這些人而心生憐憫,放他們離去”

  黑老鴉眼中映著火光,它聽完徐青的話后,果斷應承道:“送子廟的事老夫早有耳聞,這些尼姑老夫第一次看到就覺得她們不是好鳥。這事你放心,老夫必然看守住各處路道,決不讓一個尼姑跑出這座廟。”

  送子廟主殿多有香燭香油存放,如今火勢已起,哪怕是有眾人運水撲救,卻也只是杯水車薪。

  云從龍,風從虎。

  玄玉雖是一只貓,卻也會得一些馭風駕風的手段。

  火光映照的夜色中,黑貓所經之處均有灰霧裹挾,陰風呼嘯。

  那些旺盛的火勢被怪風牽引,噴吐的火舌很快就蔓延到其他建筑上。

  送子廟的廟祝是個有些道行的,她看到這一幕時,心中已然明白寺廟走水的原因。

  面目悲苦,穿著主持僧衣的廟祝四下巡視。

  當她看到不遠處從夜色里走出的紅衣身影時,廟祝忽然開口質問:“你是何人,貧尼寺廟失火,可與你有關?”

  面前之人不做回應,只是步伐越來越快,廟祝只看到對方穿梭于廟院各處,每經過一人,便有一個僧尼倒下。

  “放肆!”廟祝緊攥手中佛珠,口誦鬼母咒,下一刻就有群嬰啼哭聲突兀響起。

  汩汩紫色陰煞從佛珠中漫出,腥臭陰寒的霧氣凝聚成鬼嬰模樣,那鬼嬰雙目緊閉,唇口大張,面容被陰煞之氣撕扯變幻。

  佛珠上的子母念珠共有十二顆,如今這些陰煞鬼氣凝聚成鬼嬰后,就聽從廟祝的驅使,盡數朝著紅衣惡客撲去。

  穿著大紅嫁衣的青年僅僅只是朝她這邊看了一眼,隨后便再次開始屠戮起子母廟里的尼姑。

  紅衣青年身姿迅疾飄忽,那些嬰面鬼煞追擊半晌,甚至連對方衣擺都無法碰到。

  廟祝眼看拿不下紅衣惡客,轉而就把目標移到了扇風點火的貓妖身上。

  玄玉看著空中朝自己追來的嬰面鬼,那目光就像是看傻子一樣。

  這老尼姑對貓的速度簡直一無所知。

  玄玉站立不動,未等那些鬼臉嬰煞撲來,它便徑自化作一蓬黑色妖氣消失無蹤。

  等再次現身時,它已經來到老尼姑面前。

  沒有任何前兆,沒有任何提示的巴掌甩在廟祝臉上。

  廟祝吃痛捂臉,等她回過神來時,那黑貓便再次消失不見。

  她手指輕觸深可見骨的面頰,上面妖氣彌漫,正在侵蝕她的血肉。

  老尼姑咬牙巡視,只見那貓已然跑到紅衣青年身邊,并且還蹲坐在地上,一邊舔舐自己的貓爪,一邊朝她投來漠然的目光。

  寺廟前院火勢已經不可撲救,徐青望氣術一直不曾收起,那些做過落胎殺嬰惡舉的人,頭頂都有冤死之氣糾纏,凡是有這些顯象的人,徐青一個也不曾放過。

  最后,被夜火吸引來的三十多人里,只有幾名香公和兩個尼姑活了下來。

  不過這些幸存者也被徐青夯暈,丟到了火勢波及不到的地方。

  此事過后,自有出馬弟子會來提審他們。

  廟祝看著自己建下的諾大基業一朝毀盡,憤恨的目光簡直要把眼前的人和貓一起生吞活剝。

  “貧尼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毀我家業!”

  徐青看著渾身哆嗦的老尼姑,忽然開口道:“你和邪祟生下的孩子,就在那座鎖嬰塔里吧?”

  “你想干什么?”

  徐青拔出司南劍,抖了幾個劍花,然后就著火光,一手輕撫劍刃,似是在欣賞手里的長劍。

  “種其因者,須食其果,你落胎殺嬰時,就沒想過他日會有人當著你的面,殺了你的孩子?”

  “差點忘了,你的孩子似乎是個死嬰?”徐青看著情緒愈發不穩的老尼姑,陰惻惻道:“不過沒關系,我再殺他一次也就是了。”

  說罷,徐青手持寶劍,轉身就往廟后的塔狀建筑行去。

  空中,有烏鴉叫聲響起。

  徐青精通鳥語,知道那鴉鳴是什么意思。

  黑老鴉說他會盯著那老妖婆。

  不過不用它盯,被稱作老妖婆的廟祝就已經朝著徐青追了過去。

  下一刻,烏影閃過,爪透僧衫。

  追來的老尼姑腿筋斷裂,摔倒在了地上。

  老尼姑仍不肯放棄,她伸手拍斷佛珠手串的線繩,十二顆念珠散落一地,封禁在里面的嬰鬼受到鬼母驅使,紛紛朝著徐青襲去。

  當看到那些陰煞鬼嬰一個個撞入徐青的身體后,老尼姑頓時面露喜色。

  然而,片刻后,腳步未停的青年只是打了個飽嗝,吐出了一口濃郁陰煞,便再無其他反應。

  老尼姑不信邪,她念誦鬼嬰咒,沒有任何反應。

  念誦鬼母咒,依然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老尼姑終于慌了,她跌跌撞撞,嘶喊道:“你殺不了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是神靈下降,我的孩子有神仙命格,你殺不了他!”

  徐青置若罔聞。

  那所謂神靈或許騙得過廟里的老尼,但卻瞞不過他的望氣術。

  這廟里充斥的陰晦煞氣,除了邪祟,便再無其他可能。

  即使它是神靈,那也得是邪祟!

  來到鎖嬰塔前,徐青抬頭看去。

  那塔并不高大,約莫有三丈高低,塔身由磚石瓦片搭建,只是上面用人血畫了許多詭異符文,離得近了,便有嗆鼻的腥臭味道傳來。

  玄玉忍不住干嘔,它躊躇半晌,方才緊閉口鼻,跟著徐青來到塔前。

  “徐仙家,你要進去嗎?”

  “玄玉想進去嗎?”徐青低頭看向緊緊跟隨的貓兒。

  “我聽徐仙家的。”玄玉仰起頭,大有一種舍命陪君子的氣概。

  “這種地方我可不愿意進去。”

  能讓他這具僵尸都嫌臟的地方,那必然是已經藏污納垢到了一定程度。

  “我也不想進去,這里面好臭,好臟。”

  徐青低頭和玄玉對視一眼,忽然提議道:“既然我們都不想進去,那不如把這破塔推了,你覺得如何?”

  玄玉眼前一亮:“還是徐仙家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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