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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神力不敵天數

  府城外,當徐青人等準備打馬摟坡,回返臨河的時候,郭東陽還在打聽降妖的細節,比如廒房頂上那斑斕大虎,是不是徐青請來的幫兵。

  “大虎?哪有大虎,你們看到大虎了?”

  玄玉在外人面前依舊保持沉默,關大壯則搖頭道:“不曾看到。”

  郭東陽厚著臉皮把著徐青胳膊,將他拉到一邊,跟個老小孩似的,總想知道一些小孩子不該知道的事。

  “徐兄,我叫你一聲徐兄,你就給老哥透露一些實話,老兄弟這一整天可都在抓心撓肝,實在難熬的緊啊。”

  實話?尸話你要不要聽?

  “郭兄興許沒有眼花,貓為虎之師,指不定昨個兒我家這貓為了捉鼠方便,就去找了個徒弟來幫忙,這也是說不準的事”

  玄玉聽到這話顯得頗為受用,關大壯也不覺得徐青這話有什么不對,它和孫二壯一同拜入貓仙堂,說是仙堂的弟子學生并不為過。

  郭東陽走南闖北許多年,見過的人千面千相,遇見的事也千奇百怪。

  像這樣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眼力和心計。

  眼看徐青不愿透露更多實情,郭東陽便不再繼續追問。

  不過在臨別的時候,郭東陽卻忽然朝著徐青身邊的黃衣大漢問了一句話。

  “這位兄臺平日里是喜歡吃葷腥還是喜歡吃素齋?”

  關大壯下意識答道:“我多吃葷腥,不愛吃素。”

  徐青忽然扭過頭看向關大壯,目光不善道:“多大人了,吃飯還挑嘴,等回去先吃三日素齋,正好改一改你這亂挑嘴的毛病!”

  關大壯自覺失言,便立刻緊閉嘴巴,并朝著套他話的郭東陽狠狠的瞪了過去。

  后者頭皮一緊,好似一瞬間被什么兇禽猛獸盯上,渾身都泛起寒意。

  目送徐青等人遠去,郭東陽嘿然一笑,嘴里吹著哨子,回轉茶樓。

  回臨河的路上,馬車上多了個衣衫樸素的趕車老頭,還有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坐在車廂里。

  老頭尺長的須眉已經被徐青剃下,如今易裝改扮過的古子虛,已經絲毫看不到曾經鼠王的影子。

  古巧兒白紗遮面,平日里極少拋頭露面,如今坐在車里,就是個老財主家嬌養的閨女,沒些道行的也看不穿她的幻化之術。

  不過看這父女倆‘破產’后,依舊大手大腳借助香火維持人形的樣子,徐青就能想象到曾經的灰仙堂有多富裕。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徐青估摸著古老頭手里恐怕還攥著不少香火。

  府城外官道,馬車徐徐而行。

  徐青租賃的是牙行的馬車,乘載眾人的也是凡馬。

  路上不乏有其他馬車從徐青身側駛過,原先他并未在意,直到一個和尚倒騎瘦驢從他跟前超過,他頓時發現了不對頭的地方。

  他這馬怎么會這么慢?

  徐青側目打量那馬兒,只見紅棗馬渾身冒汗,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拖拽著千鈞重物。

  “徐仙家,你有多少斤?”

  玄玉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它疑惑抬頭,審視的看著徐青。

  “不清楚,我不曾稱量過,玄玉問這個做什么?”

  玄玉目光轉向氣喘吁吁的馬兒,有理有據道:“你看這馬,累成這副模樣,肯定是有人太重,不然怎會連那和尚的賴驢子都追不上?”

  徐青聞言看向不遠處倒騎驢的和尚,只見對方挺著個大肚子,跟個彌勒佛似的,正笑呵呵的看著他們。

  “那和尚一定是在笑話我們!”

  貓的好勝心起來后,便開始催促趕車的古子虛快些追上。

  “我知道了!如果不是徐仙家,那就一定是大壯太重了,那么大只老虎,把馬兒都壓的喘不過來氣了!”

  關大壯悶聲道:“我只有八百來斤,劣馬能載千斤,這匹馬是氣血旺盛的壯年馬,就是拉兩千斤的車也不再話下,怎可能是因為我太重。”

  說完,關大壯看向車廂里的古巧兒,恍然道:“人都說千斤小姐,要我說古道友的女兒才是最重的。”

  “大壯,以后多讀點書,再不濟我給你找個教書先生,實在不行咱有空就去上幾天私塾”

  徐青語重心長,等他把話說完,古巧兒方才小聲回道:“妾身只有不到五十斤。”

  不到五十斤,徐青聽完徹底沉默。

  咱就是說,五斤的老鼠也已經很大了!

  玄玉聽完一圈,最后目光再度落到徐青身上:“一定是徐仙家太重了!”

  徐青矢口否認:“我一個弱不禁風的秀才,撐死只有百五十斤,怎可能是我太重,一定是這馬兒有腿疾,奸滑的牙行伙計賣了劣馬給我!”

  玄玉盯著徐青眼睛,認真道:“前幾日下雨,我在房檐下親眼看到你一腳踩進土里,陷了有這么深。”

  黑貓抬起一只貓爪,高高舉過頭頂,高度距離車板足有一尺半。

  徐青啞口無言。

  鐵甲尸重若生鐵,銀甲尸更甚之。

  徐青估摸著自個現在怕是不比關大壯輕多少,或許還要更沉一些。

  平日里行走時,他常用輕身術,或是張貼寫有‘白云上升’字樣的甲馬符,念誦鶴羽乘云咒為自個減輕負重,同時也是為了防止被旁人察覺異常。

  今日坐在車上,他卻沒有施展輕身術。

  徐青掀開衣擺,再看褲腿內側張貼的甲馬符,卻發現半月前張貼的符箓已然字跡模糊,失去了效用。

  怪不得!

  怪不得他總覺得這馬的腳力不太對,原來是甲馬符耐久沒了!

  發覺問題所在后,徐青順手將舊符揭去,換上新符,下一刻馬車上的眾人忽然身體后仰,強烈的推背感瞬間襲來。

  車廂里鼠娘子忙伸手撐住身形,玄玉和大壯反應也極為迅速,只有趕車的古子虛措不及防,險些被甩到車下。

  “這馬好生古怪,怎么突然間變得如此有力?”

  徐青若無其事道:“我說什么來著,還是這馬的問題,你看這會兒它又跑的快了。”

  玄玉眼看馬兒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心思便又轉到了笑話它的騎驢和尚身上。

  “馬兒快些跑!快追上那大和尚!”

  古子虛有心在貓仙面前表現,便卯足了勁抖動韁繩,呼喝著剛減完重的棗紅馬奮力追趕。

  追了不多時,官道上倒騎驢的和尚再次出現在幾人視野里。

  和尚瞧著追來的馬車,心里一驚,眼前這伙人怎么看起來像是沖他來的?

  大和尚張開寬闊的僧袖往驢屁股上拂過,一張佛帖無風自燃,等紙灰散去,就見驢屁股上有一行燒糊的金字沒入驢皮。

  手捻佛珠,發動經咒,下一刻快被追上的瘦驢便又和徐青的馬車拉開了距離。

  徐青詫異的看了眼遠去的驢子。

  說來也怪,前面瘦驢的步子,以肉眼看去并沒有多快,可就是能和馬車拉開距離,看上去就好似縮地成寸,在地上滑行一般。

  玄玉還在給古子虛鼓勁,徐青則偷摸揭掉自個身上的甲馬符,下一刻馬兒的速度便又肉眼可見的降了下來。

  玄玉不知其故,徐青適時開口道:“我瞧那和尚不像是一般人,玄玉莫要忘了以前在津門外發生的事。”

  貓玩心都重,一旦起了性子就會忘記過往吃過的虧。

  經徐青點醒,玄玉瞬間回過神來。

  與此同時,去往瞿陽郡的路上,倒騎驢的和尚正捻著佛珠,嘴里念念有詞,似是在卜算什么。

  雖說那馬車上有些香火氣,但這些人明顯來者不善,保不齊對方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經生意,而是經營的淫祠淫祀,騙取來的香火。

  “嗯?那趕車馬夫分明是個老人家,怎么會顯出女相,還是個寡婦.”

  胖和尚眉頭皺起,手里佛珠加快捻動的同時,有濃郁的香火氣從他指縫中溢出,隨后飄向空中,就像是一條溝通天地的金色綢帶。

賣菜的老太、賣唱的風塵女子  當算到風塵女子的時候,胖和尚手指忽然停頓,不再繼續往下卜筮。

  問不過三,這是善卜之人都知曉的規矩。

  胖和尚向來遵守清規戒律,這卜筮之道的規矩他并不愿意去打破。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阿彌陀佛。”

  胖和尚倒捻的佛珠停頓片刻后,便又恢復正捻。

  井下街,仵工鋪。

  徐青回到鋪子后,便讓孫二壯下廚做菜,他則擺了供桌香案,一是為了創立新的分堂,二則是為了讓古子虛和古巧兒和各堂仙家混個臉熟,大家伙一起團建,聚個餐。

  桌案上,徐青特意為黑老鴉留了空位,上面插著一柱香,古子虛不明所以,他便告知對方,這是壓堂仙家鴰爺的位子。

  “鴰爺去往遠方出馬公干,雖不能及時回來慶賀,卻也不該被遺忘。”

  古子虛與古巧兒立下誓帖,加入仙堂后,徐青便感覺總堂法界里可支取的香火又多出了兩萬左右。

  “古道友,這香火”

  剛喝完紅糧細水的古子虛大著舌頭道:“我既然加入了仙堂,這香火自然是我贈給貓仙堂的,只希望日后掌教能記著我和巧兒的這份心意,讓我爺倆得一份安然。”

  徐青啞然。

  這老頭還是心里不踏實,所以才將這些香火合并到貓仙堂,當做投名狀。

  “這香火我就暫且收下,將來若是古兄和巧兒姑娘有需要用香火的時候,也可尋我取用。”

  古子虛搖頭輕笑,兩萬縷香火可不好攢,它將來就算想要支取,貓仙堂又會返還它多少?

  說到底,不過是散財保平安罷了!

  風水堂建好后,古子虛和古巧兒便在井下街底下挖了鼠宅,作為棲身之所。

  大壯二壯兩兄弟則回了圈堂,繼續給山中村民出馬看事,積攢香火。

  八月末,貓仙堂的香火已有近四萬縷。

  這一日,徐青一手盤著價值不菲的文玩核桃,另一手提溜著加大號的鳥籠,領著金鸞出了門。

  他這幾日難得清閑,正好有空前往花鳥街去給馮二爺看事。

  那位二爺早年家里不知得罪了什么臟玩意,家里除了他,沒一個活下來。

  即便僥幸存活,馮二爺也不敢娶妻生子,且不論去哪,都得拎著‘大伯’,讓那公雞保他平安。

  徐青一直記著這件事,馮二爺勞費心思替他找來煉制陰金棺的瘞錢,對他有恩,這事他不能不管。

  況且,別人或許怕臟東西,可他最不怕的就是這玩意。

  比臟,誰還能臟得過他?

  徐青拎著不大高興的金鸞,哼著小曲,跟沒事人似的,一路溜達著就離開了井下街。

  然而徐青不知道的是,在他和金鸞離開后不久,空無一人的仵工鋪里,卻忽然多出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童。

  那女童穿著明顯不合身的大人衣服,走起路時尚需要用手拎著衣擺,才不至于拌倒。

  約莫盞茶功夫,穿著青衿白衫的女童忽然消失不見,寬大的衣袍沒了支撐,頓時散落在地。

  片刻后,衣袍蠕動,一只黑貓從散落的衣袍里鉆了出來。

  花鳥街,馮二爺的宅院里。

  泰安鏢行的鏢師正在和馮二爺等人閑談。

  見徐青拎著神駿的大公雞進來,一眾鏢師好一陣驚嘆。

  “喝,這大公雞,怕是一鍋都燉不下。”

  說這話的,還是那位小嘴抹了蜜的掛金鏢師。

  “宏武,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鎮行鏢師沒好氣的瞪了眼對方,要知道在這些頑主眼里,這些鳥籠子養的東西,手里抱著的貓貓狗狗,那不比親兒子親閨女差多少。

  你敢當著人的面說要燉人籠子里的雞,人沒給你打一頓那都是輕的!

  掛金鏢師干笑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剛說到哪了?哦對,二爺還不知道京里的事,前幾日祭天臺完工,當今萬歲前去觀禮的時候,天心教的反賊差些就刺駕得手!”

  鎮行鏢師聽得腦仁直突,這缺心眼的玩意,還不如繼續說那燉雞的事。

  徐青聽到掛金鏢師從京里帶來的消息,方才知道天心教五羅護法又干下了好大的事。

  不過事沒成就是,天心教原本傳下消息,打算趁著祭天臺竣工,狗皇帝前往觀禮的機會,讓五羅護法聯合刺駕,可召集到最后,去刺駕的只有兩個護法。

  這兩個護法實力不差,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但最后卻依然沒能成事。

  正所謂人力不敵神力,神力不敵天數,大雍朝氣運未絕,改朝換代這個瓜看似越來越大,實則內里還未成熟,而天心教刺客只不過是替天下人拍瓜檢驗生熟的那只手。

  徐青望瓜興嘆,不過他時間還長,日子慢慢的過,尸體慢慢的收,總有一天能等到瓜熟蒂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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