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了棺材中人,余缺開棺的動作停頓了些許。
但是隨即,便是砰的一聲!
玉棺的蓋子當即被掀翻,重重的摔倒在了一旁,棺材當中的女尸徹底暴露。
她躺在玉棺當中,周身的寒氣襲人,正是一股股精純到了極致的九幽陰煞。
這女尸的五官精致,富有光澤,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是死人。
余缺看著對方,還以為看見了一個睡著的活人似的。
他大膽的將神識探查過去,仔細的檢查了一番,方才微松一口氣。
玉棺里面并無半分的生氣,對方儼然就是一具死尸。
不過即便是死尸,那也不能掉以輕心。
畢竟躺在這種純度的陰煞當中,肉身不腐不壞,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尸變。到時候,對方可就比活人還棘手了。
正當余缺思索著,該如何炮制面前的這具精致女尸時,他的目光忽然一瞥,七分的注意力當即從女尸身上收回,看向了一旁。
只見落在地面的玉棺內里,上面篆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字形呈現蝌蚪樣式,正是道秘界古時的秘文。
余缺對此來了興趣。
他繼續保持著對棺材中女尸的警惕,也不急著去收拾棺材里面的精純陰煞,而是閃身來到了玉棺蓋子前,將上面的秘文一顆一顆的進行觀摩。
此物和尋常文字不同,一顆文字往往能夠有上十種解釋,且字形帶有奧妙,不僅形狀本身就蘊含著某種道理,仙家將它們烙印在了腦海當中之中,它們還能自行組合變化,衍生奧妙。
當初余缺在九龍瀑秘境當中,就狠狠的體會到了古時秘文的神奇。
也正是從九龍瀑秘文中,他才獲得太陰劍宗的根基劍訣。
不過正因為有過前車之鑒,余缺知曉秘文當中可能有坑,他沒有貿然的就將此物煉化進靈臺當中,只是用眼睛看,靠著自己的一點秘文知識去理解。
粗略的看了一遍下來,余缺站在玉棺跟前,目光又不由的瞥看向那棺材當中的女尸,面色怪異。
“如此巧合么……這棺材里面躺著的人,竟然是太陰傳人?”
他在心里喃喃。
根據棺材蓋子上面的說法,此地乃是棺材內的女子,為保留生機,而倉促之間為自己修葺的一方墓葬。
因為仙山恐怖,她并不能保證自己有朝一日,能在棺材當中復蘇重活,因此特意留下太陰法訣一篇,留給后人。
特別是,棺材中的女子知道自己死后,尸身內的罡氣會被仙山抽離,煞氣會積蓄在棺材中,醞釀沉淀,結成精純的煞氣。
在經由仙山的造化和歲月沉淀,此種煞氣可被旁人再度采摘,并無隱患。
因此她希望今后有緣進入此地的人,乃是欲要求得陰煞之人。
若是如此,那人便可以繼承她所留下的九幽陰煞,以及一份太陰傳承。
女子對有緣人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毀壞其尸身,若有可能,最好是將之葬在外界靈氣豐腴之地,有朝一日,她或許會魂靈回來,復蘇于世。
余缺反復咀嚼著棺材蓋子上的秘文。
棺材女子所敘述的事情,僅僅是這些秘文的淺層意思。若是想要獲得更多有關此女的來歷、所遺留的傳承種種,便需要將棺材蓋子上的秘文煉化進入腦中。
不過余缺心間雖然蠢動,但是卻按捺住了這份沖動。
“嘿、當真是夠巧的,竟是太陰傳承。”
他面上失笑,不由的搖了搖頭:“只可惜,并不是我所傳承的那一脈。”
棺材女子所留的太陰傳承,其赫然不是源自于太陰劍宗,而是源自于道秘界仙家們口中的太陰君,也就是“太陰法脈”!
話說余缺在獲得劍宗傳承之前,一直想要走的路線,便是這方經由閻王爺法脈和太歲爺法脈雜糅的太陰一脈。
但是很可惜,在他急切需要此脈傳承時,他未能遇見所謂的太陰法脈傳承。
如今他真氣合一、劍氣初成,已經打下了堅實的太陰劍宗基礎,反倒是遇見了仙家道統中的太陰法脈。
這兩種太陰傳承,究竟孰高孰低,余缺在從前是不好作答的。
但是他現在游歷了海外,見識了一番仙宗修士們所修煉的古法,心間早就已經有了判斷。
余缺暗暗想著:
“若說誰最適合當今的末法世道,那無疑是仙家法脈。
但是論及誰家的根基更強、前途更大、更容易成仙,無疑則是古修傳承了。”
不過他雖然心里早就有了如此判斷,認定古修一脈在靈氣復蘇時更會有優勢,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會因此遁入古修一脈中。
余缺更想要的,還是以太陰劍訣為基礎,雜糅閻王爺法脈、太歲爺法脈,三脈合一,走出一條獨屬于自己的康莊大道來!
其若以古修法訣安身立命,用仙家手段護道長生,無疑是最佳。
思緒翻滾著,余缺看著那棺材蓋板上的秘文,目色跳動不已。
忽然,他冷哼一聲,果斷就出手,簇簇的鴉火落在了那蓋板上,將之灼燒熔煉。
此地乃是仙山,他莫名其妙的遇見了一個太陰法脈傳人,還有一方太陰法脈的傳承就在眼前……這些種種,無疑都是過于巧合了,存在著風險。
而余缺現在并不缺乏傳承,與其可能落入某種算計當中,還不如就此果斷的出手,“買櫝還珠”一番!
咝咝咝,一縷縷精純的靈氣,頓時就從那棺材蓋板上面燒出。
地鴉真火得了玉棺靈氣的滋養,其勢頭更加兇猛,躍躍欲試的想要朝著旁邊女尸蔓延。
余缺并沒有阻止它。
此火早就相當于是他的本命真火,其所想要的,便是他想要的。
但就在這時,那口陷在鴉火中的棺材蓋板上,突然出現了異樣。
只見那些個蛇蟲蝌蚪狀的秘文,迅速的游動起來,好似蠅蟲般在火焰中亂跳,并且最終形成了一張兇惡猙獰的面孔。
余缺的眼皮一跳,抬眼看去,發現這張面孔和那棺材中的女尸,有著幾分相似。
啊啊啊!
一股能讓人魂魄戰栗的尖嘯聲,從秘文面孔上發出,震顫四方,讓整個破敗寶塔都是晃動。
周遭殘存的陣法,也嗡嗡晃蕩個不停。
此刻那棺材當中的精致女尸,她是猛地睜開了眼皮,露出純白色的瞳孔,并詭異的從棺材中直起了身子,看向余缺所在。
“好家伙,這是詐尸了嗎!”
余缺神情緊張,連忙就向后退,四尊護法神將全都擋在了他的四周。
那將秘文燒出了異樣的地鴉真火也是更加賣力,呼呼的席卷向棺材當中的女尸,要將對方燒死。
凄厲的叫聲更響!
秘文面孔當即撲出,盤旋在了玉棺上空,阻擋鴉火的侵蝕,然后向下灌注,鉆入了精致女尸的腦殼當中。
女尸的面皮抽動,眼睛不斷的向上翻動,骨碌一轉,目中終于是出現了兩點極細小的瞳仁。
她扭過頭,詭異的望著余缺,口齒呆板出聲:
“吾乃太陰仙子,為太陰宮中首席弟子。
后世人,保吾尸身,吾可助你榮登仙位,脫離仙山,長生不死!”
余缺聽著女尸口吐人言,他的面上絲毫沒有意動之色,反而眉頭更加皺起。
如此場景,簡直是和他所經歷過的底下墓室、九龍瀑秘境一脈相承,必定都是邪祟作亂,人死不安。
“幸好沒有去煉化那棺蓋秘文,否則的話,指不定它就先鉆入我的腦殼當中,圖謀不軌了。”
余缺的目色狠辣,毫不猶豫的就取出了煞珠,動用煞珠中的煞氣,加持在鴉火上,且讓鬼兵們列陣,將鬼氣加持而來。
梟!一陣禽鳥的叫聲,頓時就響徹寶塔。
鴉火成形,身形膨脹,一口就將那女尸,連人帶棺材吞入了腹中,加大火力進行煉化。
面對如此情形,女尸的面皮更是抽動,她眼珠中的兩點瞳不斷戰栗,最后緊盯著余缺,神色出現了幾分靈動。
女尸站在火中,聲色沙啞的對余缺吐聲:
“有緣人,吾修有太陰玉素仙姬功,元陰尚在,死后尸身生靈,陰氣更純,這才得生有精煞。
你若得我相助,陰陽調和,能凝九幽真煞,筑不死道基……
吾、亦可助你登太陰仙位,據太陰蟾宮!”
余缺的眼皮不由跳動了好幾下。
不得不說,對方口中的“太陰玉素仙姬功”、“真煞”、“太陰蟾宮”種種,頓時勾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特別是“太陰蟾宮”一物,據他所知,能享受這個稱呼的,應當就是傳言中太陰君所營造的仙園秘境,內里藏有數不盡的靈物法寶。
哪怕是在靈氣不曾復蘇的年景,傳言得之亦可成仙!
不過下一刻,余缺的目色便清明,果決之色溢于言表。
他只吐出了一個字:
“燒!”
洶涌!
熊熊的地鴉真火合攏,將那口玉棺和太陰仙姬包括在了其中,狠狠的灼燒。
太陰仙姬腦后那如墨的長發,頓時焦灼,身上的衣袍飛灰,精致的五官也是開裂枯槁。
她瞬間就從一個清冷絕世的美人尸,變成了面目猙獰可怖的焦尸。
啊啊啊……凄厲的尖叫聲,再次從女尸的口中發出。
她探出了雞爪般的手爪,朝著余缺抓來,目中滿是恨意和恐懼。
“救我、救……我、愿為奴,助你……”
只是無論此女身前究竟是何身份,無論她如何祈求。
哪怕她就是太陰君本人當面,她也早就已經死過一次,連魂魄都不全,罡氣也沒有,煞氣也無法動用,余缺更是不會再遲疑分毫。
因此落在了洶涌的地鴉真火中,女尸便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惟死而已。
呼呼呼!
余缺站在女尸面前,緊盯著對方,親眼看著她從焦尸變成了骷髏,又從骷髏變成了飛灰,這才大松一口氣。
此時現場寂靜,尖叫聲不再,只剩下女尸遺留的飛灰灑滿了整口玉棺。
余缺遂目光驚奇的看著那玉棺。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玉棺本身雖然有所融化,但是其依舊保持著大體的棺材形狀,僅僅上面的符文篆刻種種全都扭曲混亂了。
他再一打量那玉棺蓋子,發現此物燒的最久,同樣只是表面融化,并沒有崩毀的跡象。
余缺不由的驚嘆:
“這究竟是何種靈材,地火燒了近三個時辰,都沒有徹底燒壞!”
他忍不住的走上前,絲毫不忌諱棺材中的尸灰,直接伸手就在棺材板子上摸摸、敲敲。
以余缺仍舊淺薄的見識,他只辨認出了棺材板子內的靈氣依舊充盈,且自帶一股寒意,能讓肉身不腐、魂魄不熄,屬于是頂好的養尸養魂材料。
這等材料別說是在當今的末法年景了,哪怕是靈氣充裕時,應當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畢竟只論其中所蘊含的靈氣,便是仙人遇見了,也能入得仙人眼中。
余缺扶著這口玉棺,他回過神來后,立刻就又陷入了更加深層的思索當中。
只見他的面色變換不定,既欣喜、又期待,還帶著滿滿的遲疑和忌憚。
余缺此刻所想的,不再是關于那女尸的事情,而是關乎他自己。
他正在考慮,自家是否要借助這口玉棺,直接就在仙山中筑基凝煞,而非僅僅融合三煞!
“根據師父的說法,仙家之所以務必要回山筑基,一是因為門內有師長護持,二便是山門內有充裕的靈氣,且在祭祀山川大地后,仙家獲得國朝氣運的沐浴加持。”
余缺的目光錚亮,暗道:
“如今在這仙山中,處處皆有靈氣,好似無窮無盡般,再加上眼前這口玉棺,我在靈氣方面當是無憂。
一旦在此地筑基,真正擁有了筑基法力,無疑也更方便我在這里獲取更大的好處、擁有更大的全身而退的可能!”
越是思索,他就越是蠢蠢欲動。
特別是眼前這口玉棺,它能夠將一只不知多少年前的女尸安穩保存下來,其安身養魂的功效絕對是頂尖。
黃山道宮中再是頂尖的筑基藥物,恐怕也不如它有效。
思緒翻滾,余缺的喉嚨終于咽動。
他目光炙熱的看著這口玉棺,心間的決定已經落下。
好事何必多磨,速速筑基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