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氏第一序列的繼承者,也會參與復興學社嗎?
他記得,復興學社的首要訴求。
便是推翻東夏九姓!
秦時眸光閃爍,思維發散。
“老應,和解這種事,還是免談吧。
我只是南煌道館的弟子,而非真正做主的人。
再者,我家二師兄的性命,僅應麒一人怎么夠。”
應凰糾正道:
“不止應麒,還有七十七名直系子弟。”
秦時很認真地說道:
“還是不夠。應氏參與過那件事的人,本就該給沈師兄償命。這叫理所當然。
況且,老應你知道的,就在中心城,南煌道館還剩一筆血債。”
應凰面無表情道:
“應麟他是應氏的直系,也是他這一脈最后的獨苗。
如果讓他死在衡州,應氏臉面上很不好看。
我可以答應你,秦同學,應麟他將得到東夏憲令的公正審判。
比如,他會上法庭,然后認罪,處以監禁。”
讓一個應氏直系在大眾面前,接受法律制裁。
這確實很有誠意。
從新東夏的第一個千年開始,九姓應運而生。
對于無數公民而言,他們充滿著神秘與威權,恍若某種神圣不可侵犯的偉大化身。
即便經歷過幾次大動蕩,也受到過幾次大挑戰,卻未曾傷及根本。
適才應凰所說的“與國同休”,這四個字并無什么問題。
“張師不會同意的。”
秦時仍舊搖頭。
不得不說,這位應氏第一序列的繼承者,確實存在非凡的天賦。
談話之間讓人如沐春風,十分舒爽,很難升起厭惡之情。
“無妨,我還是那句話,南煌道館即將看到我的誠意。”
應凰微微揚起下巴,俊美面容自信十足。
“秦同學,相比起那位南煌道館之主,我更在意你的想法。”
秦時忍住想要后退的下意識念頭,他總覺得這位應氏第一序列繼承者的好感,有點兒莫名其妙。
他保持距離平淡說道:
“如果應氏當真對和解抱有誠意,不妨到泰安都市圈,直接找張師。
老應啊,你非得盯著我,不敢登南煌道館的門,該不會擔心被轟出門,亦或者……打個半死吧?”
應凰那張俊美面龐抖了一抖,這小子的感知還挺敏銳。
“張前輩的脾氣,我略有耳聞。這段恩怨了結之前,我還是不礙前輩的法眼,免得添堵。”
秦時呵呵一笑,老張瞅著風燭殘年,垂垂老矣,可一旦被激怒便如雷霆轟掣,毀天滅地。
聽魚師姐講,當年松谷河畔莊園,老張殺得尸橫遍野,最后又駕駛神機,轉戰中心城,差點把教育司大樓夷為平地。
他敢說,應氏子弟膽敢踏足南煌道館,打斷腿都算輕。
“希望下次再見,我們能夠坐下來喝一杯。”
應凰也不拖泥帶水,他朝著秦時微微一笑,旋即瀟灑離去。
走廊盡頭,隱于暗處的老利,抬手抹了抹額頭汗水,跟上應凰的腳步:
“凰少爺,談得怎么樣?”
應凰雙手背在身后,輕快道:
“跟我猜得一樣。他是一個不容易被說服,也不容易被動搖的人。”
老利皺起眉來:
“所以不愿意接受應氏的和解意向嗎?”
應凰聳聳肩,好像并不在乎,反而問道:
“老利,你似乎有些如臨大敵?怎么了?”
貼身跟隨的老管家沉聲道:
“南煌道館,確實是高手如云。凰少爺你和秦時交談的那會兒,我感應到一股很恐怖的心靈波動。”
應凰挑起眉毛問道:
“西南聯合的靈能魔女,魚微微?”
老利點頭道:
“沒錯。據我判斷,她大概在坐忘層次,法術位等級很高,如果被她拖進精神空間,我可能就不好脫身了。”
應凰似乎見過魚微微,腦海勾勒對方形象,隨后道:
“也是一位美人。不過她的精神之美,過于危險,隨時都在崩潰的邊緣。
這種破碎美,也是稀有,值得欣賞。”
他來到走廊的盡頭,墻壁掛著大幅人像,按照順序是衡州新星歷屆的總督大人。
靜靜地駐足,注視那些親身參與時代洪流,進行大遠征,大開拓的“歷史人物”。
“大丈夫啊,正當如此。”
新東夏的六個千年,秦帥曾經短暫地從天晶棺槨里醒來。
這位宛若恒星照耀東夏的至高元勛睜開雙眼,而后在十八分鐘后,下達命令。
如宇宙雷暴的隆隆聲音,響徹在帝京的中樞。
無論是議事庭,亦或者八百人大議會,他們都在第一時刻遵照秦帥的指示。
把這位至高元勛的意志,傳達向三十二座行政新星。
首先就是永久剝奪九姓子弟擔任行星總督。
其次肅清掉戰團之中,大批量的勛貴。
并杜絕戰團與財團進行深度合作的現象。
這使得九姓子弟,往后很難成為新東夏的上層力量。
他們只能謀求大議會的席位,或者轉而投身大遠征與大開拓,爭取更廣闊的前景與前途。
“那是新東夏這艘大船,航向星海,第二次遭遇風暴,面臨傾覆的危險。”
應凰仰著頭,望向一位位行星總督的大幅人像。
老利緘默不語,所謂的第一次傾覆,自然指的是副帥叛逃那回。
使得虛君之位空懸,新東夏與四大支柱的關系越來越遠,進而讓幽界的距離越來越近。
“呼風喚雨,只手遮天的東夏九姓,在同一天來到帝京中樞,他們懷著忐忑的心情,見到那位銀河內最強大,無敵整整六個千年的至高元勛。
我從父親那里得知,秦帥短暫地降臨了半分鐘,只說了三句話。
革新得來的權力,不應該造就新的貴族。
東夏六個千年發展的果實,屬于大眾。
這是一次警告,也是通知。”
應凰的語氣漸漸激動,那張俊美面龐浮現出一絲狂熱。
這讓旁邊的老利很頭疼,誰能想得到,應氏第一序列的繼承者,竟然是一位標準的“復興派”。
“從此之后,行星總督的位子,不再屬于九姓。戰團也與財團做出切割,必須遵守第三方監督條約。
最重要的一點,九姓被關進籠子,成為大議會的一份子,第一要務便是監督九姓。
老利啊,相比起繼承應氏,成為大家長,努力追逐那樣偉岸的人影,難道不會讓人生更精彩,更刺激么?”
應凰長長嘆氣,他畢生的目標,便是登頂行星總督之位,讓那位沉眠于天晶棺槨的秦帥為自己授勛。
但這個愿景想要實現,比起從諸多第一序列繼承者脫穎而出,更艱難。
“所以,凰少爺如此欣賞秦時,甚至不惜說服族老,親自來到衡州。
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某種可能性嗎?”
老利彎著腰問道。
“沒錯。復興派的實力太過弱小,無法抗衡積累九個千年的守舊派。”
應凰點頭道:
“復興派并不缺乏領袖,我們有一位很完美的人選。但缺少一位對外展現實力的‘戰士’。正如當年復興學社的秦帥與楊帥一樣。
楊帥主持大局,秦帥掃平一切障礙。
我認為,秦時將是一位很好的‘戰士’。
并且,最妙的一點……老利,最妙的在于!”
應凰嘴角掛起濃郁笑意,仿佛翻看一部精彩的話本,對其高潮段落產生巨大期待。
老利抬起頭,不知道凰少爺究竟在期待什么。
即便秦時的天賦相當卓絕,但放眼東夏,也不乏打破常理,超越認知的妖孽存在。
為何偏偏就對秦時格外看重?
因為賀嵐禪的傳承?
還是關于副帥的秘密?
“最妙的在于,秦時他與我們復興派的完美領袖,很有淵源。”
應凰好似想到某個場面。
“你想想啊,老利,秦帥和他的弟弟,讓整個銀河都知道,秦家人有多可怕。
如果在即將到來的新世代里,仍然是姓秦的,屹立于東夏權力的最高點。
這難道不是很有意思嗎?”
姓秦的?
老利臉上皺紋擠成一團,秦時他姓秦。
還有誰?
復興派的完美領袖嗎?
老利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名字。
“凰少爺!”
他眼中充滿錯愕。
“像我這種出身,怎么可能鼓起勇氣反抗家族。”
應凰自嘲一笑:
“我只是一頭溫順的羊,若無雄獅帶領,哪能頂撞老虎,即便它處于暮年。
見風使舵是我從小就會的本事,所以我愿意投身復興派,當然是因為,我認為這一方的贏面更大。”
老利腦海里像被閃電劃破迷霧,徹底明白,為什么復興派的崛起如此迅猛,為什么吸引眾多的堅實擁躉。
并且這次悄然蔓延的思潮,并非從下至上,而是從上至下。
“太子爺!復興派的完美領袖,竟然是那位太子爺么?!”
老利幾乎被震驚到失語。
生來就站在東夏最高點,放在古老年代,可稱“天潢貴胄”的那群年輕人。
竟然要對東夏九姓發起內部革新?
應凰感慨道:
“姓秦的,都是狠人哪。老利,我希望你能站在我這一邊,而非繼續代表我父親的意志。”
老利背后一寒,夜風吹來,那頭惹眼的火紅長發輕輕飄蕩。
應凰的手掌落在這位老管家的肩膀上:
“衡州這地方,就一個好,不管是帝京,亦或者海州,都離得遠。”
老利心頭發冷,得知復興派內,始終隱于幕后的年輕領袖,居然是傳說中的那位太子爺。
他頃刻就明白,這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思潮興起,背后必然伴隨著更大的風暴。
如果按照凰少爺的說法,這可能是新東夏的第三次沖擊!
“凰少爺,我對你的忠誠不容動搖。”
老利趕忙表態。
“忠誠和背叛是硬幣的兩面,每一次拋擲,得到的幾率都對半分。
所以在我這里,忠誠是最無價值的籌碼。我身邊大概還有三條眼線,找出來,解決掉,我們依然可以像過去一樣。”
應凰邁開腳步,徐徐步入陰影之中。
老利額頭滲出豆大汗珠,神色糾結幾秒鐘,旋即露出一抹決絕。
繼續追隨應凰,一同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他相信,如果復興派的背后,真是那位太子爺的話。
那么,九姓一定會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失敗!
六個千年之前的秦帥舊事,可能重演!
“應氏第一序列的繼承者,果然不同凡響,身邊的保鏢都這么厲害。”
魚微微步出角落,來到秦時身邊,溫婉恬靜的面容上,少有露出凝重之色。
“老應排名挺高的,估計很受家族看重。”
秦時笑道,這些天魚師姐果真除去睡覺洗澡,寸步不離,讓他充滿安全感,十分踏實。
“他這人感覺還行,可惜,和解注定沒戲。應麟欠著南煌道館一筆血債,怎么也沒可能勾銷。”
魚微微莞爾一笑,這才是南煌道館的接班人。
即便應氏給出誠意,許下承諾,那又如何。
該還的,終究要還!
“回去吧,宴會估計也要散了。”
魚微微挽起秦時的手臂,側身仰頭,注視著高出她半個腦袋的小師弟:
“今夜的風波應該到此為止了。”
中心城的第一交通線,掛著檢修工牌的車輛駛入其中,而后釋放阻絕力場,將“此地發生異常狀態需要養護”的信息上報給龐大無比的泰君意識。
穿著工服的幾人走下懸浮車,正常行走在類似于真空管道的交通線路。
他們四處忙活著,又是布置路障,又是安裝緊急避險燈。
一邊做事,一邊聊天:
“這筆單子開價很高,金主看上去也很有實力,不僅讓我們這種‘黑戶’混進中心城,還給予偽裝身份。”
“目標是還未跨入專職級的高中生。不過別小覷,人家奪得本屆百強賽的頭名,屬于天才行列。”
“什么天才不天才的,難道老子會等他成長起來,再跟他公平較量嗎?就算賀嵐禪,十七八歲碰到我,照樣被一把捏死!”
穿著工服的幾人平和交談,他們口音不像是衡州本土,反而帶點瀛洲自治區的味道。
打頭的那人,膚色黝黑,個子不高,精瘦如猴。
第二個比較正常,平頭方臉,頗為親和。
第三人則長相極兇,掛著三角眼,挺著鷹鉤鼻。
他們是滯留在衡州新星的“外地人”,來自瀛洲自治區,本來做些黑吃黑的生意,打劫行商浪人的飛船,或者走私違禁品,因為大封鎖的緣故,被強行留在這里。
又由于瀛洲人的身份,難以被接納,安穩地扎根,所以只能像地溝里的老鼠一樣,活躍在邊緣城市的角落。
“來了。”
精瘦如猴的男人說道。
“速戰速決。”
平頭男開口叮囑。
“有人下來了。瞅著沒啥威脅,這個任務算讓我們撿到了!”
鷹鉤鼻男子陰惻惻笑道。
“師姐,看來今夜的風波還未過去。
讓我來吧,這把低端局,沒必要讓你動手。”
秦時摘下學生帽,輕輕推開飛行器的艙門,從中走出,直墜下方。
第一交通線的寬闊管道內壁,他如履平地,步伐很穩。
“這種貨色,居然敢在中心城公然攔截我?”
秦時覺得不解,雖然他和應凰只見過一次,但下意識就認為,對方干不出這種蠢事。
但不重要。
他正想試試生命磁場給自己帶來的提升!
“開!”
秦時略一運轉,生命磁場與修身爐一同運轉,轉瞬之際,便已經飆到百匹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