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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何須證據、真傳之貴

  尸灰陣陣中,余缺考較著那名幸存的內門弟子。

  他只是稍加手段,便讓對方將一行人的密謀吐露了個干凈。

  “回余真傳,事情便是如此。

  我等只是被那李鳴星脅迫,不得已才登船隨行。實不相瞞,小的本打算的是及時通報余真傳,為您效力啊。”

  那人痛苦流涕之余,時刻不忘了賣弄可憐、大表忠心,希望能夠留得自己一條活命。

  余缺不作可否,他問話完畢,就看向了跟前的宮冬雪,道:

  “宮道友,現在可是聽清楚,知道為何余某要動手殺人了?”

  宮冬雪此刻的眉頭已經舒展開,她淡淡的點了點頭,目中對余缺的寒意算是盡數去掉了。

  同時此女的目光異樣,心間暗自嘀咕著:“好家伙,這一行人看來是專程為這小子準備的。若非這小子警醒,恐怕他當真就危險了……

  如此說來,師父突然催我上船,當真是為了讓我救下這小子,賺個人情?”

  想到這些,宮冬雪心間的思緒一陣復雜,甚至有些又好氣又好笑。

  她現在感覺,從前自家師父口中的招婿一事,有可能只是個玩笑話,最多只是個畫餅。

  但是現在,恐怕自家師父當真是有幾分當真了!

  面對如此情況,宮冬雪心間羞憤的同時,也是帶點快意的想到:“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安心將余師弟收入門中,不就不會被人搶走了!”

  另外一邊,余缺在拷問那內門弟子時,他的七分注意力,其實全都放在宮冬雪的身上。

  此刻他的心間,也是思緒翻滾。

  根據一番觀察,余缺竟然沒有從宮冬雪的身上發現任何異樣,此女似乎真只是偶然登船,這才和李鳴星這伙人撞上了。

  甚至往好的方面去想想,此女極有可能還是得知了船上有埋伏之后,特意前來要阻止同門相殘,救下余缺。

  思索著,余缺當即決定再試探一番。

  他當即就躬身行禮,朝著宮冬雪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宮師姐剛才出手,替余某攔下了那李鳴星的陰神。

  否則讓他逃了去,可就麻煩了,指不定這廝就要在道宮中惡人先告狀。”

  宮冬雪聽見這話,她有所反應,輕輕晃動身子,避開了余缺的大禮。

  這女人搖頭說:“小事一樁。”

  對方又道:“況且就算沒有我出手,以你的手段,還有那六丁六甲天兵,也定能將他捉住。

  即便捉不住,此地乃是在鯨船之上,外面就是凜冽罡風。那廝就算是從你手下逃出了,也回不了道宮,只會死在罡風里。”

  面對宮冬雪絲毫不居功的表現,余缺心間頓感意外,看向此女的眼神也更加和善了幾分。

  這女人今日作態,既不像是想要捏住他的把柄,也不像是想要挾恩圖報的樣子。

  只要不是這兩樁,無論對方的真實意圖是什么,余缺都不甚在意,反而愿意承下對方一定的好意。

  “宮師姐客氣了。”

  余缺口中言語著。

  他客套一句話,目光便忽地落在了剩下那名內門弟子身上,平靜至極。

  內門弟子見狀,不知為何心底里一陣發寒,當即就急聲叫喊:

  “我愿意回宮指認李鳴星、我愿意告發其他人,我愿意提供證據……”

  但是回應對方的,是一道白瑩瑩的劍氣。

  劍氣浮現在對方的身旁,輕易的就割掉了這人的腦袋,還放出一陣鴉火,將他的尸體燒成了飛灰。

  只有這人的陰神及其靈臺中的數只鬼神,并未當場消亡,而是被收入了囊中。

  它們在進入囊袋時,口中還在凄厲的尖叫著。

  當陰神家們的尖叫聲消失后,現場才有一道輕笑聲響起:

  “追捕兇犯、報復元兇,我何須證據。”

  余缺目光從容,面上透露著幾分冷笑。

  宮冬雪看著剛才還活生生的內門弟子,就這樣干脆利索的身死道消,僅僅剩下一張半殘的符寶落下。

  饒是她也結果掉過不少性命,一時間仍舊是忍不住的眼皮微跳。

  特別是聽見了余缺那句“何須證據”一話,宮冬雪忍不住的就在心間叫到:

  “好一個劍修兇人!”

  無須余缺的解釋,這女人就知道余缺話里的意思,不外乎便是等到其凝煞筑基、境界大漲后,自可憑借法力在宮中要個說法。

  雖然心間又對余缺刮目相看了幾分,眼睛都有發亮,但宮冬雪還是自持著身份,平淡說:

  “余師弟還是大意了,就算你凝煞回宮,也還是有幾個活的證據方便辦事,好證明你的清白。”

  熟料余缺想也不想的,就沖著她笑道:

  “這不還有師姐在么,有師姐你能證明我的清白就行了。”

  這話說出,讓自矜身份、想要拿捏余缺的宮冬雪,頓時鬧了個臉紅。

  她還敏銳的察覺到,余缺這話中,似乎帶有幾絲戲弄之意?

  宮冬雪還想要說些什么,和余缺較較勁。

  但她本就不善言辭,倉促之間想不出個好歹話來,便只是白了余缺一眼,口中輕喝,隨即就朝著自家的房間走去。

  余缺站在一旁,目送著這位宮師姐離去,沒有再貿然的上前搭話。

  等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船艙內,且那艙內明顯有一方渾厚的陣法升起來,余缺臉上的笑意才盡數去掉。

  他皺眉看了一眼船艙內殘破、尸灰滿地的場景,口中淡淡道:

  “這般污濁,也沒個人來清洗收拾。”

  既然沒人主動來收拾,他就只能主動去找此地的主人家,讓對方過來打掃收拾了。

  在余缺的身旁,兩尊隱沒的六丁六甲神將。再度浮現,拱衛著他離開了此地,往鯨船的深處走去。

  沒過多久。

  余缺并未受到任何阻攔,便穿過了重重的護衛,來到了一間精巧的水晶艙房跟前。

  這艙房單獨而建,通體由琉璃打造而成,不像船艙,更像是一座精致的宮殿。

  余缺走到了個水晶艙房前,不等他叫門,艙房門就緩緩打開,露出了內里更加精致華貴的陳設,并且一股稀薄的靈氣也從艙房中泄露出來。

  隨著靈氣一起的,還有一股嫵媚動人的女子聲音:

  “余道長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依照你們中土道宮的禮儀,這可不是好人家會做的事情。”

  說話的人正是那羅剎王女,其無論是聲音還是話里意思,都充滿了勾引和戲弄。

  余缺聽見這話,面上露出輕笑聲。

  但是下一刻,他的口中就一喝,。

  錚!他周身的劍氣宛若一朵蓮花般綻開,呲呲的撲在身前的水晶宮殿上,將對方的大門直接給剁成了碎末。

  一個島國異族的酋長之女罷了,又不是道宮中的師姐師妹,也敢在他面前賣弄放蕩?!

  “你!”

  房門被拆,羅剎王女的嫵媚聲戛然而止,取而的是一陣惱怒。

  “好大的膽子,敢在本宮的船上放肆!”

  此女一發怒,整個鯨船都是輕輕一震,四下也是立刻響起了一股甲胄摩挲的聲音響起,應當是那些兇惡的男性羅剎正在圍過來。

  余缺對這動靜視若無睹,他自顧自的就走進了那水晶艙房內,還尋了一把交椅坐下,凝視著側躺在床榻上的羅剎王女。

  余缺平淡道:

  “都是誰跟你說的,本道是好人,王女可否仔細說來?”

  他此番前來,可不是為他在船上動手而賠禮道歉的,恰恰相反,乃是前來興師問罪。

  羅剎王女聽見余缺平靜至極的聲音,又想起剛才余缺動手殺人的模樣,殺起同門就跟殺雞一樣,船上也還有個手持五品法寶的黃山女道在。

  這羅剎女選擇了壓下憤怒。

  她當即起身,端坐在了床榻上,并提了提床上的一方黃帶子,將正在圍過來的甲兵解散了。

  雖然壓下了憤怒,但是羅剎王女的聲音依舊冰冷:

  “明明是爾等黃山道宮,自家同門相殘,惹人笑話,現在還來問本宮一個路過的作甚。

  閣下還不快快收拾好家伙事,等到了下一個經停點,本宮就把你放下,讓你回宮去告狀。”

  羅剎王女言語著,話到最后,語氣中忍不住的帶上了幾絲看好戲的意味。

  啪的!

  誰知下一刻,一道清脆的聲音就在水晶艙房中響起。

  聲音就響在羅剎王女的側臉上,她一時間都懵了。

  雖然因為護體靈光的緣故,她的臉皮一點傷都沒有,但是一股火辣辣的羞怒感,還是從她的臉上升起來。

  但是不等她咒罵余缺,余缺的身影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冷冷的看著她:

  “本道乃是黃山道宮真傳弟子,煉度峰嫡傳煉師,你是個什么東西,也敢譏諷我!

  莫非你羅剎一國,想要滅國了不成?”

  霎時間,羅剎王女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了,恨不得當場摔杯,叫人進來將余缺剁成肉泥。但是余缺口中第二句話,當真將她唬住了,還讓她心驚肉跳。

  和她家的羅剎島國不同,黃山道宮即便是放在中土地界,也是鼎鼎大名的五色仙城之一。

  其道脈萬年不廢,宮中的罡煞仙家層出不窮,更有不知多少個半步元神的老怪物潛藏著。

  黃山道宮如果真想要除滅一方海外島國,且是被探查清楚了方位的島國,完全不在話下。

  甚至都不需要黃山舉全宮之力討伐,只需要黃山道宮將宮中弟子們的出海名目,多加一條,建議讓弟子們前往羅剎島國斬妖除魔,其便可以讓羅剎一族國破家亡。

  甚至再恐怖一點,黃山道宮只需稟告朝廷,將羅剎一族的人族身份徹底剝除掉,打為異族、甚至獸類。

  那時候,羅剎一族就會如鮫人一般,徹底的淪為玩物,被天下的仙家視為牲口奴隸。

  以上種種可不是羅剎王女在自己嚇唬自己,而是有不少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

  于是思緒千回百轉間,羅剎王女的聲音徹底沒有了倔強,她訕笑著,低聲:

  “余真傳說笑了,適才相戲耳,怪小女多嘴。”

  “哦?”余缺淡淡道:

  “你是說本道不解風情了?”

  羅剎王女身子一抖,連忙道:“不敢不敢。”

  她恢復了在余缺登船時那副恭敬有禮的態度,還想要站起身子,好生招待余缺。

  但卻被余缺呵斥了一聲:“繼續坐著!”

  于是羅剎女只得繼續坐在床榻邊上,低著頭,伏低做小。

  但是余光間,她發覺面前的余缺,眼神依舊是不愉。

  羅剎女立刻意識到,自家族人的身量都長,她的身量更是近丈,眼前的道宮真傳又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樣,不高也不低。

  因此哪怕她是坐著,余缺隱隱也要翹首看著她。

  于是一陣衣服叮當作響的聲音響起。

  羅剎王女身著金玉,衣著華貴,但卻謙卑至極的跪坐在了余缺身前,恭敬的行著大禮,請余缺上榻。

  余缺低頭瞧了此女一眼,毫不推辭,直接登上床榻,俯視此女。

  他坐在金玉當中,手持白脊劍,左右丁甲神將相伴,四周劍器逸散,看上去恍若神人一般。

  這一幕落在了那羅剎王女的目中,讓她的面色更是恭敬。

  此女因為瞧見了黃山弟子們自相殘殺,這才升起的輕視之意,頓時灰飛煙滅。

  余缺輕笑著言語:

  “你這大禮,本道受了。

  誰讓本道命硬手快,成功讓爾等羅剎一族,免掉了身死族滅的下場呢。”

  羅剎王女聽見這話,初時還有些發愣,以為余缺還想恐嚇她。

  但是當余缺見她不懂,略微點撥了幾句之后,她的身子頓時止不住的發顫,面上驚容大現。

  驚慌中,羅剎王女那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了勉強露出的笑容,抬臉道:

  “啟稟余真傳,我族當真是沒有和任何人勾結,完全不曾意圖對黃山真傳不軌啊。

  那幾個畜生……幾個黃山貴徒,小女在三日內絲毫不敢怠慢,但也不曾私下叨擾過任何一次。”

  余缺聞言,面色溫和道:

  “本道曉得。

  爾等但凡是曉得利害,也不至于將算計本道的事情,安排在爾等的貨船之上。

  就算本道沒死在這里,只是被扔下船去,羅剎一族也將受著黃山道宮上下的惡意,甚至是大半道宮仙城的惡意,何必呢……”

  羅剎王女面上欣喜:“真傳明鑒、真傳明鑒!”

  只是余缺下一句的輕嘆,又讓她臉上的神色驚憂交加:

  “但真要是本道有所不測,除去這滿船的羅剎人,以及爾等背后的羅剎國,還有誰是最好的頂罪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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