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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五花馬,千金裘

  小事招魂,大事挖墳。

  徐青沒見著陰魂野鬼,于是就尋思著把眼前的墳墓掘開,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東西。

  他分出一縷心神,回歸本體,從山河圖里取出鐵鏟,遠遠丟給墳頭前呆立不動的偃偶。

  等拿到鐵鏟后,偃偶便尋了個好下手的位置,一鏟一鏟往外掘土。

  挖了好一陣,直到聽見噹的一聲,徐青停下鏟子,往底下扒了扒,清理干凈浮土,腳底下就露出一口長八尺,寬五尺的青石棺材。

  “嚯,好大的棺!”

  徐青瞧著眼前棺具的體量規格,心底不由一陣咋舌。

  單看這棺材的大小,墓主人倒像個生前體面有地位的。

  可問題來了,真有地位的人,誰又會埋在這么個小墳坑里,左右連個墓室都沒有?

  而且看這棺材模樣,切口齊整無舊,似是才新做不久。

  徐青繞著棺材來回琢磨,像是買西瓜的大姨,咚咚咚往棺蓋上側耳拍打半晌,卻也沒聽出個一二三來。

  回憶起今日黃歷上寫的宜忌,徐青拿著鐵锨比劃一會,最終還是決定搏一搏,看看能不能開出好貨出來。

  畢竟今日黃歷忌的是安葬,入殮,可沒說過忌挖墳。

  石棺沒有釘子,徐青操控著偃偶,把那鐵锨往棺蓋縫里一插,往上撬了撬。

  只聽嘎嘣一聲,他一頓操作后,饒是沒把棺蓋打開,反倒把锨把撅折了。

  石棺重萬斤,單是這棺蓋就不是普通鐵锨能夠撬動。

  徐青不信這個邪,把礙事的鐵锨丟掉后,他便控制著渾身銅頭鐵臂的偃偶,徒手把住棺蓋一頭,奮力往上一锨——

  棺開了!

  等撲簌簌的灰塵落下,偃偶機械的彎下腰,伸手往棺材里一陣摸索,等直起身時,偃偶手里就多了一具七竅流血,面目青紫的尸體。

  徐青打眼觀瞧,眼前尸體外表穿著樸素無華,身上皮膚多處還有潰爛,棺材里也沒半件陪葬物品。

  總之生前不像個富貴人。

  徐青雖然有點失望,但本著來都來了,不度白不度的原則,他還是親自下場,來到墳頭跟前,給這無名尸體做了場超度法事。

  熟悉的經文響起,度人經翻頁。

  等金碧輝煌的宮殿一角出現在眼前時,徐青忽然輕咦一聲。

  不對勁,很不對勁!

  瞧著走馬燈里出現的宮殿建筑群,還有身穿龍袍,抱著幼年時期的太子殿下往金鑾殿上走的威嚴男子。

  徐青多少有些發懵,這是給他干哪來了?

  沒等他疑惑多久,畫面一轉,徐青就看到皇太子捏著鼻子,苦著小臉喝湯藥的模樣。

  隆平帝捧著書卷,側坐在案旁,靜靜觀閱。

  皇后則取出手絹,擦了擦皇太子嘴角的藥漬,柔聲道:“皇兒身子骨弱,以后可要多聽太醫的話,莫再整日騎馬操練了”

  徐青沉默半晌,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他娘能是太子墓?”

  徐青透過太子趙佑的視角,短短幾個人生片段,就知道了墓主人的身份。

  抱著心頭疑問,隱約覺得自個發現驚天大瓜的徐青,繼續往下閱覽。

  太子因身體孱弱,時常暗自流淚,恨自己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不如。

  太子妃生下皇太孫趙琮后,趙佑便如蒙大赦,從此和太子妃相敬如賓,發乎情止乎禮,再無一次放縱。

  二十八歲那年,趙佑身體狀態每況愈下,只得放棄練習弓馬騎射,不過他卻找到了一個新的愛好——相馬。

  天子相人,太子相馬,趙佑起初聽到這話時還挺驕傲,直到太傅臨終前留下箴言,說相馬之才,放在一隅,難能可貴,但若是放眼天下,卻難堪一用。

  也是從那時起,喜愛弓馬騎射的太子便不再相馬。

  徐青繼續往后看,在趙佑放棄所有愛好,苦學治國之道時。慧妃的兒子,三皇子闖進了他的視線。

  三皇子乖巧伶俐,常與他聊天解悶,偶爾還會問一些天真到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

  得知他喜歡吃甜食,三皇子便常將可口的果脯蜜餞帶與他品嘗。

  徐青看到這里時,還未發覺不對,只覺這兩兄弟兄友弟恭,真是讓人羨慕。

  趙佑身為長子,覺得自己遲早得背負起治理天下的重擔,所以一直都在按部就班的學習治國策略,只等哪天父皇不在時,他才能不負期望,帶領大雍走向中興。

  然而他這一等,就是十年又十年。

  此時趙佑已經年過半百,太子府上醫師無奈搖頭,說太子壽數只剩不到三年,甚至更短。

  趙佑這時徹底坐不住了,他學這么多年,幾乎放棄所有閑暇時間,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發揮出一個太子該有的光和熱嗎?

  再扭頭看向自己唯一的子嗣,若是他活不過三年,等不到繼承大統,那身為皇太孫的趙琮,也斷然無法成為太子。

  這和最初他定下的人生規劃,完全背道而馳。

  從小母后就教導他要做一位好太子,將來要承襲皇位,如今既定道路出現偏差,趙佑便徹底慌了神。

  當日,趙佑連夜覲見母后,兩人商量多時,皇后娘娘最后為他拿了個主意,那便是貍貓換太子。

  只不過貍貓不是真貍貓,而是皇太孫。

  皇太孫趙琮與太子趙佑本就是父子,兩人長相倒有八九分相似。

  皇后讓自家兄長從中協助,找來江湖易容高人,為皇太孫染須打扮,自此之后,趙琮便是趙佑。

  彼時五十歲的趙佑,或許熬不過年邁的隆平帝。但剛行完及冠禮的趙琮,難道還熬不過他的皇爺爺嗎?

  為培養趙琮,趙佑三年來也沒閑著,除了服用各種吊命用的奇珍藥物外,便是尋找各種延壽法門。

  只求有生之年,能一路護持趙琮登上皇位。

  那一年,國舅從蜀地請來巫覡,說是有長生異術,至少能為太子延壽十年。

  施法當日,共有七位法力高深的巫覡備設祭壇,準備為太子借命延壽。

  也幸虧此時國朝祭祀祈福之風盛行,這才能讓一眾巫覡在太子府里公然作法。

  徐青看到太子府中,一群神漢巫婆穿著奇裝異服,揮舞鈴鐺,口中念念有詞,說是‘敬奏南蜀步厄定神真君。具位臣屬趙氏天下,太子趙佑。生辰圓滿,特備香酬信愿勞服巫事,拜請大元巫祖升格授術.’

  等巫咒吟誦完畢,國舅命人宰殺三牲,以血祭之。

  徐青在跑馬燈里,聞見刺鼻的惡臭從祭壇傳出,巫覡見狀便又讓國舅將府中丫鬟奴仆各選七個,共十四名少男少女,用來充當巫神祭品。

  堂堂太子府,這一夜卻宛如森羅地獄。

  等鮮血染紅祭臺,七名巫覡布置的儀軌才算完成。

  此時的趙佑則被五花大綁成粽子模樣,放置在一人高的大缸內,任由巫覡配置的腥臭血水將之腌沒。

  等趙佑醒來時,已經是百日后。

  那些巫覡臨走時,留下保養身體的秘法,其實就是借助蘆薈粉等防腐藥物,用來防止皮膚腐敗潰爛。

  趙佑揭開身上腥臭的布條,渾身刻滿邪異巫紋的他,已然是一具半死不活的活死人。

  徐青看到這里,不由眉頭蹙起。

  走馬燈里,趙佑的狀態與僵尸完全不同,反而像是利用某種藥物,讓身體發生異變的旁門技倆。

  至于那所謂的巫神和被獻祭的少男少女,徐青可不認為僅靠這些,就能讓太子趙佑真的獲得新生。

  十年過去,趙佑的身體狀況果然如徐青所料一般,快要徹底腐敗。

  “可惜舅舅當初只請來七位巫醫,只能為你延壽十四載,若是當時能夠多請來一些,布置百巫祭壇,獻祭百對少男少女,屆時你便能延壽百年,又怎會像今日這般憔悴?”

  趙佑則淡淡笑道:“十四年已經足夠,如今琮兒才是真太子,他現在不過三十歲,必能等到承襲皇位的一天。”

  嘖,十四條人命,換來十四年的活死人壽數,那些少男少女,丫鬟奴仆的命真就不是命唄?

  徐青看不懂這些帝王家的事,這趙佑實在太過無情。

  相比之下,還是三皇子更通人性一些,畢竟從趙佑的走馬燈里一路看下來,也就這位皇子的性子還算溫和。

  徐青繼續往下看。

  隆平皇垂暮之際,放心不下盤踞在津門養老的昔日猛虎,便讓假太子替君巡游,前往試探長亭王有無異心。

  趙佑同樣放心不下趙琮,便隨行一同前往津門。

  某一日,扮作馬夫的趙佑看著左子雄拒絕騎乘千里馬,喃喃自語道:“真乃忠直良臣,雍朝缺的就是這樣的人才,以后或許有機會.”

  畫面一轉,趙佑服下三皇子精心為他調配的毒酒,里面不止毒藥舍得下本,還熬了不少南厝那邊進貢來的甘飴精糖。

  得,這三皇子倒是一直記得他這皇長兄喜歡吃甜食的愛好。

  徐青收回之前的想法,他本以為趙佑城府已經夠深,卻沒想到這位三皇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惡多從柔處伏,深仇常自愛中來。

  誰能想到,最人畜無害,最敬愛趙佑的三皇子,會是背地里最毒的那根刺呢。

  趙佑雖未能葬在皇陵,可畢竟是一朝皇太子。

  度人經最后給出尸體評估,人字上品。

  徐青看向獎勵,一部紫微斗數推衍法門、一縷帝王紫氣。

  此外還有相馬術,代步造駒之術和裁紙成衣之術。

  帝王紫氣位列人字最高,是上上品的獎勵,可當徐青看到那縷尊貴明煌的帝王氣運時,卻露出一抹嫌棄的表情。

  千金難買他喜歡,這皇帝的位子,他還真就不怎么稀罕!

  把那紫氣收入山河圖,下一瞬山川河流之上,便多了一條紫色華帶。

  這破玩意,還挺占格子!

  徐青看得直嘬牙花子,就這么一縷紫氣,就把他山河圖擠掉了一半位置。

  再看其他,紫薇斗數是推演法門,位列人字上品,能夠推演吉兇禍福。

  相馬術,可以讓人知馬懂馬,能夠使人分辨出馬匹優劣,位列人字下品。

  造駒之術,可用白骨泥塑做基,捏造出五色寶馬。

  裁紙成衣,只需二兩黃紙便能裁剪出千金寶衣。

  身為趕尸匠,徐青身上自是不缺黃紙。

  從山河圖里取出黃紙剪刀,他一陣裁剪拼折,等手中黃紙變成紙衣模樣時,徐青往那紙上吹了口陰氣。

  下一刻,二兩輕重的黃紙迎風飛漲,待落在他身上時,便化作一件高貴無比的華服。

  白裘玉帶,毛領銀靴,徐青往自個身上一看。

  這不就是一件貂皮大衣嗎?

  徐青心說,這下挺好,以后要是想去東北當出馬仙,就穿上這身行頭,指定倍有排面!

  伸手扯下這騷包大衣,千金裘復又化作二兩黃紙。

  “這五花馬,總該實用些吧?”

  徐青操縱偃偶,原地取材,汲來山泉水,就在太子墳頭前,借著墳頭土和成一堆爛泥。

  五花馬由白骨泥塑捏造而成,弄好泥巴,徐青左右找不來白骨,索性廢物利用,順手將太子趙佑的尸骸充作馬骨,裹入泥中。

  約莫一柱香功夫,一匹泥塑的高頭大馬便出現在徐青跟前。

  陰氣吹拂馬面,死板呆愣的泥塑馬兒便瞬間活泛過來。

  五色毛發鉆出,如云如瀑。

  五花馬鬃散作彩色絲縷,耀眼非常。

  這又是什么騷包坐騎?

  一個野外新墳,咱就不能入鄉隨俗,老老實實接回地氣?

  徐青才脫了千金裘,眼下這匹價值人字上品的五色寶馬,他是真經受不住。

  隆平皇或許配得上,可他這鄉下來的土僵尸,哪配得上騎乘這等寶駒?

  徐青翻身上馬,騎著皇太子,只是念頭一動,身下的五花馬便揚起四蹄,狂奔而去。

  跋山過澗,如履平地。

  僅幾個呼吸功夫,徐青便騎著這匹騷包大馬,繞著山頭跑了一圈。

  最后他意猶未盡的得出結論,這不是一匹千里馬,而是一匹萬里寶駒。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花哨。

  徐青跳下馬匹,將之收入箱庭吃灰。

  這次超度太子尸體看似獎勵不老少,但細分下來,也就只有紫微斗數最有實用價值。

  徐青腳踩七星步,手掐紫薇數,算了算此次回返臨河突破銀甲尸的吉兇。

  卦象一片大好,既有平步青云之相,又有帝王星運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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