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溫度怎么突然升高了?”
“是從主樓那邊傳來的,大夏搞的鬼?”
“不像搞鬼,這暖意,好像還挺舒服的!”
“我身上的露珠,變成水滴了。”
“我凝火油還沒涂好,露珠就沒了。”
“看尸體,尸體表面露珠變透明了,沒有升溫了。”
夏軍會收斂戰死士卒的尸體,隴山這邊自然也會。
戰死士卒的尸體表面,活著士卒身上的傷口,同時冒出大面積的露珠,他們也發現了,李玄靈第一時間就命令士卒拿出凝火油開始涂抹了。
隴山前段時間從大夏買的凝火油,還留存了不少,這次大軍出征,李玄靈特意命人都給帶上了。
軍營后方,臨時存放戰死士卒尸體的位置。
李玄靈等一眾御寒級,親眼看著尸體表面,原本已經泛紅升溫的露珠,伴隨溫度升起而緩緩消失,變成普通的水滴,表情既輕松,又帶著一抹凝重。
“果然,大夏對付詭怪的手段比我們厲害的多,整個地下空間的溫度都升起來了,士卒身上傷口,還有這些尸體表面長出的露珠,全都消失了。”
“不奇怪,能拿出凝火油這等神物,大夏有其他更厲害的寶貝,也不稀奇。”
“熱源是從主樓傳來的,那寶貝就在主樓上?”
“這算是幫咱們也解決了露珠瘟疫,他們應該是沒法控制著這熱源的輻射范圍,否則沒那么好心。”
“他們戰死的人更多,露珠感染的速度更快,不快速解決,尸體表面露珠只要爆開起火,他們都得死。”
“二哥情況怎么樣了?”
李玄靈沒有理會身旁眾人的議論,而是語氣幽幽的詢問起了李玄天的情況。
地下空間溫度升起后不久,李玄天突然昏迷。
“還是昏迷沒醒的狀態,剛剛大戰時,二公子只是后背中了一刀,傷口不算太深,怎么會突然昏迷?”
孟應趕忙開口回答,臉上滿是困惑。
不止他,周圍的其他人也是一樣,顯然都對李玄天剛剛的突然昏迷,感到很不解。
“派人看著吧!露珠問題解決了就好,讓大軍最后休整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開始攻…………”
“李頭領,夏川有要事相商,還望李頭領賞臉!”
李玄靈話還沒說完,就被軍營南側突然響起的聲音給打斷了,一眾人頓時變了臉色,全都轉頭朝南看去。
“夏狗還敢過來,好大的膽子!”
“真當自己是夏鴻了,頭領,讓我去拿下他。”
“不急,等等!”
李玄靈直接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先稍安勿躁,站在原地面色陰晴不定了許久,還是緩緩朝外面走去。
“我過去就行,你們通知士卒,隨時準備進攻。”
“是,頭領!”
給眾人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李玄靈快步朝南側走去。
軍營沒出建筑區北側,李玄靈只往南走了一公里,就看到不遠處,一前一后站著的夏川和陳應元。
看到不遠處一襲黑衣的夏川,臉色呼吸正常,看不出絲毫受傷的跡象,李玄靈臉上頓時掠過一絲驚疑。
而當注意到夏川身后,身著黃衣的陳應元情況也跟他差不多,李玄靈頓時攥緊了袖子下的拳頭。
“大夏的療傷丹藥,竟有如此奇效!”
之前大戰時,她一人獨斗夏川和陳應元,自己的長劍給兩人造成多大的傷害,李玄靈心里很清楚。
剛剛撤軍回來時,她甚至覺得,這兩人極有可能是沒有再戰能力的,即便有,自己造成的傷勢也能削去兩人大半的實力,再打起來她有信心直接擊殺兩人。
可此刻的兩人,竟沒有一丁點受傷的跡象。
兩人若是如此,那剛剛統計出來的大夏另外十七個御寒級,是不是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李玄靈心里咯噔了一下,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離夏川兩人的距離,還有兩百多米。
“李頭領,你們軍營里的露珠瘟疫,都消失了吧?”
李玄靈腳步停頓,抬頭看著面帶笑意的夏川,表情微微一凝,臉上升起晦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頭領,我已經算是變相救你隴山一次了。
李玄天有問題,你我都心知肚明,剛剛一戰,你隴山損失應該有六百左右,再來一次,你們死傷會更多,屆時無需我大夏出手,李玄天就能要了你們的命;
而且,我家頭領正帶人在攻打隴山,你確定還要在這跟我浪費時間么?離天亮只有五個多時辰了,你現在帶大軍撤出,走隧道回援隴山完全還來得及,可等天一亮,你們就徹底沒機會了。
李頭領,聽我一句勸,帶大軍…………”
“你在怕?”
沒等夏川把話說完,李玄靈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看著夏川略微僵硬的表情,李玄靈眼中寒意十足,沉聲開口道:“打到這個份上了,你覺得我會退么?”
“李頭領,論傷亡隴山可遠不如大夏,剛剛一戰,我們死了近三千人,連御寒級都陣亡了三人,隴山的人命金貴,我夏人也絕非草芥,若非知道繼續打下去只會讓那白露詭撿便宜,夏某絕不會來當這個說客!”
夏川前面賣慘;中間提到夏人絕非草芥時,又略帶恨意;最后說自己來當這個說客的語氣中,則滿是無奈與妥協,一番話聲情并茂,滿臉的真誠,任誰來了恐怕都會覺得,他這是真心實意的勸說。
說完這段話,夏川頓了頓,神色凜然,繼續道:“詭怪才是人類最大的敵人,李頭領應該深諳此理,就憑隴山今夜殺我們這么多人,今后你我兩家,絕無罷戰和談的可能性,然即便如此,我也只愿在戰場上與隴山堂堂正正的交手,最后兩家,無論誰贏,大不了就是十幾萬人改個名頭,照樣過日子。
可剛剛的露珠瘟疫,李頭領也看到了,那白露詭已經忍不住出手了,主區內現在起碼有三千多具尸體,一旦爆發起火,凝火油也壓制不住,只有靠我家頭領留下的圣鼎才能壓制,可若是繼續打下去,給白露詭可趁之機,最后咱們這些人,全都要死在這里……”
“有一個辦法!”
“夏某,愿聞李頭領高見。”
夏川神色微微一愣,立刻面帶希望的看著李玄靈。
“把你說的那件圣鼎交給我隴山,另外主樓內的夏軍全都繳械投降,我可以保證不殺你們一人,只要隴山一切安好,夏鴻乖乖帶人退出隴右,你我兩家,今后互不越界,井水不犯河水,就可以了。”
聽到第一句話時,夏川瞳孔就微微一凝,可他還是耐心的聽李玄靈把話說完,最后臉上滿是猶豫掙扎,好似真的在思考李玄靈的提議。
“這…………圣鼎、投降,事關重大,夏某實在無權做主,李頭領若是信得過,夏某這就遣人,去隴山找我家頭領,請他定奪,如何?”
“你在耍我!”
吼…………
前面還沒什么,聽到最后這句,李玄靈要是還反應不過來,那就太傻了,可她話音才剛落下,一道極其亢奮的寒獸怒吼聲,就從頭頂傳了下來。
“高級雪鬃,怎么會!”
李玄靈神情驟變,猛地抬頭看向主區上方的鐵壁,她的狩獵經驗極其豐富,立刻就分辨出了這道怒吼,是一頭高級雪鬃的聲音。
夏川表情微怔,緊接著反應過來,拉著陳應元直接轉頭朝著主樓的方向退去,只是他還沒成功退走,一道血光就驟然從地面射出,直接洞穿了他的腰部。
噗嗤!
夏川本就是重傷的狀態,被這道血光洞穿腰部,避讓不及,直接就往后飛出了五六十米,若不是陳應元及時跑到身后接住他,只怕會直接飛到李玄靈的旁邊。
吱吱吱吱…………
剛剛射出紅光的地面位置,一陣細微的吱吱聲突然響起,緊接著兩顆尖長的獠牙,突然穿破了地面。
要知道,蜂巢整個主區都是被鐵壁包圍的,能從地面穿透出來,證明這獠牙的主人,是將地底厚達十余米的鐵壁層,都給穿透了的。
嚙鼠就能啃破鐵壁層,這不算什么。
關鍵是,他們剛剛談話這么久,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這才是最恐怖的事!
夏川、陳應元,包括對面不遠的李玄靈,三人全都表情凝重的盯著地上那雙獠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簌簌簌簌……
一只十幾公分寬的金色嚙鼠頭顱,直接穿出地面,豆米大的兩只血色瞳孔,滴溜溜的轉動了幾下,先分別掃視了左右兩側的三人一眼,隨即目光便直接轉向了主樓的方向。
它的瞳孔里滿是欲望與貪念,明顯那主樓里,有什么東西,對它有極強的吸引。
吼……吼……吼………
與此同時,主區頂上傳來越來越多的寒獸怒吼。
這下不光夏川和陳應元,對面的李玄靈表情也變了。
“糟了,霜狼、雪鬃、魔羊,都順著隧道下來了!”
夏川此刻,臉上滿是驚懼。
他讓岳鋒點燃圣鼎,一是為了壓制露珠瘟疫;二是為了驅散白露詭在地面制造的白霧,讓地面寒獸散開。
圣鼎會吸引寒獸,他當然知道。
可他不知道,吸引力竟有這么高。
嚙鼠本就生活在地底,天生就擅長挖洞,被吸引過來也不算奇怪,可其他寒獸又不是生活在地底的,它們居然也順著隧道找下來了。
地下一百多米,那些高級寒獸也能感應的到。
這可是高級寒獸,一頭兩頭就夠受的了。
從頂上傳來的動靜聽,怕是十頭都不止。
高級寒獸的體型都很小,主區壁壘剛剛被嚙鼠破開了很多洞,那些洞口直徑都有一米左右,完全足夠容納他們進來。
而且,圣鼎只要一直是燃燒的狀態,周邊的寒獸都會被吸引過來,所以時間越長,數量就會越多。
這要是全都進來了,那所有人都要玩完。
要趕緊熄滅圣鼎。
不對,還有一個辦法!
夏川腦海中猛然閃過一個想法,回頭看著李玄靈身后的隴右軍營,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陳應元,走,快回主樓!”
夏川已經沒有行動能力了,只能靠著陳應元的攙扶才能走,所以他一開口,陳應元便立刻帶著他往主樓的方向跑去。
嗤…………
那頭嚙鼠比兩人的速度快上三四倍都不止,它直接破開地面,化作一道金光就朝著主樓方向沖了過去。
“大哥,帶大軍出動,直接攻打主樓,快!”
陳應元攙著夏川還沒走遠,就聽到了身后李玄靈的怒喝聲,與此同時身后一道猛烈的劍鳴聲傳來,陳應元表情驟變,立刻帶著夏川往主樓方向狂奔逃竄。
“你們兩個都是重傷的狀態,都是裝出來的,剛剛那么久就是為了拖延時間,想帶人逃走,做夢!”
得虧夏川一直控制著距離,李玄靈盡管反應很快,可還是沒有第一時間追上來,兩人險之又險的逃進了主樓外圍的大軍內部。
“夏川,隴右軍已經過來了,不要想著帶人跑了!”
裝了許久的夏川,此刻終于繃不住,面色煞白的轉頭盯著李玄靈,看著她身后快步沖過來的隴右軍,沉聲怒斥道:“李玄靈,你聽不到頭頂那些高級寒獸的聲音么,它們馬上就要進來了,現在帶隴右軍撤走還有希望,你繼續這么拖著,我們兩家所有人都得死!”
李玄靈站在主樓大軍外圍,表情沒有絲毫動容,看著夏川輕描淡寫道:“這些高級寒獸,都是被那尊圣鼎引來的吧?你有辦法解決,我不會放你們走的!”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繼續道:“隴右軍今天若是全折在這,你們也別想跑一個,索性玉石俱焚,隴山的御寒級多,等那些高級寒獸進來了,大不了我帶著他們跑就行,你大夏二十多個御寒級全死在這,最后還是會被我們,趕出隴右!”
眼見這李玄靈愈發瘋狂,夏川表情也無比糾結。
隴右軍已經靠過來了,離主樓只剩下三四百米了,這個時候交戰,那所有人就真是死路一條了。
砰…………
剛剛鉆破地面的那頭高級嚙鼠,此刻也爬到了主樓的頂層,明顯是想靠近寒墟鼎,大夏幾個受傷的御寒級已經跟它交上手了。
他來找李玄靈之前,就吩咐岳鋒打通主樓頂部跟地面的通道了,此刻岳鋒應該已經帶人順著通道往地面逃走了,但大夏一共有差不多六千人,短時間內肯定沒那么快。
這也是他為什么故意去找李玄靈拖延時間的原因。
剛剛意識到高級寒獸進來,他的打算是不滅火,這樣李玄靈肯定會帶著隴右軍撤出地下,等到大夏這邊人盡可能都逃走了,最后時刻再把火滅掉。
可誰知道,李玄靈居然如此瘋狂,吃準了他有對付高級寒獸的辦法,不僅不撤,還直接帶著大軍提前壓了上來。
滅掉圣鼎的火,白露詭就要動手;
不滅,高級寒獸馬上就要進來。
問題是,不管滅不滅,李玄靈這個瘋婆子,明顯都不打算善罷甘休,一定要拖著他們死在這。
夏川此刻,不是進退兩難,而是不管做什么都沒用。
“瘋子,瘋子,你這個瘋子,我大哥此刻早就攻破了隴山,你就是在這把我們拼光,又能如何?”
“攻破隴山?笑話,夏鴻實力是強,可就憑他,就憑你們那1000云蛟軍,想攻破隴山,做夢……”
“做夢,1000云蛟軍當然攻不破隴山,可要是加上昭陽、長寧、松元、白淵、東康、西嶺、玉澄,七家的掘地境呢?”
突然,主樓頂部傳來了一道眾人都無比熟悉的聲音。
“宇文燾回來了!”
“宇文司正的聲音。”
夏川、陳應元、袁城、邱鵬、林凱等等,大夏一眾御寒級,包括下方所有掘地境,一下就聽出來人是誰。
一襲黑衣,身負闊劍的宇文燾,手持強弓,先是射飛了那頭正在與袁城等人纏斗的高級嚙鼠,隨后又從身后取出一個包袱,丟在空中,拉出一支鐵箭,瞄準了隴右大軍正前方的一棟建筑,直接射了過來。
包袱在空中打開,一顆人頭和一截斷臂從中散落,鐵箭精準無誤的射中兩個目標,將人頭和斷臂,直接釘在了那棟建筑的最上方。
“那顆人頭是…………李玄空?”
“玄空大人?他不是在駐守隴山么?”
“你沒聽到?大夏頭領帶著1000云蛟軍打隴山了!”
“那截兒斷臂,是誰的?”
斷臂和人頭就這么映入隴右大軍所有士卒的眼簾,眾人立刻就分辨出了那顆人頭的主人身份。
不少聰明點的士卒,已經注意到剛剛宇文燾說的那番話了,還有大部分士卒,都將目光放在那截斷臂上。
那截斷臂罩著白色袖子,中間點綴著銀色線紋,一看就知道很珍貴,斷臂盡管被血染紅了,但還是能看出來皮膚皺巴巴的狀態,主人明顯年紀很大。
“那是父親的……”
“蠢貨,給我閉嘴!”
李玄平話沒說完,就被李玄靈給怒聲打斷了。
然而,隴右士卒又不傻,即便沒有李玄平這句話,有不少人也通過那條白色袖子,看出了那截斷臂的主人身份是誰了。
“那手臂,是天成老祖的!”
“天成老祖,手臂被斬了,隴山出事了。”
“隴山被夏鴻帶人攻破了?”
“1000云蛟軍,怎么可能攻破隴山?”
“沒聽到嗎?剛剛那人說了,昭陽、長寧、松元、白淵、東康、西嶺、玉澄,七家的掘地境都幫他了。”
“隴山的鐵樁墻,確實厲害,可惜人心向背,長寧、松元、玉澄三家反叛,再加有內應配合,鐵樁墻只用一夜便攻破了。
李天成已被我家頭領斬去一臂,你們駐地留守的五個御寒級,也被斬首一人,重創三人了。
眼下李天成正帶著剩下十多萬人,用人命在擋我家頭領呢,李玄靈,投降吧,隴山已經敗了,今后隴右就是我大夏領土了。”
隴右士卒正傳出一道道議論之際,宇文燾的聲音也適時從主樓上方,再度響起。
宇文燾這番話,配合墻壁上的李天成斷臂,李玄空人頭,瞬間就擊穿了隴右軍士卒的心防。
“駐地被攻破了,我們還在這打什么?”
“回去,趕緊回隴山,我家人都還在。”
“長寧、松元、玉澄三家,是頭領被殺后,被咱們強行吞并的,三家掘地境心里本就有怨氣,一旦有外力支援,真有反叛的可能性。”
“回隴山,不能繼續留在這里了!”
“離天亮還有四個時辰,有機會回去,頭領。”
“頭領,駐地不容有失,撤軍吧!”
不光士卒開口請求撤軍,回援隴山,就連邊上的幾個御寒級,都忍不住開口了。
李玄靈死死攥緊雙拳,轉頭看著南側近在咫尺的大夏主樓,盡管表情間滿是掙扎與不甘,可最后還是松開了拳頭,緩緩開口:“撤軍!”
說完后,她的表情頓時就萎靡了許多,仿佛說出這兩個字,已經抽空了她身體里的全部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