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宅忙忙碌碌幾乎大半個通宵。
兩頭豬的烹飪不是一件小事，哪怕有容麗主刀也耗費了大量的時間。
“在煮肉！”
“煮了很多的肉！”
新手父母帶著啼哭的孩子入了張宅，趕車的衛青沒敢下車，而李廣則是陪伴在新帝身邊。
兩人嗅了嗅濃郁的豬肉味，只覺張學舟等人回長安城在對待吃這方面的事情并不含糊。
“聞起來的味道似乎還不錯！”
新帝砸吧砸吧了嘴巴，李廣則是伸手示意指了指張宅。
“要不要我去東方朔那兒取幾塊肉過來”李廣問道。
“君子不奪人食……也行，你去向他買點兒！”
新帝摸了摸腰兜，隨后取出了一塊碎銀。
忙忙碌碌許久，他腹肚有幾分饑餓，覺得有香味的食物味道應該不算差，拿來做夜宵相當不錯。
“是！”
李廣本來想吃個白食，新帝既然愿意給錢財，他就拿錢財去買。
他接過銀子，隨后躍下了馬車。
還不等他敲門入宅，李廣只見宅門打開，衛少兒和陳掌歡天喜地走了出來。
“咋的，這是手到病除了？”李廣奇道。
“東方朔真乃神醫”陳掌高興道。
“他將我們包裹的厚布拆了，讓去病在地上爬了一圈，什么事都沒了”衛少兒高興道：“去病如今會爬了，再過一段時間應該還會走會說話！”
“走的還挺早！”
李廣應了一聲。
他這句話不陰不陽的，顯然是相當不討喜了。
不過衛少兒等人也沒做計較，極為高興抱著孩子回了馬車。
“哎，那個東方朔你在家嗎？”
“李……”
“我乃平陽侯府侍衛毛一塊，想問問你家里烹飪的肉賣不賣，我出錢買！”
見到遠處的張學舟探出一個腦袋，李廣截斷了對方識別出自己欲要說出口的稱呼，迅速揚了揚手中的碎銀，也將自己所求說了出來。
“我們這兒沒批示的公文，沒法按市價賣肉，但你既然想吃肉，那我就送你一塊”張學舟回道。
“那我送你一塊碎銀”李廣點頭道：“這是屬于私人贈予，不屬于市場交易！”
朝廷中人打交道有種種弊端。
如果李廣背后并非新帝，張學舟真有可能聯想到釣魚執法。
張學舟瞅了瞅廚房。
接過李廣拋過來的碎銀后，他也沒客套，直接去廚房里取了兩條一斤重的帶骨肉。
這些帶骨肉屬于容麗炮制的殺豬菜，加了一些蓉城那邊帶過來的香料，又加了鹽巴烹煮，燉得極爛，若能再加一些酸菜味道則會更好。
“你也不送個碗！”
“拿著骨頭棒子啃吧，我剛回長安城，家里什么都沒有，等天亮了還得買碗呢！”
李廣吐槽了一聲，而后只得雙手接過。
張學舟也只得無奈回了一句。
張家莊人在長安城外用的碗不是憑空而來，而是從張宅取過去的。
不看不知道，張學舟清點過后發現自家也是個破落戶，連盛放食物的碗和托盤都欠缺。
“你家是遭盜賊了嗎？”李廣奇道。
“只是出去的時間長了一些沒人照料而已！”
“你家掛這么多肉是準備宴請嗎？”
“我回長安城的路上看到一群流離失所的窮人，他們天天啃草活命，我準備著天亮了給他們送一些吃的！”
李廣隨口問了兩句，張學舟則是同樣隨口回了兩句。
這讓李廣沒詞。
他們的眼睛聚焦于皇宮大內，與普通人天然就帶著隔閡的深溝，李廣哪能知曉長安城外哪家哪戶吃不飽。
讓李廣打仗沒問題，讓他接濟窮人的事情就難做了。
索要了肉食，李廣提著骨頭棒子點點頭，而后大步退出了宅門。
“這肉溫熱，看來煮肉的火不曾停！”
“灶膛有一些火星，他這個肉一直溫著的！”
李廣上了馬車，將肉遞了出去。
新帝也沒介意，將肉食接過手。
他看了看李廣，又看了看衛青，再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手中的兩塊斤重的肉。
若非張學舟沒出來看一看，新帝真要懷疑張學舟是不是在搞什么‘二桃殺三士’的伎倆。
這種肉食讓新帝很不好分配，他也只得自己啃。
“味道還不錯！”
入手的豬肉味道意外的不錯，沒有豬肉的腥臊感，肉質綿軟又不油膩，新帝覺得自己吃掉這兩根斤重的骨頭肉不成問題。
“他家肉味濃郁，這種肉應該烹飪了不少”新帝道：“此時天氣尚熱，他烹飪如此多肉不怕壞么？”
“東方朔說在回長安城時看到一群流離失所的窮人，這些人啃草活命，他準備天亮送這些人一些吃的”李廣幾乎是原話回道。
“流離失所？現在還有需要啃草活命的窮人？”新帝難于置信道：“我年底巡查過城外，還看過新增添的墳頭，除了病死的，城外沒有人屬于餓死的，冬季已經過去，這春夏秋季吃食多，怎么還會有這種貧困的人，甚至讓東方朔在路邊就能看到！”
“我也不懂！”
李廣連連搖頭，示意自己不懂城外人的生活。
新帝啃著豬骨肉，只覺味道不錯的豬肉有點沒滋沒味起來。
他還是要幾分面皮的，新帝當下難于看到更遠處的大漢王朝百姓是怎么存活的，但長安城乃天子腳下，這是他稍做巡視就能看到的地方。
若城外餓殍成片，這就是他當帝王的不合格。
包括城外居民入城自由售賣肩挑之物，包括任由城外人開墾田地，打擊流民地霸等措施都是傾斜性的政策，在這些傾斜政策的照顧下，只要勤勞肯干又不遭遇天災，城外人不僅僅可以混個溫飽，還能拿出種植的糧食入城售賣。
長安城外有涇河與渭河，河水澆灌方便，土地也較為肥沃。
如果不是這類政策的制定，這些容易開荒的田地哪還有這些貧民的份。
新帝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哪些人混到如此之慘。
“小羊一路和東方朔同乘車，小羊怎么就沒注意這種事情……是了，他滿腦子都是經商，恨不得在其他人身上剝一個半兩錢下來，只怕眼中難于看到困苦之事！”
新帝心中尋思了片刻。
“等天亮了去看一看！”
城外視察并非新帝此行所要做的事情，但他將自己的計劃稍微做了臨時更改。
他也想看一看，在長安城傾斜政策之下為何依舊會出現這種落魄災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