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
中陽大營正東300米開外，一面金色方形大纛，于寒風中鼓噪不止，大纛長一丈五，寬半丈多，整體由金色夏錦制成。
雖正值黑夜，可下方有火光映照，金色旗面上的夔紋細節清晰可見，旗面正中大大的黑體“穆”字，更是鎏光四溢，奪目非凡，哪怕隔著數百米遠，也看的一清二楚。
大纛立在一棟高三十多米的木制瞭望塔頂部，旗面下方還留了一方小平臺，平臺站著五個身披黃甲的士卒，正瞪大了眼睛，分別盯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以及天空。
瞭望塔的下半部分，竟是一棟橫長十五米的木棚，木棚頂部留了排煙口，正有滾滾濃煙從中散出。
濃煙內有火光，從火光高頻率的晃動可以看出，木棚內必然是有人在活動的。
木棚的四周，十頂橫長均為五十米的方形黑色軍帳呈環形分布，營帳表面黝黑，肉眼根本看不清內里的情況，只能從正西側帳門透出的強烈火光，以及里面的士卒攀談哄笑聲，判斷出人數規模不小。
嘎吱…………
正中間的木棚大門，突然被一名士卒從里面推開，一個身披玄甲的蒼髯老者率先走了出來，其身后還跟著十多個人，分別著玄、銀、金、黃、赤五色甲胄。
眾人身上的甲胄顏色雖各不相同，但樣式卻都完全一致，分頭盔、護肩、前擋、后擋、護膝、大臂、小臂等等部位，一看就知道是大夏標準的制式甲胄。
“都督，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差不多了吧？”
看到父親穆龍河抬頭看天，穆清鶴以為他是在估算時辰，立刻湊上前開口說了一句。
“老夫還能看不出時辰，用得著你多嘴？”
穆龍河扭頭瞪了兒子一眼，隨即沉聲朝眾人道：“攻城拔寨不易，司丞就給了我一萬大軍，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亂上，再等等吧……”
后方站著的一眾將領聞言，眉頭都微微有些不解。
六營大將夏侯岑忍不住拱手開口道：“都督，十架神機弩，三支精銳番號軍，再加金身丹，修為、丹藥、兵刃、戰甲全都優于敵軍，且中陽大營內只有楊芹楊蘋兩個顯陽，無論是實力數量，都不如我軍，更別說咱們還有內應，何必要拖到現在？”
夏侯岑雖有56鬃實力，可終歸只有御寒級修為，按說沒有資格跟穆龍河這么說話，但他是夏侯章之子，再加上身兼赤陽軍都統以及晉陽盟軍的六營大將這兩個職務，故而一眾人里，也只有他敢開口質詢。
穆清鶴已經被父親瞪了一眼，自是不敢再開口。
不過聽到夏侯岑的質詢，跟其他人一樣，他也面色困惑的看著穆龍河，想知道父親為什么遲遲不進攻。
被下屬質詢，穆龍河自是神色微沉，可見一眾將領全都困惑的看著自己，他還是緩緩開了口。
“夏人命貴！”
他輕輕張口，只說出了四個字，但穆清鶴、夏侯岑等等一眾將領聽到后，身體都微微一震，臉上的困惑瞬間全都消失不見，轉而帶上了一抹羞愧。
穆龍河看到眾人臉上的羞愧，知道他們把自己的話都聽進去了，眼中露出一抹欣慰，似是也來了談興，他沉聲繼續解釋道：“須知大戰一起，覆水難收，占盡優勢又如何？大營門口的那條塹壕，還有西南山道的兩千大軍，都足以證明，楊芹和楊蘋并非草包，誰知道他們有沒有藏什么其他的厲害手段？
司丞命我率一萬大軍西進時就交代過，夏人命貴，慘勝不是勝，本都督豈能兒戲……”
說到這，他微微一頓，又繼續道：“再說了，中陽大營那一萬大軍我自是不懼，可先前盧守正說了，中陽和臨崖兩個大營的掘地境加起來，最少也有6萬多，北朔要死守中陽，這6萬多人肯定都被組織起來了，真胡亂打進去，你們的對手，可不光只有那一萬守軍！”
眾人聞言，表情瞬間都凝重了幾分。
“如此，都督是在等……”
這次是穆清鶴忍不住了，公開場合下，他自是要以職務相稱，他實在是好奇，父親到底在等什么。
“來了！”
不過，他話還沒問完，就被穆龍河給打斷了。
穆龍河明顯察覺到了什么，突然扭頭，看向東南側上空，眼里露出一抹精光。
其余人也趕忙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
一道人影快速從東南側上空飛來，徑直飛到了中軍主帳的上空，主帳四周的執勤士卒，看到有人遞進，神情立刻就肅殺了起來，甚至兩側還有不少鐵輪碾過地面的聲音，明顯是有人祭出神機弩了。
“自己人，不必驚慌！”
穆龍河一聲令下，周圍所有人表情才放松了下來。
“蕭大人！”
“蕭大人怎么來了？”
“是蕭大人。”
“蕭某來遲，都督見諒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蕭山軍的前任都統蕭康成。
蕭康成直接落到了眾人面前，擺手對著其余人示意了一下，然后面帶笑意的對著穆龍河拱了拱手。
“蕭大人可算來了，你再不來，老夫倒是等得及，可他們都快逼著我下令進攻了……”
蕭康成聞言一愣，然后看著后方穆清鶴和夏侯岑等一眾將領，頓時笑著開口道：“看來諸位將軍，都求戰心切啊！不急，待老夫先探查一番！”
他打趣完后，神情猛地一肅，然后扭頭看向中陽大營的方位，雙手虛抬，數十道泛光的青色氣絲，頓時自其手中憑空散發出來。
那些青色氣絲在他掌心不斷竄動，似是想脫離掌控但又跑不出去，最后在嘗試了數次過后，竟開始朝著不同的方位撞了過去。
靈光一共有36道，有33道都在往東、南區域突破；只有3道氣息，朝西側沖撞。
此刻眾人的西側，正是中陽大營。
“3個，這北朔，果然是藏了一手！”
看到青色氣絲的狀態，穆龍河立刻就反應過來了，神色微微一振，暗道果然如此。
蕭康成的實力，不算強，去年突破的顯陽級，現在最強實力也只有4鈞不到。
但他有一門很厲害的手段，就是追蹤。
得益于去年融合的那枚魂香青玉，蕭康成能給所有顯陽級都打上標記，而且這青色氣絲的標記，幾乎是終生的，最起碼截止目前，除了黃燭，以及類似徐寧這樣魂體極其強大的人可以自己清除，大夏還沒找到任何其他手段能解除。
有了這樣的手段，大夏怎么可能不提前布局？
蕭康成前年組建了蕭山軍，去年突破顯陽級，融合了魂香青玉后，夏川直接就讓他交出了蕭山軍都統的職位，然后讓他當了萬寶樓副樓主，為的就是讓他方便接觸北部五鎮的顯陽級，提前給他們種香。
“蕭大人是從陽瞿過來的吧？陽瞿情況如何了？”
龍谷鎮城易主的消息，穆龍河已經知道了，他很清楚大夏這次北伐，最大的目標就是五大鎮城，龍谷易主后的下一步，必然就是解決孤立無援的陽瞿了，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蕭康成確實是從陽瞿過來了，他眉頭微微一凝，搖頭道：“袁司正已率大軍將陽瞿圍的水泄不通，曹乾陽冥頑不靈，威逼利誘，好說歹說，就是不肯投降，袁司丞猜測，應該是蔡丘和陳倉的援手到了，所以他沒有急著攻城，只派人給另外三路大軍傳了信。”
藩鎮援手到了！
穆龍河眉頭一凝，下意識搖頭道：“不對吧？陳倉和蔡丘的援手到了，這里怎么會只有三個顯陽？對了，你剛剛探出了楊芹和楊蘋，第三個顯陽級是誰？”
“段賀陽，2鈞實力而已！”
聽到第三個顯陽級實力只有2鈞，穆龍河表情瞬間就放松了許多，隨即扭頭看向中陽大營，面色微振，顯然心里已經在開始盤算了。
而蕭康成這邊面色則有些困惑，他在思考穆龍河剛剛說的那句話，兩大藩鎮援手到了，那中陽大營這里為什么只有三個顯陽。
“對方既有三個顯陽，那萬事求穩，蕭山軍剛好就在盟軍五營，蕭大人既然來了，若無其他要事，就先留在這里，助我破城，如何？本都督保證，用不了三個時辰，天亮前就可以結束。”
蕭康成扭頭看著左側五營軍帳，看到熟悉的蕭山軍軍旗，略微掃視了一番下面的士卒，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意，點了點頭道：“蕭某本就是戰陣令旗，游走于戰場各處，無緊要軍情的時候，可以逗留在任意一個戰區，待穆都督拿下中陽，蕭某再去給司丞報喜，如何？”
“哈哈哈，承蕭兄吉言了……”
穆龍河自然是沒那么神通廣大，會預知到蕭康成的到來，他從頭到尾等的，只是其他戰區軍情而已。
他要是沒記錯，此次夏軍北伐，一共設了六個戰陣令旗，都是有些特殊手段的人，蕭康成只是其中之一。
誰成想自己運氣會這么好，居然等來了蕭康成。
顯陽級數量太多，是有扭轉戰局能力的，獲悉了中陽大營只有三個顯陽級，穆龍河此刻自是徹底放了心。
他扭頭帶著一眾將領，直接回到了主帳大營內，隨后大刀闊斧的坐上了帥位，環視下方群將一眼，只思索了片刻，立馬就開了口：
“中陽地勢不算險要，但一味猛攻也不行，既知曉西南山道的消息，那就要提前做出部署，盧司正的七個徒弟，已經潛入中陽大營內側了，只要我們正面發起進攻，他們就會在里面制造混亂，另外還會配合我們奪取西南山道。
蕭大人，就由你領蕭山軍2000人趁夜色繞道西南，蹲守在山道口，只要我們在正面發起進攻，你們就可以跟內應配合行事，取下西南山道，中陽大營就算拿了一半下來。”
這就屬于是賣人情了，從西南山道奇襲，而且還是有內應的情況，顯然比正面立功的機會，要大的多。
蕭山軍的現任都統就是蕭康成的堂弟蕭元，其子嗣蕭珩，還有大批子侄都是蕭山軍的士卒，穆龍河顯然是看在蕭康成愿意留下來幫助自己的份上，所以賣了他一個好。
蕭康成自是心領神會，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拱了拱手道：“都督放心，蕭某必率軍奪下山道！”
“兵貴神速，你現在就去準備，雖是夜色，可2000人行軍多少有點動靜，想瞞過對面不容易……”
不是不容易，而是壓根就瞞不過。
且不提夏軍營帳離中陽大營就300多米，人家無時不刻都在盯著這邊，哪怕離的遠點，以顯陽級的本事，也不可能讓你在眼皮子底下溜走2000人。
所以分出2000人攻打山道，既是奇襲，也算是一手分化敵方兵力，就看內應做的好不好，以及楊蘋和楊芹兩人愿意投入多少應對了。
“蕭某這就去了！”
立功的機會，往往也是伴隨著巨大風險的，蕭康成一把年紀了，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他只是輕輕點頭，拱手對著穆龍河一拜，直接退了出去。
“余下8000人，由本都督親自率領，從東側正面攻進去，全軍箭陣打頭，夏侯岑，你率黃甲赤陽兩軍搭橋正面沖，穆清鶴率4000人操神機弩押后，務必一波擊潰中陽寨門。”
“屬下領命！”
穆清鶴和夏侯岑躬身一拜，表情都很是激動。
他們剛入夜就抵達中陽了，足足在這蹲守了快七個時辰，眼下終于是要開打了。
“擊鼓擂號，準備進軍！”
嗚………………
穆龍河一聲令下，帳內眾將快速走出營帳，只過了不到五息，一道巨大的號角聲就響徹在營帳的正上空。
戰爭號角一聲，無論是已經出營的2000蕭山軍，還是在營中整裝待發的8000夏軍，臉頰瞬間都竄上了一抹殷紅，瞳孔里也滿是激動與振奮。
“軍功，撈軍功的機會到了！”
“我只差50點軍功就能封爵了，一戰足以！”
“眼下南麓局勢基本定了型，知道這次北伐結束，就再也沒有什么九鎮了，短時間內，恐怕沒這么好的撈軍功機會了，一定要把握住了！”
無數士卒都在摩拳擦掌，西側中陽大營的洶洶火光，非但沒有讓他們懼怕，反而映出了他們瞳孔里的興奮與渴望。
封爵，就在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