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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瞌睡蟲,挖墻腳

  戌己科秀才,仵工鋪掌柜,井下街最大良心企業家,貓仙堂大掌教,救生安產元君,人們口中的保生娘娘徐青,正站在無咎坡上念誦度人經文,超度亡魂。

  等超度經文念完,徐青開始念誦悼詞。

  眼前衙役為人間公理而死,與那些庸碌之人不同,死后需致以悼詞,以示緬懷和追念。

  徐青好歹是個秀才,雖然做不得大好文章,但給一名有操守的衙差做個簡單悼文,還是手拿把掐的事。

  “余嘗聞忠義之士,皆身居正氣,視死如歸.今追念臨江縣捕快李公,秉性忠直,雖無厚祿,卻依舊挺身而出,慷然赴義.

  李公雖出身貧弱,然忠烈之節猶震人心,當書碑銘以昭后世。”

  徐青取刀鐫刻,碑臉一側上書:一柄鐵尺鎮宵小,一腔熱血盡職司。

  右側附刻贊頌挽聯,上聯:生則有勇,鎮一方太平于危時。

  下聯:死則成仁,垂千秋典范在鄉閭。

  “徐掌柜有心了。”

  趙中河和一行衙差難免觸景生情,像他們這些做衙役的,干的再好也是賤役,是下九流行當。

  便是哪日死了,也和路邊的野草折去一根沒有區別,斷不會有人在意。

  可要是死的時候能走的這么風光,這么隆重,這么被人尊重,就是真個死了,也甘心!

  無咎坡上,秋風蕭瑟。

  唯獨人味,不曾消散。

  是日傍晚,仵工鋪里。

  將袁虎押解歸案的趙中河終于有空過來一趟。

  “徐掌柜,今日你為我兄弟操辦的后事我很滿意,這是喪事禮金,不算多,權當是兄弟們的心意。”

  徐青掂量著紅布包裹的銀錠,足有十兩。

  要知道衙門捕頭的‘工食銀’,一個月也才五六兩,這十兩銀子可是相當于趙中河兩個月的薪俸。

  “一口薄皮棺材不過一千文,趙捕頭何須如此破費?”

  “某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說不得哪日就得勞煩徐掌柜。”趙中河仿佛在說些無足輕重的事,他輕笑道:“這些錢或有剩余,就當是定金,倘若哪日有兄弟不慎失足,還請徐掌柜能幫忙操持一下后事,趙某感激不盡!”

  說話間,趙中河復又取出一紙紅封。

  徐青挑眉道:“這又是為何?”

  趙中河倚靠在柜臺上,看向坐在鋪子門口處發呆的傻柱,說道:“傻柱沒了長兄照料,往后怕是想要活命都難,徐兄弟心善,收留了這孩子,反倒是我這個做捕頭的卻不敢把這孩子帶到家里”

  趙中河也是無奈,他家里婆娘去年才添了孩子,如今小家伙還不到一歲,家里婆娘光是照顧小孩就已經分身乏力,他要是再把傻柱這個傻孩子帶回去,家里怕是老少都不得安寧.

  徐青沒要傻柱的撫養費,不過卻替傻柱收了他哥的撫恤金。

  “徐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講究,不過就是些黃白之物,何必讓來讓去。”

  趙中河嘖了一聲,仍不肯放棄:“我不妨坦白跟徐兄弟講,我這人生來就運氣好,隔三差五總能在街上撿到銀子,說起來前兩年我還撿到過一根品相甚好的棍子,那棍子渾身玉質,算是我撿到過最值錢,也最合我心意的物件,只可惜不知被哪個賊偷竊去總之,些許銀錢,徐掌柜真不必介意。”

  徐青沒搭理趙中河,這都多長時間過去了,竟然還惦記著他的棍子。

  “這撫恤金給傻柱留著,捕頭要是實在覺得心里過意不去,往后多給我介紹幾個顧客,照顧一下我的生意也就是了。”

  徐青笑呵呵的推拒了趙中河的心意。

  后者笑罵一聲,沒有拒絕:“衙門接觸死人不少,往后要是真有哪戶人家要做法事,我會給徐掌柜留意則個。”

  徐青聞言心里一樂,這捕頭上道!

  送趙中河離開鋪子的時候,徐青還熱情的揮了揮手:“捕頭以后常來!”

  趙中河罵罵咧咧。

  雖說徐青開的這鋪子,服務確實好,但誰會因為一個死人鋪子服務好,就時常跑來光顧的?

  趙中河走出鋪子,正打算離去時,一直坐在門坎上發呆的傻柱忽然認真開口道:“捕頭以后常來。”

  趙中河好險沒把鼻子氣歪,這傻孩子,好的不學,壞的倒是學的挺快!

  鋪子里,徐青卻是目光閃動。

  傻柱的藥似乎已經初見成效,不然他絕不會學著自己,和趙中河打招呼。

  只不過因為徐青說的話,本身就不是正經人能說出來的,所以才顯得傻柱也不會說話。

  但如果剛才他說的是正經人話呢?

  徐青把傻柱喊到鋪子里,此時的傻柱已經換上了新衣服,就連亂糟糟的頭發也讓徐青修剪的整整齊齊。

  “傻柱,我給你找個好師父,你要好好跟他學,這樣的話,你哥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在徐青眼里,傻柱的病雖然已經治好了,但對方的心理年齡卻仍只有五六歲。

  徐青給傻柱找的老師也不是旁人,正是貓仙堂里掌管風水的仙家古子虛。

  鋪子里,徐青跺了跺腳,下一刻一個小老頭就著急忙慌的從鋪子后面跑了進來。

  “掌教有何吩咐?”

  徐青瞅著個頭不高,須發皆白的小老頭,笑道:“古老頭,我給你找個好門生,你要不要?”

  古子虛順著徐青目光看向傻柱。

  八尺高的‘瓜娃子’,卻是比三個它摞起來還要高,古子虛看向傻柱的時候,都得仰著脖頸看。

  “傻柱,還不趕緊給老師見禮。”

  李鐵柱聽到徐青言語,二話不說,撲通跪在地上,對著古子虛結結實實就磕了仨響頭。

  “誒誒!不必行如此大禮。”

  古子虛連忙扶起傻大個,當看到傻柱額頭上的紅印時,心說這孩子咋就這么實誠呢!

  “老古,以后你便帶著他,住在壽衣鋪里,平日里可以教他多識識字,順帶幫我經營一下壽衣鋪子,往后若是風水堂有業務,你也能有個好幫手”

  古子虛終于反應過來,這哪是給他找的徒弟,分明就是徐青給他安排的出馬弟子。

  等安頓好傻柱,玄玉踱著步子來到徐青身旁,好奇道:“徐仙家今日都去了哪里,又是從哪里撿來的大個子?”

  聽到玄玉問話,徐青猛地想起一件事。

  只見他從袖子里摸來摸去,掏出了一只黑痦子似的小蟲。

  “玄玉,這是一只瞌睡蟲,你拿去防身用。”

  瞌睡蟲是從傻柱的賭鬼父親身上超度得來,徐青當時也納悶,為什么一個賭鬼身上會獎勵出這么一個東西?

  徐青做過實驗,那瞌睡蟲和酒蟲差不多,屬于半休眠狀態,平日里不會動彈,只有用它時,才能發揮作用。

  這兩只蟲子給徐青帶來的感覺更像是煉制成型的法寶,而不是真正的活物。

  貓生性喜歡蟲子,徐青前后送出兩只蟲子,每回都送到了玄玉的心坎上。

  現在玄玉有了兩只蟲,一只能吞食人的夢境,讓人失去某些記憶的食夢蟲,一只落在人身上,就能使人沉睡的瞌睡蟲。

  除了蟲子,那些對僵尸無用的丹藥,徐青也沒少拿來喂貓。

  在徐青眼里,再好的丹藥,也和貓糧沒有區別。

  至于那些大力丸、養血散、活脈丹之類的丹藥,在江湖上或許是難得一求的靈藥,但在徐青這里,不過是仙家的小零食罷了。

  甚至就連仵工鋪拉靈車的馬,吃的馬料都是江湖上千金難買的稀世寶藥。

  現在后院馬廄養著的千里馬,腿上都還貼著黑玉膏、狗皮膏這種火門弟子看家用的上好膏藥。

  千里馬腿腳勤健,便是送走傻柱的賭鬼老爹,也只是一腳的事,但這并不妨礙徐青給它貼膜。

  像這種座駕,平時多做做保養總沒壞處。

  隔日一早,吳家兄弟前來報喜,說是衙門已經生擒案犯袁虎,這下扳倒楊鴻,替吳耀興雪洗冤屈,便不再是難事。

  徐青聽聞這事,則表現的跟消息不靈通的普通小老百姓一樣,道喜的同時,還讓倆兄弟繼續努力,有什么一手消息,就來告訴他。

  他這人不是喜歡吃瓜看熱鬧,就是單純的關心街坊。

  吳志遠長出一口氣道:“這案子得再等幾天,不能著急,巡察御史已經到了萬壽縣,過不了幾日必然會來到臨江縣,屆時三堂會審,才算穩妥。”

  “三堂會審?”

  吳志遠解釋道:“秋斬之前,所有案子都要經過府衙二次批復,今年鏡照司的人、巡察御史還有本縣縣尊,都會同堂審閱。”

  吳文才跟著道:“我聽干爹說鏡照司是在找什么人,看樣子應該是想從那些案犯身上得到一些線索。”

  除了這些內幕消息外,吳家兄弟還講笑話似的和徐青說了一個傳聞。

  “聽聞那袁虎被抓,還和城外紫云山上的送子廟有些關系,那廟是縣爺修建,緝捕袁虎的衙差說是保生娘娘將一只虎頭鞋點化,變作大蟲,將那袁虎生擒活捉”

  “這事說來巧妙,那虎頭鞋上留有請愿的布條,上面寫著供奉人的姓名,想來就是一個普通鞋子,但說的就好像跟真的似的。”

  “虎頭鞋?”

  這回輪到徐青納悶了,他這幾日生意興隆,忙的腳不沾地,還真沒注意到有誰放了虎頭鞋在廟里。

  等到吳家兄弟報完喜,徐青折返回仵工鋪,閉眼觀瞧香火法界。

  在徐青閉眼的同時,法界里的神像睜開眼眸,與此同時,遠在紫云山的保生廟里,一直垂眸的元君塑像忽然有了幾分神韻,就像是活過來一般。

  法界中的視線總有一層薄薄的紅霧繚繞,徐青透過薄霧,看向神像前的虎頭鞋。

  鞋子系有一張請愿字帖,上面寫著:‘廣濟普救護生元君,救苦救難安產護佑母子慈尊,信女錢玉蘭與夫馮君寶,誠心祈賜健康麟兒,另求孕期平安無虞,生產順利。

  在另一只虎頭鞋上系的還有一張紙條,上頭寫著:若遂此愿,定為娘娘重塑金身,擴建廟宇云云。

  最底下署名,丈夫馮君寶與妻錢玉蘭敬上。

  徐青看完后都不知說什么好,那馮君寶不是別人,正是花鳥街馮二爺的本名。

  他前不久才給馮二爺送了不少回龍丹、補氣丸過去,這怎么又跑到他的保生廟里請愿去了?

  你要說馮二爺不信任他吧,那保生廟也是他開的,馮二爺拜保生娘娘和拜他沒什么區別。

  但你要說信任吧,這馮二爺又要給他重塑金身,又要擴建廟宇的,整得好像沒這些,他就不肯幫忙似的。

  “看來回頭得過去給二爺家的風水改一改,最好改成好生養的格局,說什么也得讓二爺抱上一對雙胞胎不是?”

  瞧這話說的,得虧馮二爺多此一舉,去拜了保生娘娘,不然指不定得錯過多大機緣。

  日光錯午,徐青留玄玉看守鋪子,自個則騎上精神抖擻的千里馬,一路疾馳,不多時就來到了劉穩婆所在的村子。

  保生廟缺少一位打掃廟宇的廟祝,除此之外,若是有婦人求助保生娘娘,他手底下也得有一位能出面看事的‘婆姐’才行。

  徐青此前就有打算,保生廟里至少得請一個廟祝,而且最好是會接生會照顧嬰兒的廟祝。

  符合這類條件的人并不好找。

  按徐青原來的打算,要么把劉穩婆給挖到他這邊來,要么就去找劉穩婆,看看她能不能介紹幾個合適的人選。

  然而當徐青來到劉穩婆生活的村子時,卻被村民告知劉婆姐早已經離開村子,據說是往蜀地投靠遠房親戚去了。

  去蜀地投親?那縣尊家的孩子是誰接生的,還有建議縣爺建廟,傳播生育手冊的事,除了劉穩婆,還有誰會這么干?

  再有,劉穩婆可是蟒仙的出馬弟子,一直獨居的出馬,哪來的親戚可以投奔?而且還是蜀地那么遠的地界。

  徐青抱著滿肚子疑問,找到了劉穩婆的居所。

  不大的小院由茅檐竹籬搭建而成,看里面的苔痕,確實像是有一段時間沒人居住。

  徐青展開望氣術,沒有丁點人氣,不過他卻發現了藏在院子里的一點妖氣。

  翻身進入小院,徐青循著那股妖氣,掀開草垛,就看到草垛里有一口銹跡斑斑的鑄鐵大鍋,而那鍋里此時正盤著一條兒臂粗的白蛇。

  徐青認得眼前這條蛇,因為這白蛇就是劉穩婆的仙家。

  正避暑的白蛇嚇了好大一跳,但當它看清徐青的模樣時,受驚的白蛇立時口吐人言道:“原來是你,我還當是捕蛇人抓我來了.”

  捕蛇人,趕山人的一類分支,這類人最擅捕蛇,便是一些成氣候的蛇妖,有時候都會栽在捕蛇人手里。

  因為許多捕蛇人都有專門克制蛇類的秘藥。

  白蛇和劉穩婆在李木根家幫人接生時,和徐青有過一面之緣。

  不過這白蛇也不知道劉穩婆去了哪里。

  被出馬弟子拋棄的仙家,徐青還是頭一回遇見。

  “你是仙家,難道就感應不到她的位置?”

  白蛇回道:“劉大姐是被一個老婦人帶走,她臨走時曾說,那老婦人是以前救濟過她的恩人,她到了該報恩的時候,那一日她便斷絕了和我的聯系,我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去了哪里。”

  徐青聞言掐算紫微斗數,竟也一無所獲。

  真是怪事。

  徐青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但又無從查起。

  搖搖頭,徐青復又看向鍋中白蛇。

  “小仙家,我看你待業家中也不是個事,你要是有意向,不妨到我這里做事,我可以再為你找一個婆姐做出馬,并且還會額外給你一份穩定的香火收入,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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