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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此為,知行合一

  甘心嗎?

  說再多的大道理,終究抵不過一句“甘心嗎”。

  我可以為家人拼命,可以為大秦拼命,可我為何要為那些只歸順大秦,未給大秦帶來任何好處的魏人拼命?

  營地之中,那些河工握緊拳頭。

  周圍的那些武者若有所思。

  宋懷仁皺著眉頭,面色變幻。

  其他的儒道官員立在原地,看著前方的張遠,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可是,可是我輩讀書,讀書……”一位身穿灰袍的青年儒生跌坐在地,面色蒼白。

  他的身外,浩然之氣在渙散。

  張遠的話語,讓他的道心有崩潰之兆!

  “讀書明理,當有濟世之心,青陽侯你言語之中有陷阱。”周昌抬頭,眼睛緊盯張遠。

  “按你所說,今日可以不救魏人,明日可以不救齊人,再之后不救東境,不救西境,就如同九洲崩塌,那些遺落的,就不是秦人嗎?”

  周昌的聲音回蕩,浩然之氣涌動如潮。

  他的話,讓周圍的其他儒官,儒生,雙目之中透出精亮。

  確實,張遠的話語之中是有陷阱的。

  今日他們如果認同了張遠的話,退后一步,不關心那些歸順的東魏百姓。

  他日,就可能不關心東境百姓的生死。

  修行,最終就是如此冷漠?

  這就是傳說之中,視萬物為芻狗的無情之道?

  張遠的目光掃過所有人,聲音再次響起。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讀書,修武,若只修自身,絕不可能踏入強者之境。”

  “大道,何為大道?”

  “若無為此方天地立永世不滅之道的決心,那就不可能為此方天地認可。”

  “從此方天地得到資糧,得到修行供養,你就要與此方天地的大道之力相合。”

  張遠說的是修行。

  可是在場所有人聽到的,都是在說大秦。

  什么是大秦?

  是這方天地嗎?

  不是。

  大秦,是無數百姓匯聚,所有人心凝結,先輩用命,后輩承繼,永世不滅的火焰!

  緩緩起身,張遠立在獵獵河風中,背后是還未散盡的渾濁浪濤聲。

  他的聲音如同金鐵交擊,在每一位儒生耳畔炸響:

  “為天地立心,立的是我大秦子民代代傳承的脊梁——”

  “當年北境長城崩塌,三千儒生以浩然正氣鑄文心墻,他們的血肉至今還在長城磚縫里。”

  淡淡的神魂之力在虛空震蕩,那些儒官和儒生似乎看到了北境長城那一堵文心之墻。

  立在營地之中的河工,他們仿佛看到了長河開鑿完成,碧波蕩漾千里,河道灌溉無盡農田樣子。

  不少人面上不覺露出笑容。

  這,不就是天地大道嗎?

  如此樸素的大道。

  “為生民立命,不是空談!”張遠振臂指向河道,二十萬河工開辟的新河道正倒映著粼粼霞光,“當陽府大旱,是你們口中的粗鄙武夫引劍開河。”

  “當九川河決堤,是這些大字不識的河工用脊背堵住洪水。”

  “很多事,不是看你怎么說,是看你怎么做!”

  怎么做。

  宋懷仁踉蹌后退兩步,手中《禮記》墜入泥漿。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巡視河工時,曾斥責赤膊勞作的河工“有礙觀瞻”。

  而此刻,那些古銅色的脊梁,正泛著救民于水火的神圣光澤。

  生民立命,如此簡單。

  “至于為往圣繼絕學——”張遠突然轉身,山河拳意沖天而起,半空中凝成張橫渠在皇城書院講學的虛影。

  “若不能將圣賢書《河渠志》化作治水的實策、整軍的《武經總要》練出百戰強兵,縱是讀遍典籍也不過是蠹蟲!”

  周昌的官袍無風自動,腰間玉帶突然“咔”地裂開。

  他恍惚看見當年豐田縣城血戰之夜,那些連《千字文》都背不全的邊軍,用身體在城頭筑起最后一道防線。

  那才是真正的繼絕學。

  營地之中,年輕的儒生突然撲到長案前。

  看向立在長案后的曹家達,儒生朗聲開口:“學生徐冶長,愿隨曹大人治水三年。”

  周圍,幾個武者對視一眼,面上神色透出鄭重。

  那些河工,也都緩緩握起拳頭。

  他們不懂什么大道理。

  可是青陽侯說的,他們都懂。

  他們沒有什么往圣絕學,可他們有一把力氣,有前輩傳授的經驗。

  這,算不算絕學?

  “萬世開太平——”

  張遠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指尖輕撫龍雀刀的刀柄。

  “吳道陵那三十萬兩已化作東瀚郡三府的賑災糧。”

  “萬世太平太遠,張某只求能鎮我大秦一世太平。”

  “錚——”

  張遠拔刀斬向蒼穹,刀光里浮現出橫渠先生虛影:“這四句話不是掛在書院的金匾,是要刻進大秦山河的筋骨里!”

  “武者當以血肉開太平,儒者當以筆墨定乾坤,河工當以泥沙筑國運——這才是真正的為萬世開太平!”

  雙目之中精光閃爍,張遠的聲音緩緩回蕩:“此為,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

  “咚——”

  “咚——”

  “咚——”

  霞光刺破云層,郡守府才堪堪建成的七層問道閣頂,新架上的的銅鐘自鳴三響。

  東瀚郡郡府外的閣樓,姚白月手中的茶盞“叮”地裂成九瓣。

  “大道共鳴,青陽侯到底做了什么?”

  看著面前潑灑的茶湯,姚白月喃喃低語。

  河工營地,周昌看著自己官袍上的泥漿,面上露出輕笑。

  “知行合一,世間修行,大道同歸。”

  修行。

  武道是修行。

  儒道是修行。

  哪怕是這些河工,他們也在修行。

  修行,修心。

  那些營地之中的儒生抬頭,看向周圍面上帶著幾分局促的河工,神色鄭重。

  “諸位,河陽方大成愿入河工營。”

  “侯爺,東元縣楊冠愿為修河堤出力。”

  一位位儒生整理衣袍,高聲開口。

  張遠面色平靜,淡淡點頭。

  當夜,三百儒生自請編入河工大營,為文吏。

  兩日之后,東瀚郡七十六家宗門,世家,獻出鎮派鎮族典籍,送往東瀚郡郡守府。

  三日內,八千武者立下血誓駐守新開河道。

  大秦皇城。

  崇文殿。

  元康帝面前,長卷緩緩展開。

  “知行合一”四個大字,透著淡淡的金光。

  “儒道,求知行合一,這是當初他在青天洲上時候,就開始布局嗎?”

  雙目瞇起,元康帝手掌按在書案上。

  “傳旨,讓兵部重議當年豐田縣城守城之事。”

  “知行合一,大秦軍卒死戰不退,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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