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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無妄,軟飯

  京城,西守門外,廣寧寺旁。

  有女卦師正在給人算卦。

  “居士,我看你天庭低陷,地格尖削,唇薄口掀,想必流年不順,近日多有煩惱”

  姜半仙正準備往城里走,冷不丁就聽見了這么一句話。

  想他堂堂江北神算,竟也有一日會淪落到被路邊野卦師開口消遣的地步。

  姜半仙生生氣笑,他回過頭,指著那女卦師說道:“我連日困頓,三日粒米未進,只食風飲露,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我面黃肌瘦,你這些江湖騙術蒙騙別人尚可,但遇著我,卻是龍王廟前賣符水,不知所謂。”

  女卦師穿著漿洗的發白的卦袍,在聽到對方的譏諷之言后,女卦師也不生氣,她笑呵呵道:“原來是同行道友,既然如此,我合該與道友結個善緣。”

  “我看道友命宮陰暗,天門緊閉,許是犯了天顏?若是如此,道友最好戒卜一段時日,不然怕是要招來禍端。”

  姜半仙驚詫莫名,這女卦師年紀輕輕,怎就能如此輕易算出他的事?

  同業相仇,同行相妒。

  姜半仙震驚之余,心中不免生起異樣情緒。

  想他鉆研此道數十年,從來都是他算別人,卻沒想到有一日會被一個黃毛丫頭比下去,而且看模樣,對方在卜筮一道的造詣,似乎比他還要勝出一籌。

  人這心里一旦有了嫉妒,就容易生起壞心。

  姜半仙常年行走江湖,坑人的經驗卻是比誰都多。

  這不,眼下這姜半仙心里就憋著壞,只見他笑瞇瞇的對人姑娘說道:“真是后生可畏,你這丫頭如此聰慧,倒不妨算一算這京城頂上的大龍為何瘦了一圈。”

  女卦師心思玲瓏,她抬頭看了眼頭頂的國運大龍,搖頭道:“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匿者有殃,此為善卜者不易,道友又何必故意引誘我?”

  姜半仙哈哈一笑,轉身大踏步離去的同時,不忘說道:“卦師就沒一個不好奇的,我就不信你忍得住!”

  約莫一個時辰后,算完卦的女卦師收起卦攤,在回客店的途中,女卦師沒忍住回頭看了眼京城上方的國運大龍。

  那瘦龍本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可被姜半仙提了那么一嘴后,她就總忍不住去想背后的緣由。

  這龍為什么會瘦了一圈?是人為還是天數?

  女卦師藏在卦袍里的纖長素手伸出,她手指掐動。

吊睛白額的大蟲、耕田的農夫、缺德的尼姑  女卦師手指越掐越快,人形的手指扭曲變成野獸尖爪,爪心之上有青光流轉。

  當算到第四重身份時,萬里無云的京城外再次響起了霹靂炸響。

  這是近半月來的第二次,第一次還是在天師府,據說天師府主殿的大洞到現在都還沒有修好。

  驚雷消散,原地只余下一撮焦糊的獸類毛發,微風拂過,那撮毛發便也在空中飄散無蹤。

  在雷擊之地不遠的官道上,有只青毛狐貍,驚慌失措的鉆進了路旁草叢里。

  與此同時,洛京城內。

  姜半仙抬頭看了眼城外,那一聲平地旱雷格外響亮,哪怕是在城中,他都能想象到這雷有多恐怖。

  “善卜者不易,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姜半仙心里樂呵,在他心里,或許再沒什么事情是比同行倒霉更讓他開心的了。

  這邊,姜半仙哼著小曲,兜兜轉轉就來到了曹誠府上。

  曹誠曾是宮里的領侍大太監,后來因年事已高,就卸去職務,在宮外置辦了府宅產業,過上了富家翁的日子。

  不過雖然他人在宮外,可這宮里頭的大事小情,卻依然逃不過曹誠的掌控。

  這日,曹誠正和干兒子馮德海談論公事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下人來報,說是有個姓姜的窮漢,自稱是馮總管的舊相識,特來拜會。

  曹誠面露疑惑之色,馮德海是宮里的御前總管,平時難得有空才能到他這里一回,今日他這干兒子才剛到不久,怎么就有人自稱是馮德海的舊友,找到了他這里?

  馮德海同樣愣了愣神,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定是姜先生,快快有請!算了,你前面帶路,我親自去請!”

  臨走前,馮德海對曹誠說道:“兒以前認識個驚門神算,就是姜先生,此人頗通卜筮之道,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等會我便將他介紹與干爹認識。”

  這邊,姜半仙沐浴更衣,吃過幾口點心茶水后,便跟著馮德海來到了曹誠所居之處。

  幾人寒暄一番,曹誠命人開設宴席,馮德海席間頻頻與姜半仙敬酒。

  “當初若不是姜先生指點,咱家斷沒有今日作為。”

  當初隆平帝年邁,誰也不知哪位皇子會得到皇位,是姜半仙給馮德海指引道路,這才讓他有了從龍之功.

  酒過半酣,馮德海忽然想起一件事:“說起來咱家最近遇見一件事,不知姜先生能否為咱家看一看。”

  馮德海問的不是別個,正是龍恩貴失蹤一事。

  姜半仙一聽是尋人這種小事,心里便不覺有礙。

  尋人訪物對驚門卦師而言,并不算難卜之事。

  更何況還是個普通人。

  姜半仙胸有成竹,端坐席間,伸出一手掐算,盡顯高人風范。

  “生路阻斷,令郎怕是已經命喪黃泉。”

  馮德海眉頭微皺,下意識問道:“姜先生可能算出是何許人害了我兒性命?”

  姜半仙沉吟片刻,卻是想到了西守門外,同行卦師提點他的話。

危言聳聽,他剛才不也算了一卦,也不見得有什么事  然,當姜半仙再次掐算時,還未等他算到一半,曹府上空就有雷動之聲響起。

  姜半仙睜大眼睛,已然方寸大亂。

  這怎么隨隨便便一算,就又驚動天雷了,難不成他已經被天道加入了黑名單?

  此時,外人眼中并不以武力為長的馮德海竟展現出了遠超凝罡境武者的功力,短短剎那,身穿蟒袍的總管太監便騰挪出了府宅。

  原地,蒼白電光憑空乍現,宴請賓客的廳堂瞬間四分五裂。

  馮德海心有余悸的看著面前屋宅,若是晚走一步,他就算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回過神,馮德海命人前去廢墟查驗,卻只發現了幾團焦黑痕跡。

  七月初二,宜開業,打掃,安葬;忌馀事勿取。

  今日是壽衣店開業剪彩的大喜日子。

  徐青為慶祝分店開張大吉,邀請了不少人過來暖場,也就是他人脈廣,面子大,不然誰會閑著沒事跑來壽衣鋪捧場祝賀?

  大清早,壽衣鋪就換了副新對聯。

  上聯:新衣得體承仙露;

  下聯:壽裝周全沐惠風。

  橫批:衣裝齊備。

  貼好對聯,鋪子門口再掛上兩盞紙扎的大紅燈籠,上邊寫著壽字,周圍則是五蝠捧壽的圖案。

  胡寶松晃晃悠悠的來到跟前,等看到門口的對聯,老頭嘖嘖嘆道:“你這整得倒是比姚掌柜還要氣派,孤魂野鬼看到你這鋪子,都得走不動道!”

  爺倆嘮著閑嗑,等街坊鄰居到的差不多時,徐青剪了紅綢,把鞭炮一放,噼里啪啦就跟過大年似的。

  “大壯,你去把桌子搬出來,等二壯把下酒菜炒好了就端上來。”

  關大壯頭一回進城拜堂口,也不敢和人多說話,徐青讓他干什么,他就悶頭干什么。

  “這大小伙不錯,虎頭虎腦的,一看就是能吃又能干的娃。”胡寶松笑瞇瞇說著夸人的話,等關大壯一進屋,老頭便呲牙道:“你可真能耐,養虎為患沒聽說過?這玩意你也敢收回來使喚”

  “養狐為患?明白了,您老這是不想養逸真師姐,回頭我就和師姐說說,讓她早點回五老觀。”

  “少給我裝傻充愣,我可沒這意思!”

  徐青樂呵呵的招待客人,等大伙喝完開業酒,好不容易熱鬧一回的井下街便又恢復往常門可羅雀的狀態。

  新鋪子缺少人手,徐青索性就讓孫二壯暫為打理,等回過頭他再去牙行讓李四爺尋個能說會道的伙計,這事也就算辦成了。

  玄玉自打分店開業過后,行蹤便又飄忽不定起來。

  好在徐青超度萬壽鄉的亡命鴛鴦時,曾獲得過一對鶴骨笛,和兩根紅繩。

  這兩樣東西作用不盡相同,但有一點一樣,那便是一體同生,骨肉相連。

  若是鶴骨笛斷了,另一支笛子不論相距多遠也會斷做兩截。兩根紅繩則是有互相感應的作用,不論距離多遠,兩根繩的各自主人,都能感知到彼此方位。

  鶴骨笛徐青用不到,給了吳家兄弟,紅繩則是給玄玉系了一根,他自個留了一根系在手腕上。

  徐青這么做,原因無他,只因有主家的貓一般脖子上都會系上繩子。

  而外人看到那繩子,便會知道這貓是有主人的,是有跟腳的。

  徐青期間通過紅繩指引,特地留意了玄玉的行蹤,發現這貓有時在城里幫人除鼠安宅,有時城里無人供奉香火,它便跑到西京山那些供奉貓仙的村戶家里,幫人解決各種事情。

  “玄玉其實不用如此辛苦,等到鴰爺回來,自然會有源源不斷的香火。”

  “那要是鴰爺沒有按時回來,你又需要香火怎么辦?”

  徐青無言以對,他雖有瞞天術,可以延緩災劫,但如果黑老鴉沒有將種子帶回來,那貓仙堂平日里積攢的香火便成了他唯一的倚靠。

  想他堂堂貓仙堂大掌教,一具已經有五百年道行的僵尸,到頭來卻要靠一只貓來養活。

  就算吃軟飯,那也不是這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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