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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新案舊案,當堂會審

  僵尸晝伏夜出,哪怕是成了氣候,不懼日光的老僵,也依然會下意識保留這種習性。

  徐青這具僵尸同樣是個夜貓子,這點倒是和玄玉挺像,只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但就這么一個僵尸,最近卻日理萬機,通宵達旦,不論白天黑夜都忙的腳不沾地,放在僵尸族群里,妥妥就是個破壞族群生態的異端!

  俗話說頭忙腳忙,徐青這個領頭人一旦忙起來,貓仙堂底下的人也得跟著忙碌起來。

  其他仙家或是出馬弟子,見到掌教這么忙,只當徐青是生性如此,也難怪人家能當掌教。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徐青帶著小蛇妖騎著馬一路顛簸,把那小白蛇的骨頭都快顛酥了。

  這馬好久沒出來撒歡,一路上就可著勁跑,然而就算如此,徐青奔走一整天也沒尋找到合適的廟祝人選。

  那些個婆姐,要么是不會接生助產,要么就是德行不過關,徐青面試來面試去,沒有一個是真正合他心意的。

  小白蛇說它不著急,出馬弟子這事過個仨月五月的,不成問題,反正它們妖怪壽數都長,一個月就跟一天似的,三五個月也就是三五天,算不得什么。

  徐青卻不同意,三五個月不干活,那哪成?說不定到時候玄玉就差這三五個月的香火呢。

  沒錯,徐青之所以這么忙碌,整日既當爹又當媽,為的就是家里的貓。

  玄玉剛和徐青見面時就有四百年道行,如今經過一兩年的修行,外加整日吃的貓糧品質過高,徐青已經察覺到玄玉距離五百年災劫不遠了。

  當初那貓聽說他要渡劫時,曾為他日夜奔走,給人清理鼠患,賺來一點半點香火都存起來,緊著他使用。

  如今眼看輪到玄玉即將面臨災劫,徐青自然也要為它做好一切打算,省得這蠢貓到時候讓雷劈著。

  除了幫玄玉考慮將來的事,徐青還一直惦記著玄玉的過往。

  可惜這貓總不愿意講出曾經丟去一條命的具體細節,徐青當時明明很直白的告訴它,自個不是個記仇的人,左右不過一條貓命而已,他怎么可能去尋仇!

  然而,那貓卻告訴他,尸體腦袋縫反了。

  當時正給秋斬死囚殮容的徐青直接就繃不住了。

  我跟你認認真真講事情,你卻告訴我腦袋沒縫好?

  總之,玄玉到頭來也沒告訴他事情真相。

  人都有秘密,徐青藏的事情也不少,既然玄玉不想說,那就等哪日想說了,他再聽。

  畢竟給人收尸這事,徐青從來都不嫌晚。

  在他眼里,再難對付的敵人,總會有老的喘不上氣的一天。

  到時候他這個僵尸再跳對方臉上,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小白蛇被劉穩婆拋棄,現在是一蛇吃飽,全家不餓,哪能體會到徐青的心情。

  “小仙家,三五個月在你眼里無足輕重,可在我眼里卻是爭分奪秒.”

  小白蛇聽到這話若有所思。

  “你說的有道理,人類壽命短暫,三五個月在你眼里應該是很長了。”

  徐青輕笑一聲,并不做解釋。

  這小白蛇對他的了解還是太粗淺了些,等到什么時候這小仙家變成走不動道的老仙家時,或許才會明白一些事。

  徐青將兒臂粗的‘小白蛇’帶回仵工鋪的時候,玄玉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它心里好奇,徐仙家每次出門怎么都會捎帶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

  以前帶老虎、帶耗子、帶蟲子回來也就罷了,昨天還帶回了個傻大個,今天又拎回來一條斯哈斯哈吐信子的白蛇,玄玉覺得過兩天徐青帶只猴子,帶個馬戲團過來,它都不驚訝。

  為了讓有接生經驗的小白蛇留下來,徐青提前給它寫了廟帖,不過香火暫時不能預支,因為他近期另有大用。

  至于其他各種丹藥徐青倒是沒有絲毫吝嗇,在這點上,大家待遇都差不多,畢竟他鋪子里拉靈車的馬每個月都還有不少‘糖豆子’吃。

  徐青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找著合適的接生婆。

  不論貓仙堂還是保生廟,甚至是他開的喪葬鋪子,找人都只找信得過的,德行好的,沒有這兩樣,他寧肯平時多費點心,自個去把活干了。

  但這接生的活他是真不想干。

  他一大老爺們,要是有婦女同志求到廟里,他原模原樣的去接生肯定不行,在這年代那可不是鬧著玩,說你耍流氓都是輕的。

  女子貞潔可是比命都重要,不然宮廷御醫也不會傳下來懸絲診脈這項絕技了。

  那怎么辦?除了男扮女裝還能怎么著,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徐青琢磨著,婆姐必須得找,實在不行就尋個德行好的,他親自給培訓上崗。

  七月末,螞蚱沒幾天蹦頭的季節。

  徐青靠坐在太師椅上,瞇著眼睛往街道上看。

  別說,這縣太爺坐的椅子,感覺就是不一樣。

  徐青都想著哪天衙門要是過來問他索要椅子,他就說丟了,沒見著,你們要是讓我賠付,正好紅木棺材我也有,拉走一副抵賬也不是不行。

  那棺材可比太師椅的用的木料多多了。

  不過徐青也就是那么一想,就一把椅子,再舒服他還能真昧了不成?

  徐青坐在太師椅上,剛好能看到斜對門香燭鋪的動靜。

  這兩天香燭鋪卻是比以往熱鬧了不少,最起碼有了更多的人氣。

  王家小妹和程老板一大一小互相扶持,真就和一對母女一樣,日子是越過越像樣子。

  香燭鋪里,程彩云往街上潑水的時候,剛好瞧見徐青歪著頭,笑瞇瞇的看著她們娘倆。

  “這徐秀才的表妹隔幾天才來一次看望他,每次來的時候,他還不著家,讓人姑娘替他看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程彩云回到鋪子里,和學做女紅的王家小妹嘟囔道。

  王月娥笑了笑,說道:“先生不是一般人,出去想是有正事做。”

  “再大的正事能有終身大事重要?你瞧瞧他,整天一個人還樂呵呵的,一點都不知道著急。”

  王月娥聞言放下針線,定定的看了會兒仵工鋪的門面,隨后她莫名道:“可我覺得先生的鋪子很熱鬧,比街上其他鋪子都要熱鬧。”

  聽到這話,程彩云后脖頸直發涼:“我的好姑娘,你往后可別再說這嚇人的話,那徐小子家里,除了棺材就剩下只貓,再熱鬧他能有咱娘倆熱鬧?”

  王家小妹認真道:“但我感覺真的熱鬧,就好像里面有很多人,不信干娘你看,先生現在好像就在跟什么人說話呢。”

  程彩云移目看去,果然看到太師椅上的徐青正扭著臉,似乎跟人說著什么話,而且還會時不時的頷首點頭。

  七八月份,說冷不冷,秋老虎時不時還會逞逞兇威的季節,遠還沒到天寒地凍的時候,可程老板愣是打了個哆嗦。

  小姑娘家眼清目明,這仵工鋪平時又接觸那么多死人,說不得就看到了什么臟東西。

  仵工鋪里,此時徐青正在聽傳堂黃小六匯報臨江縣的大小消息。

  比如昨日巡察御史已經來到臨江縣,再比如隔壁紙扎鋪的吳耀興吳掌柜也已經被解審到臨江縣衙。

  此外還有一則消息,暫住縣爺家的商少陽前日里又打抱不平,把鏡照司的人給打了。

  這回‘囂張跋扈’的商少爺算是踢到了鐵板,聽說現在人被關進了衙門監牢里。

  徐青沒太當回事,衙門在商少陽眼里就和自己家一樣,你把他關衙門監牢里,除了能讓他安分幾天外,難道還能讓他洗心革面,做個真正的二世祖不成?

  這商大公子再怎么說也是黔州商家的嫡系,徐青可是聽說,鏡照司領頭的那些主事官員,沒一個是有卵子的,這些人你就是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得罪商家。

  千年世家的威懾力,可不是說著玩的!

  當日,徐青打算繼續出門走訪合適的廟祝人選。臨走前,玄玉期待的問他這回要帶什么回來。

  徐青聽得莫名其妙,他又不是什么都往家里撿的拾荒老太太,哪能次次都不空手回來?

  這邊,徐青剛出門,還沒走多遠,就瞧見井下街頭咋咋呼呼來了不少人。

  三駕車馬,仆從家丁十來個,等車架來到跟前,車里的人急忙掀開車簾。

  徐青打眼看去,就看見一頂冠束帶,身穿大方補服,補子上邊繡飛禽的官員走了下來。

  這官不是旁人,正是昔日和徐青一塊去府城趕考過的吳家小子,吳志遠。

  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裝,如今的吳家小子,徐青卻是要稱一聲吳大人了。

  “末進秀才,見過吳大人當面。”徐青拱手見禮。

  “不可如此,萬萬不可如此,徐兄折煞我也!”吳志遠被徐青一句話羞得滿臉臊紅。

  要沒徐青,他們兄弟二人指不定陰魂在哪飄著,他的嫂嫂、叔父、叔母,必然也無法茍活。

  徐青逗完了倆兄弟,見他們果真沒有忘本,語氣這才正常起來。

  “志遠穿上官服莫非是打算前去平邱縣赴任?”

  吳志遠搖頭道:“家中尚有冤事需要昭雪,哪能就此過去赴任?況且前官尚未任滿,我在哪里候缺都是一樣。”

  一旁吳文才笑道:“志遠兄沒多少清閑日子,這幾日巡察御史坐衙觀審,我二人正打算今日前去上訴冤屈,等此間事了,兄長也該去平邱縣赴任了。”

  徐青一聽這個,瞬間來了精神:“幾時開審?”

  “家中老母接去衙門,便是開堂受審之時。”

  “文才、志遠,你二人去受審如何能穿官服?”

  吳家兩兄弟年少意氣,正是氣盛之時,不曾注意這些細枝末節。

  徐青做陰門行當做久了,心思便比吳家兄弟多了幾分沉穩。

  見兩人不解其意,他想了想,還是順嘴提點道:“志遠若穿這身衣袍前去,別個還當你是倚仗官威,畢竟此案發生之時你等皆是平人,受審之時要是以官身站立堂下,叫別人如何看待?”

  “你需穿上常服,若實在想要揚眉吐氣,等出了衙門,登上官轎車馬,隨從仆人為你換上官服,你再以官身拜見長官,豈不更好?如此說不得還能留下一段佳話。”

  吳志遠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徐兄高見!”

  接上吳家老夫人,兩兄弟也不再乘坐車架,只讓仆從晚一步將車馬官服送至衙外。

  街坊鄰居聽說吳家要去擊鼓鳴冤,不少人都跟了過來,眾人都知道吳耀興為人,有些更是看著吳家兄弟長大,如今兩人要去衙門,大伙自然要去幫忙壯一下聲勢。

  到了衙門口,已經有不少百姓圍在堂外,此時堂上正審理著一樁案子。

  一般人進不得衙門,衙差會持棍站作兩排,充當隔離,徐青剛到衙門口,就有衙差給他放路通行。

  徐青見狀心里一樂,沒曾想他來看戲還有專座。

  他可真有出息。

  “誒誒,徐老弟!”

  徐青聽見聲,回頭一看,挺面熟。

  這還真是哪里有熱鬧哪里就有郭東陽。

  “老郭,你老老實實在外面站著,別什么事都往前湊。”

  郭東陽心里不甘,說怎么你能進去,就不準我進去?

  徐青樂呵呵道:“那不一樣,等會堂上要是動用大刑死了人,我這個白事先生還能給搭把手收個尸,你一個說書先生進來有什么用?”

  “難不成站人跟前,打個板,說一段書,還能把人說活了?”

  郭東陽啞口無言,只能羨慕的看著徐青走到堂上,和仵作筆吏們站一塊。

  這看戲的位置,可真是讓他眼饞。

  徐青這邊剛走到堂上,王陵遠就伸手給他拉到了自己跟前,倆師兄弟不敢大聲喧嘩,互相點點頭,便將目光放到了堂上。

  此時堂上審理的案子徐青也眼熟,曲水鄉的陳豐一家老小,喬家村的金氏婦,還有一個躺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小孩。

  說來也怪,徐青一到堂上,襁褓里的小孩不經意看到徐青的身影,竟立時止住了哭腔,轉而露出爛漫的笑容。

  不止如此,嬰兒還騰出小手,遙遙伸向徐青。

  徐青呲了呲牙花子,沖那小孩露出了大魔王般的笑容,想嚇唬嚇唬他。

  卻不料那小孩不經逗,反而笑的更歡快了些。

  都說嬰兒囟門未閉,能看見妖魔鬼怪,如今可見這說法沒甚來由,不然這倒霉孩子怎么連個殺人不眨眼的僵尸都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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