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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大祭司

  孟淵接過詩集,翻開一看,上面工工整整的錄了老鱉坑詩社創社三人的許多詩詞。

  “老鱉坑里大開張,蓮藕魚蝦寸寸長。香菱來到坑邊問,為啥不長雞蛋黃!”

  這是以“吃”為題,香菱即興而成,彼時三人就在老鱉坑前吟詩作樂。

  略翻了幾翻,孟淵把詩集收進懷中,同時在想獨孤亢為何來了這里。

  既然獨孤亢來了,那青光子又在何方?云山寺了存師太和云華年又在何處?

  那素心見孟淵沉吟,眼中已經不似先前那般只剩情欲,反而冷靜非常,即便明月不知廉恥的往他懷里鉆,卻也再不作回應。

  “是哪位故人?是敵是友?”素心來問。

  “不知道。”孟淵真不知道,獨孤亢原本是友的,且還能當助力,但是被青光子擒去了那么久,也不知有沒有別的變故。

  素心聽了這話,她也不再多問,只是道:“師兄,大祭司既然想見咱們,那是必然要見一面的。”

  “我知道。”孟淵微微點頭,笑著道:“這幾日太過荒唐,讓師妹見笑了。”

  孟淵看著素心,又道:“素問昏睡不醒,我卻留你你一人護持著她,你必然擔心受怕,辛苦了。”

  素心聽了這話,知道孟淵已經不為情欲困擾,她這時才覺得委屈打心里生氣,眼睛當即就紅了,卻道:“這一次全靠師兄你,我不礙事的。”

  “待我為明月祛了毒,咱們便去會一會那位大祭司。”孟淵道。

  “你們真的中了毒?”素心茫然問。

  “無聲無息之間中了毒,甚至我都不知是何時何地中的毒。或者說,這根本不是有形有質之‘毒’,而是心中之‘毒’。”孟淵道。

  素心應下,見明月還在迷迷糊糊,眼中只有渴望之意,根本沒把自己當人。

  待素心離開,孟淵這才按住明月,抓住她的手。

  這半個月來,孟淵自內而外,對明月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思及往事,明月向來脾氣硬,能耐大,但是每每與擅種念之法的佛教門人對陣都是落下風。

  原因無她,這姑娘心中執念太過,是以最易被那種念之法趁虛而入。

  孟淵握住明月的手,但明月哼哼唧唧,跟個孩子一樣,面上潮紅,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孟淵懷里蹭,分明是要向下求索。

  “這到底是種了什么法門?這么長久下去,且不說人扛不住日日歡好,怕是腦子也要不靈光,成了沒腦子的癡傻之人了。”

  這般想著,孟淵心念一動,體內星火催動,精火升騰,當即遮蔽明月。

  一時間,孟淵便覺得精火慢慢消融,化為無數的星火,緩緩的進入明月體內。

  很快,蘊養許久的精火竟慢慢的只剩下點滴,而明月眼中的迷霧也終于褪去。

  明月本來依靠在孟淵懷中,她忽的覺出心中欲念被猛的抽離而去,以至于頭痛無比,好似腦袋要裂開了一般。

  那種種歡好時光仍刻在心頭,那無數荒唐之事仍揮之不去,彼時的情欲和貪婪并未忘卻,一一在心頭浮現。

  明月就覺得之前的自己好似成了被欲念驅使的野獸,成了只知一味索取的饕餮,想要將眼前的這個人榨干吃凈。

  甚至于,心中即便愛極了這個人,卻也只知情欲,根本不會疼惜,根本不想讓他留力,這才有了種種荒唐之事。

  此時此刻,明月只覺得渾身酸痛,口中還有異味,身下還有空泛。

  尤其是心中空空,可心頭還有對前事的懷戀,但神志已回,于是貪婪情欲之心越發被壓了下去,但羞愧之意更甚,火氣更大。

  “我要殺了大祭司!”這半個月來,明月但凡開口,就是說什么快來,什么要,這會兒全然化為了殺意。

  “醒來了?”孟淵笑著問。

  明月見孟淵語聲中帶著笑,她看了眼孟淵,臉上就紅的不像話,而后迅速的扭開頭,根本不敢跟孟淵對視,但還是罵道:“你在外中了招,連累我……”

  “是你先中的招。再說了,你可比我還要……”

  孟淵還沒說完,明月就趕緊捂住孟淵的嘴,憤憤道:“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那也不必著急。”孟淵這會兒冷靜了下來。

  明月也是見過大場面的,知道不能慌亂,就趕緊穿上華服,扯掉上面的彩羽,“我的劍呢?”

  孟淵角落里尋來,明月一把接過,也不看孟淵,顯然還有些羞恥。

  “莫要意氣用事,獨孤亢也來了,他跟大祭司在一起。”孟淵抓住明月的手,拉著她下樓,“稍后你護持住我,我去見一見大祭司。”

  明月點點頭,她掙了掙手,見掙不脫,便也不再勉強,卻不知低聲哼唧了句什么。

  兩人都很默契的不再提這半個月的荒唐,一道出了藏書閣。

  外間那上百的女子還在等著。甘、水兩位上姓長老領著十一徒姓的首領,待見了孟淵和明月后,就低著頭微微做行禮狀。

  “請,大祭司已經等不及了。”那甘長老出聲。

  素心攙扶著昏迷的素問,她這幾日可沒閑著,不僅親手做了套素凈緇衣,還給自己剃了光頭,連昏迷中的素問也給剃了頭。

  正是午時,兩個光頭熠熠生輝,身周一丈之內都沒人,香積之國的人對這兩人也退避三舍,分明是怕沾染上污穢。

  孟淵按著手中刀,明月在左,素心扶著素問在右。

  來到最大的藏書塔外,便見那大門緊閉。

  香積之國中藏書塔頗多,各類典籍都有,但是一向荒廢,唯有這最大的藏書塔有議事之用,算是經常打理,倒還沒破敗。

  那大門厚重,孟淵只覺推開大門,便能知曉香積之國的隱秘。

  一腳踢出,那木制大門當即破碎成粉。

  后面跟著的諸貴族和奴隸都嚇了一跳,他們少見這種暴戾之事,這會兒竟都紛紛后退,然后才低聲說什么飛元真君無禮。

  煙塵散去,孟淵按著刀柄,進了藏書塔中。

  此間昏暗非常,不見陽光,只有一盞暗黃燈燭,其中有濃重的腐朽之氣。

  只見燈火下有一人盤坐,身后站著兩人,一個中年男子,一個中年女子,都是披著彩羽,卻沒尋到獨孤亢那個光頭。

  坐著那人年歲極高,胡子雪白如銀,盤坐時胡子竟然在膝蓋上盤了兩圈。

  身后白發披散,已經鋪在了地上。

  眉毛垂落而下,稀稀疏疏。

  眼見這情形,孟淵不覺得這人是仙風道骨的老神仙,反而像是老而不死的惡賊。

  老者臉上枯槁,沒有一絲的肉,雙目微微閉著,兩手放在膝上,如同干枯的雞爪一樣。

  按著孟淵了解到的,這香積之國的大祭司名為水向生,已經活了將近一百五十歲。

  至于有何能耐,這些香積之國的貴族也說不清,但都說大祭司能觀天地變化,最喜在藏書塔頂觀吸取日月精華。

  孟淵一步步走近,氣機緩緩探出,定在了這老者身上。

  一時之間,兩人生出關聯,孟淵已然能窺探對方的強弱。

  可隨著氣機越繞越深,孟淵便覺出這老者如風中殘燭,如寒蟬在柳,渾身腐朽不堪,即便有藥香之氣環繞,可還是如將死之人。

  明月和素心守在大門外,兩個人各自提防。

  “閣下就是香積之國的大祭司?”孟淵問。

  那老者聞言,衣袍微微動了動,白胡子和白頭發也跟著一動,過了一會兒才睜開了眼。

  “老朽水向生,你是應氏門下的人?”老者果然自認是大祭司水向生,但這人竟然知道應氏,怕是對外界之事知曉一些。

  “正是。”孟淵也不遮掩,“在下孟淵,見過老先生。”

  那水向生極老邁,雙目渾濁無光,他看向孟淵,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道:“此間昏暗,可猶然能見小友光彩照人,氣機強盛。”

  他說話很慢,還帶著腐朽之氣,但又似回光返照一般,中氣還頗足。

  孟淵始終按著刀柄,星火與精火呼應,一心提防,若是對方稍有異動,便要出手拒敵。

  “我朋友昏迷,還請大祭司援手。”孟淵很有禮貌,因為素問昏迷本就是大祭司出的手。

  “是云山寺的那位小施主吧?”水向生那只有下皮包骨的臉上竟露出幾分慈祥笑意,“她沒事的,過幾日就能蘇醒。”

  扯呢?都要把她燒掉祭天了,還過幾日就蘇醒?孟淵并不相信,只是看著水向生。

  水向生許是明白孟淵的意思,便解釋道:“小友信也罷,不信也罷,老朽是不誆騙人的。”

  “那在下又是何時著了老先生的道?”孟淵問。

  “小友中的情毒。”大祭司水向生笑道:“情深時,便是中毒之時。”

  “老先生是醫家?”孟淵緊緊盯著大祭司。

  “正是。”水向生道。

  “可自打來到貴地,未見老先生醫人救命,只見傷人害命。”孟淵冷笑。

  水向生道:“小友,醫者救人,望聞問切,再以藥石醫之。真醫者,當能防患于未然,于未起勢前,便消弭病灶。”

  他很有道理,“其實藥能為毒,毒也能成藥,貴在醫者用在何處。有時治病的良藥卻對他人而言是劇毒,有時害人無算的劇毒卻能救治災厄。”

  這合乎道家的陰陽相生相克的道理,孟淵是聽慣了,但這水向生說的確實有些道理。

  “這么說來,老先生竟是為我好了?”孟淵笑著問。

  “小友與那姑娘兩情相悅,本就是水到渠成,老朽不過幫一幫手。”水向生微微笑,皮包骨的臉上卻更顯得詭異,“順便又能讓兩位知男女之情雖合乎陰陽之理,乃是世間妙事,卻也不能貪婪。”

  “這么說來,老先生竟是在試煉在下了?”孟淵冷笑出聲,“在下若非僥幸脫逃,不知那般下去,會成了何種模樣?”

  水向生道:“無神無志,只知貪淫。那女子體質不如你,她必然先成癡傻之輩,而后死在你身下。你欲火愈發強盛,到時或會引動諸般亂欲,兼且神志迷亂,或要大開殺戒,強搶他人妻女,最后勞累而死。”

  “若是在下并未通過老先生的試煉,成了淫賊,再不蘇醒呢?”孟淵按著刀柄問。

  “那就是小友機緣不到,不能助我成事。”水向生的白胡須和白發飄動,雙眼竟有了神采,“若是連情欲都不能擺脫,又如何能成大事?”

  “老先生說的大事是?”孟淵問。

  水向生卻不回了,而是微微抬頭,看向樓梯上。

  只見一個胖子沿著樓梯,緩緩走下。

  那胖子身穿黑色衣袍,走路無聲無息,手上捏著一串念珠,脖子上掛著不知何物做就的佛珠。

  “你是了空,還是獨孤亢?”孟淵看向獨孤亢。

  許久未見,獨孤亢再不似松河府那時的窩囊模樣,雖還是胖的很,但卻有了幾分高僧模樣,雙眼中有幾分看透世事的清澈和悲憫。

  “了空是空,獨孤亢也是空。”獨孤亢緩緩下了樓,面上有和煦微笑,道:“孟施主何必一問究竟?”

  “那你就是臭老鼠的人了。”孟淵道。

  獨孤亢聞言,面上竟有失落之意,道:“上師只喜歡別人稱頌他為光明圣王。”

  說到這里,獨孤亢看向孟淵,問道:“應三小姐可好?”

  “三小姐安好。”孟淵道。

  “社長呢?”獨孤亢又來問。

  “自然也好的很。”孟淵笑笑。

  獨孤亢也笑了,道:“你莫要責怪水向生,其實是我央他行毒,乃是為了你好。”

  這話可信,也不可信。可信是因為在松河府時,獨孤亢就時時勸孟淵遠離女色;不可信是因為獨孤亢太過良善,即便是試煉之舉,即便自己和明月兩情相悅,卻也不會做這種污人聲名的事。

  孟淵只是看著獨孤亢,卻不知如何讓他回頭。

  “你們要做什么事?”孟淵問。

  獨孤亢指了指那長胡子的水向生,道:“讓他說。”

  大祭司水向生沉吟了好久,這才吐出一口渾濁的腐朽之氣,道:“救香積國。”

  他看向孟淵,道:“還有云山寺、青羊宮的朋友。”

  水向生雙眼放出光亮,接著道:“我知道小友此來的目的,也愿意襄助,只求借一借小友的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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