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缺離開真君島后,便按著宮冬雪所打聽的,直奔今年的海市所在。
一路上,他有著羅剎頭船作為庇佑,海上的風暴對于他而言,壓根就算不了什么。
等到熟悉了海上的情況后,他干脆就將羅剎頭船變大,恢復成了千百丈的大小的模樣,并將頭船的掌控權力交給令宮冬雪等人。
他自己則是一頭扎入了頭船當中,繼續沉浸在修煉和揣摩當中。
時間流逝。
等到余缺在閉關中所有所得時,一陣敲門聲就在他的靜室門外響起。
他一揮袖袍,靜室的大門就打開,露出了宮冬雪一臉欣喜的模樣。
宮冬雪見了一禮,連忙說:
“海市已到,師弟你可以出關了。”
余缺面上的神色也是一振,他點點頭,霍然起身,身子化作一縷劍光,飄搖的就穿過了頭船的走廊,出現在的羅剎頭船的最頂上。
他向著前方眺望而去,發現前方并無風暴,乃是一片藍天白云、碧海澄澈之景。
如此風平浪靜的海面,別說是在眼下的風暴時節了,即便是過去風暴未曾刮起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在真君島附近見過。
此外,一艘艘船只,或大或小,就像是螞蟻一般,爬行在平靜的海面上,半空中,也還有不少能夠飛行的云船,或是單獨跋涉,或是像鳥群一般扎堆。
而這些船只所匯聚的方向,乃是一片船連船,并以云霧相接所形成的島嶼。
島上的人口不少,遠遠望去,就能看見一粒粒人影在晃動。
余缺驚奇的打量著眼前這幕,口中輕嘆出聲:
“沒想到海外蠻荒之地,也能有如此繁華稠密之景,實在是難得一見。”
這時,宮冬雪和羅剎王女,都已經是趕到了他的身旁。
聽見余缺的感嘆,羅剎王女當即淺笑出聲:
“回老爺,海外雖然不比海內,但是各族分散居住,平日里只是看起來人不太多,如果聚起來,可就不少了。”
她指著前方的海市,還說:
“咱們來得早,眼下海市還尚未召開,這些只是率先趕來的人口。
我曾經隨父王來過三次,其中有一次還是大年,海市的規模當為近三十年來之最。
據傳那一次的海市,匯聚而來的各族人口多達百萬之眾。”
余缺訝然的看向羅剎王女。
“海外僅僅能前來參與海市的,竟然就有百萬?”
宮冬雪站在一旁,似乎知道余缺究竟在詫異什么,她連忙低聲說:
“這百萬人口,自然不可能個個都是仙家,其中少不了一些護衛、船工等等,就好似小七手下的那些粗笨羅剎人。”
聽見這話,余缺收斂起臉上的訝然之色。
他輕笑開口:“話雖如此,但即便是算上奴仆之流,百萬之眾,中土的道宮們如果一起湊,也不知得湊多少座道宮方才能夠湊出來。
如今一見,也算是長見識了。”
余缺言語了一番,當即發令:
“即刻,入港!”
羅剎頭船中的黃山弟子、羅剎人聽見,紛紛應諾:“是。”
很快的,羅剎頭船便飛臨到了十方海市的渡口前。
這方海市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張,但是渡口上安排的引航人手并不缺乏,以及也沒有說要對余缺的船只進行檢查,態度頗是友善。
但是余缺卻并沒有接受島上的引航人的招待,他的腳一落地,身后龐大的羅剎頭船便迅速縮小,變成了鵝蛋大小,被他收入了袖子當中。
此地乃是海外異族、方外邪宗的地盤,他得為之后的跑路做準備。
正好他的羅剎頭船可以變大變小,內里甚至還能收納活物,這樣便不用停靠在渡口,免得日后跑路時還得先來渡口一趟。
以及沒有了宮冬雪等人在身旁隨行,他那出身中土仙家的身份,也就更容易隱藏了。
咻得,余缺越過了那引航人,直接走向海市的內部。
不一會兒,他走入了一條類似街坊的地方,此地人來人往,既有像他一樣單人行走的,也有聚眾往來的。
不過人群中的絕大多數,要么長著點犄角,要么長著點馬蹄、魚須等等,都不是純種的人形,而是海中異族。
這讓余缺行走在其中,就顯得有些幾分惹眼了。
于是很快便有人主動找上了他。
來人是個年紀不大的伙計,肩膀上還搭著一條毛巾,熟稔的走到余缺跟前,打了個肥喏,口呼:
“誒喲,這位老爺吉祥。
您可是需要住宿、向導?小的打從這海市還只是幾塊舢板時,就已經在這里候著了,就為了給您這樣的老爺幫忙。”
伙計噼里啪啦的說出了一堆話,成功吸引了余缺的注意。
余缺看街坊兩側那些還在起伏且顯得密密麻麻的店鋪種種,他細思片刻,隨手中袖子中取出一顆帶點靈氣的珍珠,扔給了那人。
他沒有廢話,只是說了一個字:“帶路。”
伙計連忙用雙手捧住那珍珠,喜笑顏開的道:
“好嘞。
這就帶您過去。”
對方還拍著胸脯,道:“老爺您放心,本店只做純種人族的生意,到時候必定不讓其他的異族騷擾您。
若非如此,小的也不敢叨擾您。”
很快的,余缺隨著對方,在街坊中游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了一棟名為“有緣客棧”的樓船跟前。
路上他也和伙計閑聊的一陣子,得知海市中除去前來趕集的各路人馬外,還有足足三分之一,是類似對方這番,提前就會趕來海市,負責將自家的樓船充當客棧,用以賺錢的勢力等等。
正是這些一環又一環,方才組建起了海面上最為熱鬧的盛會。
進入樓船后,余缺坐在甲板上,又與那伙計閑談了片刻,他便得知距離海市正式開始還有小半月的時間。
不過海上較大的勢力,差不多都已經是將人手派遣在了海市中,搭建起了店鋪、作坊等等。
只是這些店鋪作坊搭建起來了,并不代表著他們現在就會開張,其中不少店鋪,甚至等到海市開始了,它們也不會開啟,而是會猶如壓軸般,選擇在海市后期,最為熱鬧時,方才大開門戶、放低門檻。
余缺皺眉說著:
“如此說來,某想要買點好東西,還非得等到海市開始,甚至是海市快要結束時?”
活計當即就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
對方笑著說:
“客官是第一次自己來吧,不知客官是搭乘商船而來,還是駕馭寶船而來,若是駕馭寶船,又不知是多少品級的寶船?”
余缺聞言,眉頭更是皺起,目光也一低。
但是不等他發作,那客棧伙計就連忙說:
“客官請息怒,小的并不是想胡亂打聽。而是搭乘商船而來,和自行駕馭寶船而來,所見到的海市并非是同一個海市。
前者只能在坊市中廝混,等著海市召開后,再撞運氣的等著交易。后者則是一落地,就會有坊市中的牙人找上門,隨后各大勢力所經營的店鋪,也會對這類人大開方便之門。
其中不同種類品級的寶船,被還各大商戶所追捧的力度也不同。”
余缺聽著伙計說了這么多,面上的神色收斂,他轉而嗤笑一聲:
“原來如此,左右不過是看人下菜碟兒罷了。”
他不再聽對方啰嗦,沉吟幾息后就道:
“那么若是自行駕馭寶船而來,且寶船頂尖者,該當如何提前讓海市的商戶們開門做生意?”
客棧伙計聽見,目光頓時發亮。
這人連忙躬身,出聲:
“這等人物,自然是無須等,小的這就去安排。”
余缺也沒問對方究竟要怎么安排、安排什么,他點了點頭,便坐在樓船的甲板上,好整以暇的打量海市上的人等。
他沒有等太久,那客棧的伙計便神采飛揚的從街上走來,等走到了余缺跟前時,則是又變得低眉順眼。
伙計打著肥喏,請余缺跟著來,兩人便沿著街道,朝著海市的深處走去。
不多時,他們來到了一艘宛若宮殿般的樓船上,且這樓船并非是落在海面,而是層層壘起,懸浮于半空中,巍然聳立。
樓船最大的閣樓上,掛著一方名為“靈寶閣”的牌子。
客棧伙計指著這閣樓,介紹道:“此閣乃是海外有名的十大仙宗之一所建立的寶閣,當中藏有各式各樣的法器法寶,就連中土鬼家們那邊的鬼器鬼寶,也是不少。”
余缺聽見這話,挑了挑眉毛,出聲:“那仙宗叫甚?”
客棧伙計回答:“回道長,是靈寶仙宗。”
余缺琢磨了一番,他對于這仙宗也是略有耳聞,傳言這宗門乃是古時仙道中器道的集大成者,煉器養器即可成仙。
并且據說靈寶仙宗的器道成仙法,和劍修的劍道成仙法還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余缺頓時來了興致,同時也是為了掩人耳目,不想過早暴露自己求煞的目的,便當即就朝著那閣樓中走去。
等到抵達閣樓前時,一道陣法升起,將他攔在了門外。他的耳邊也立刻就傳來客棧伙計的話聲。
對方低聲道:“回道長,想要踏入這等店鋪的門檻,非得拿出資糧或是身份證明來,好證明您有那個實力。否則的話,就只能等海市大開方便之門時,再過來逛逛。”
客棧伙計說完,便眼巴巴的望著余缺。而那靈寶閣,則是繼續沉默的擺在那里,并無一個人走出來迎接,甚至連神識都沒有人甩過來。
余缺正準備掏出點錢糧,砸開這靈寶閣的大門。
但是他的手剛伸到了五通袋中,心間又一動,直接走上前,并將體內的真氣運起,去推那靈寶閣的大門。
嗡的,陣法被他的手掌輕易穿過,那靈寶閣大門也是被他吱呀推開,整艘靈寶閣的樓船,都是輕輕晃動了一下。
這一幕落在了客棧伙計的眼中,讓他是一時發愣。
在海市中廝混了快十個年頭,他可從未見過有人能空手敲開靈寶閣這等店鋪的大門,一個想法頓時就出現在他的腦中。
客棧伙計脫口就道:“道長您也是靈寶仙宗弟子?”
余缺推開了大門,收回手掌,負手朝著門內走去。
“非也。”
他面上微笑,頭也不回的道:“不過本道,亦是古修真傳。”
此刻靈寶閣內,也是咻得就響起了一道破空聲。
一道靈光在閣樓內婉轉飄來,落在了余缺的身前。
對方目光晶亮的望著走入門檻的兩人,頓時驚奇道:
“好生精純的真氣!
難怪道友能提前進我靈寶閣中,原來道友也是古脈真傳也。”
余缺掃視了一眼來人,發現來人是個凝煞修士,且身上給他的凌厲感,絲毫不讓于羅剎島上的玄明子。
“見過道友。”他朝著對方稽首,行了個古禮。
那靈寶仙宗的弟子快步走來,雖然修為高于余缺,但是面上堆笑,客氣道:
“這位道友,敢問道友修的是何種古脈,今日來本宗閣中是要買點什么?”
余缺聞言,簡要吐出了幾個字,自稱劍修。
靈寶仙宗弟子聞言,面上更是熱絡,說:
“劍修好啊,咱倆祖上興許還是一家。
在下靈云子,還請道友隨我來。”
余缺在這名“靈云子”的帶領下,登上了靈寶閣的二三樓,目中頓時就出現了琳瑯滿目的法器法寶,其中甚至還有煉罡級別且完好無損的寶物。
對方甚至自稱閣中還有仙器殘片,只是現在不方便拿出,只能等閣中開啟拍賣會時再拿出來。
等到余缺漲了點見識后,他告辭前往其他的店鋪中,那靈云子更是親自走出,送給他去其他的店鋪中。
至于先前那帶路的客棧伙計,則是早早就被對方打發了回去。若非余缺不想挪窩,靈云子還想將余缺拉攏到靈寶閣后的樓宇中居住,自言內里靈氣充裕,并不是民間客棧可以比較的。
等到余缺來到一方“丹鼎樓”中,引出來了一名丹鼎仙宗的弟子,靈云子方才退去。
而那名丹鼎仙宗的弟子,在瞧見了余缺體內的真氣成色后,面上同樣是一臉的熱絡,十分友善。
不僅丹鼎仙宗如此,等余缺輾轉著,又來到“符陣堂”內,符陣仙宗的弟子對他同樣是友善。
隨后的歡喜仙宗弟子、御獸仙宗弟子等等,一一皆是如此。
這讓余缺好個驚奇的發現,這些個海外仙宗,竟然都是“好人”,和氣融融,素質可比中土仙家、真君島仙家們,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