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宛如‘狂風颶浪’一般的刀意,迸發出幾乎能夠割裂一切的氣場,叫季修頓時之間,從心底升騰出了心驚肉跳的感覺。
毫不夸張的講。
那道道縱橫撕扯、將整座‘鑄刀臺’都籠罩其中的濃濃刀意.
只要有力關武夫,練氣大家陷入核心區。
恐怕旦夕就要被割作碎屑,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最最恐怖的絞肉機一般!
而陳鶴反應則更快。
隨著電光火石間,徐龍象毫無征兆的對師祖王玄陽出手。
感知到了那股子不對勁的他,直接筋肉膨脹,腰身再一次挺直,脊柱發出‘咔嚓咔嚓’的震鳴之音,驟然騰身而起!
陳鶴以強橫無匹的姿態,硬頂著那股如山似海的壓迫,如同拎小雞崽一樣,將大弟子秦拙,三弟子俞齋一把夾住。
隨即又拽著身畔的季修,一個箭步,瘋狂后撤到了那祖師祠前,才堪堪避開了中心的‘刀域’交鋒!
饒是如此,那周遭的巨木石碑,也被寸寸切割崩碎成了木屑石塊,濺射、紛飛不止!
“師傅,救我,師傅.我錯了!”
原本在場的紫霞門徒,早在徐龍象將衛長空打得吐血遠遁,當場宣判了他們流派消亡的時候,就已肝膽盡碎,早早逃走,根本不敢多作逗留。
場中留下的,只有被季修眼疾手快擒拿下來的茶行嫡系,天刀叛逆喬啟。
而隨著王玄陽迸發刀意,形成‘刀域’,將整座鑄刀臺都盡數籠罩。
季修、秦拙等人都被反應及時的陳鶴帶走,脫離危險圈。
只有喬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溢散的濃濃刀氣徹底籠罩,只覺身軀冰涼,難以動彈,不由滿心恐懼的看向陳鶴。
但此時,陳鶴早已立足祖師祠前,眼神冷漠,看都未看他一眼。
片刻。
隨著喬啟的身形被徹底‘淹沒’,連道渣滓都未剩下。
陳鶴眼神才終于復雜:
“你師祖的刀道造詣,境界已然通天。”
“你那位座師,應該只是察覺出了端倪,所以想要出手試探一二,估計他也沒料到,竟能產生如此大的動靜。”
季修還沒從狀況之中,緩過神來,聞言不由多問了句:
“大師伯,此言何意?”
看著場中已經被‘武圣真意’與‘刀氣之域’充斥籠罩,看不清任何狀況,陳鶴斟酌良久,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開口:
“正如修行有著‘九大限’一說,刀劍武學,也有高下之分,而且往往與修行相輔相成。”
“刀勁、刀勢、刀罡,此乃是‘凡刀’。”
“就算學了秘武,將大家、立派、真宗三級修滿,算是登堂入室。”
“但在這茫茫天地,依舊稱不得拔尖,最多只是中流砥柱的程度。”
“可”
“若是你能在此之上,更進一步!”
“便為‘絕藝’!”
陳鶴說到這里,赫然目光灼灼。
也叫季修想起了自己的這塊‘武圣牌匾’,上面便留存著所謂的‘絕藝’殘痕。
“何謂‘絕藝’?”
季修不禁問道。
“龍虎之境,需要‘神魄’與‘肉身’,雙雙抵達巔峰,將神與精修滿,才能突破。”
“你師伯我養精蓄銳這么多年,抵達無漏巔峰,之所以未曾氣成龍虎,就是差了些神魄造詣。”
“而絕藝,則是‘龍虎境’的高人,才能鉆研的東西。”
“一尊龍虎高人,只要能夠參得‘武圣絕藝’,便相當于是擁有了封號之根。”
“或者說,武圣絕藝,本身便代表了一尊武夫最最熾熱的念頭,又稱‘武道意志’。”
“你若能養出屬于自己的‘武道意志’.”
“從此往后,哪怕肉身神魄盡皆泯滅,只要意志仍有殘存,仍舊殘留在天地之間,就有可能在未來、再度歸來!”
說到這里,陳鶴沒有繼續多說,但其中的意思,已經極為明顯。
他這句話,換而言之的意思就是.
師祖已經將刀意修至了‘武圣絕藝’的程度,并且催生出了屬于自己的‘武道意志’!
所以哪怕神志不清,懵懵懂懂,在龍象武圣驟然擊出的同時,也能依靠本能反應,與其相抗!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季修不自覺的將手,撫摸上了背后的刀匾,心中掀起萬丈波瀾,嘴角微微抽搐武圣絕藝,原本不是某種真功,而是 武圣留下的武道意志!?
自己原來,連這玩意都能預支的嗎!
與之相比,需要練成大五衰天刀,再達成某種契約、條件,這些要素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而這絕藝與武圣真意所代表的概念,更是令他心驚不已。
若真抵達了這種程度.
那與另類的‘不死不滅’,又有什么區別!?
“師伯,你的意思是‘陳丹鼎’前輩,如今尚有武圣真意殘留,所以未來也有機會.?”
他話未講完,陳鶴便啞然失笑,隨即悵然若失:
“說是這么說,但哪里能有這么容易。”
“除卻那些真正的巨擘、人間絕巔有那么一絲絲機會,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叫殘念與天地共鳴,從而能做到‘再度歸來’。”
“不然九成九的武圣,隕滅了便就是真正隕滅了,哪里能‘從死返生’?”
“整個人仙武道的演變,歷經了九個朝代,九個千年。”
“若是只要修成了武圣,縱使肉身、神魄都寂滅了,也能憑借著些許殘存意志,便重新回來,那豈不亂了套了!”
“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你師祖可能正在進行著一場‘蛻變’。”
蛻變?
季修想起了之前陳鶴說過的‘一十六字箴言’,心中一動,頓時打起了精神。
旁邊的秦拙扶著俞齋,二人聞言,也一同豎起了耳。
注意到三個徒弟、師侄的眼神,陳鶴繼續講述下文:
“當年刀道祖庭,乃‘十大天柱’之一,門中高深傳承,自然不止一部。”
“而‘輪回天功’,便是其中有數,代表著‘封號武道’的至高篇章之一!”
“你師祖是我父親‘陳丹鼎’門下,修行的是‘真宗級’的大五衰天刀。”
“而他當年在刀道祖庭未曾分崩離析時,曾在三十歲前,位列雛龍碑第九,是祖庭當代‘刀道行走’的有力角逐者!”
“天柱的行走,便相當于一方真宗內的道子。”
“但真宗與天柱,卻不可相提并論。”
“大玄何其遼闊?一州藩鎮內,真宗不止一座,大都坐鎮一方‘界門’,杜絕外道入侵。”
“但天柱放眼整個天下,卻只有十座。”
“所以地位,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以你師祖當年的地位,有資格獲賜一門直指封號武道的直高篇章,而他選擇的.便是輪回天功!”
“所謂的‘練氣大家’,修的氣海、無漏、龍虎三境,無非便是‘精氣神’三道。”
“而武夫只有將精氣神打磨圓滿,才能催生‘武道真意’。”
“如果按照這個條件,其實你師祖當年,就能摘得封號,位列武圣,抵達上三境的門檻了。”
陳鶴長嘆一聲:
“可武圣雖強,哪怕放眼整個大玄,都足以坐鎮一方,有頭有臉,但距離所謂的‘人仙’,依舊有著極遠極遠的一條路。”
“都是封號,為何又有‘偽武圣’、‘真武圣’的區分呢?”
“這里面的門道,也是很多的。”
“有些封爵世族綿延后世的老祖,就是‘偽武圣’,雖也踏足了封號,但基本上終身也就止步于此了。”
“因為他們的‘武道意志’是從前人殘念上借來的,不是自身修來的。”
“同理。”
“真武圣的‘武道意志’,也有高下之分。”
“而你師祖要修的‘武圣真意’,就算放眼大玄,在十大天柱里,也是最最頂尖的那一等!”
“因為他想要徹底修滿‘輪回天功’!”
“要想修滿輪回天功,不僅要將這門至高篇章,參透入門,走上這條‘極盡升華’的道路。”
“同時.還需要達成三個條件,要在精氣神三關修滿后,再歷三災,點三盞明燈,走輪回之路!”
“第一災‘精災’,需以妖圣、天人之肉身精華,融入己身,叫武夫未入封號,便得封號級的肉身戰力!”
“第二災‘氣災’,需得到一枚真人所凝的‘金丹’,亦或者羅漢孕育的‘舍利’,融入氣海,不入武圣,便得滔天法力!”
“第三災‘神災’需以天君、神圣之神念,納入神魄,將其吞噬融入,極盡升華,泥丸宮中,宛如神明!”
“如此,才算踐行三災,得見圓滿!”
“而且不說三尊堪比‘武圣’的外道有多強悍,能不能找到他們的尸身精華。”
“就算退一萬步講,你得到了天人肉身、真人金丹、神圣念頭,叫‘精氣神’蛻變.”
“‘輪回天功’的修行者,還需再歷一劫,就是和這些存在殘留的‘念頭’,做一場博弈!”
“不是你將他們全數吞噬,納為資糧;”
“就是你迷失其中,任此前做了多少籌劃,百尺竿頭只剩一步,也是滿盤皆輸,從此迷失!”
等到陳鶴將前因后果,盡都講完!
季修才終于明白.
這位師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因此震撼之余,不由脫口而出:
“師伯,你的意思是,王玄陽師祖身上,如今正在承載著‘天人、羅漢、神圣’三尊殘念,所以才會陷入這等‘渾渾噩噩’?”
陳鶴萬分復雜的點了點頭,用著極為篤定的語氣說道:
“對!”
“這就是老頭子當年,為什么執意要入‘兵解墳’的緣由。”
“因為那里,曾經爆發過一場極為浩瀚的大戰,將幾乎一整個‘滄都’范圍的藩鎮地域,都打成了‘不詳地’。”
“那里曾是大玄初立之時,與外道廝殺的城墻門戶,葬下過不知多少武圣、神魔、真人、羅漢!”
“刀道祖庭崩塌后,想要修成這門天功,自己做個散人,集齊這些條件,不亞于是天方夜譚。”
“所以他鋌而走險,便入了‘兵解墳’。”
“本來我還只是猜測,但現在來看.”
“他已經集齊了‘三災’資糧,正在應劫加身,得見真我呢!”
“也不知道這位龍象武圣的壓迫,能不能叫他老人家從迷惘中走出,真正踏出那一步!”
陳鶴眼中綻放精光,期待無比!
“那以往有人修成過這門‘輪回天功’嗎?師伯。”
季修在一旁聽得是暗暗咂舌,沒有想到其中竟還有這等細節,心中對于這等驚世駭俗的‘天功’,心癢的很。
但他隨后問出的這一句,卻叫陳鶴躊躇了下,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呃”
“應該是有的吧?”
“不然這門‘天功’怎么來的,總不能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說到這里,陳鶴挺起胸膛,回得言之鑿鑿,理直氣壯。
叫季修驚得瞠目結舌。
“師伯,你的意思是咱天刀一脈的前身,那天柱之一的‘刀道祖庭’.就沒有一樁明確記載,修成此天功的人嗎!?”
陳鶴扯了扯嘴角:
“修過的真傳倒是有,甚至有位列當代行走的,還親自嘗試過。”
“只不過,大部分人都栽在了融合一關,不是肉身、氣海、神魄承載不了如此威能,就是”
“徹底迷惘在了這最后一步的‘殘念博弈’里,無法鎮壓三大巨頭殘念,從而徹底迷失。”
“甚至,叫那些存在的殘念短暫‘重臨世間’,復蘇了歸來!”
“不過你師祖到現在都能有本能反應,只是稍顯癡呆了點,已經是此前從未有過的例子了。”
“哪怕是在‘刀道祖庭’全盛時期,也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若是放在當年還有‘武道巨擘’,乃至‘人間絕巔’存在的年歲里。”
“這些宗門高人定有法子,為他點起一盞明燈,照拂他找回真我。”
“但現在條件不足,所以只能靠他自己了”
雖是這樣說,但陳鶴眼里依舊閃爍著期待。
而就在幾人期待著的同時.
整座鑄刀臺,在僵持一陣的情況之下,突遭變故,好似不堪重負一樣,開始寸寸龜裂,而后頃刻坍塌!
隨即,那將一切情景都盡數遮掩的‘屏障’,也散出裂痕,‘咔嚓咔嚓’響個不停,直至如玻璃一般,破碎殆盡!
緊隨其后!
兩道身影,從中顯現!
眼見此一幕,幾人不約而同望去。
只見到————
徐龍象衣袖被某種氣勁,震得碎作了布條,雙肩上托舉著一頭太古龍象虛影,整個人巍峨如獄,不動如山,好似明王!
在他對面。
原本呆呆傻傻的‘王玄陽’,此時一改之前的邋遢模樣,竟然‘白發轉青絲’,如同枯木逢春一般,面容飛速年輕,約莫雙十年歲!
只不過!
他整個人的發絲,此時都散發著滾滾魔焰,仿佛凡俗只要沾著一丁點,就要被焚燒殆盡,連點渣滓都不剩。
而脖頸與額角之間,更有青紫相交的紋路,一根一根迸出,如同活物,雙眸更是漆黑如墨,充斥著暴戾與孤高!
‘他’眼神冰冷的看著眼前的徐龍象,盯了許久許久:
“武夫,你滅吾重歸之機,這筆賬.”
“自有我脈后人,與你清算!”
言語落下,魔焰如若潮水般褪去,剎那王玄陽的面容,又開始飛速衰老起來.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那原本看似枯萎、腐朽,仿佛看不出任何‘橫煉’痕跡的身軀。
這一次,竟散發出恢弘血氣,仿佛徹底融入了什么事物一樣,形成了某種蛻變!
與此同時,天地一黯,仿佛有某種‘殘念’徹底隕落,叫此片天地,為之交感!
徐龍象望了望天,捂住胸口。
半晌后,只從牙縫里蹦出了簡短的一句話:
“后生可畏。”
說完,他看著自己手臂上一閃而逝的濃濃惡意,如同附骨之疽般,仿佛根植入了神魄深處,不由一臉郁悶。
方才,自己替著剛收的學生解決麻煩,看他這流派的老祖,有幾分尋常人不易察覺的魔氣,泄露出來。
于是也沒多想,就欲順手將這堪比‘域外天魔’的惡念除滅。
卻沒想到 自己這一舉動,是幫著眼前這老頭子,前來應劫來了!
還順手替他擋了個災!
想到這里,徐龍象一臉晦氣,同時不自覺地,深深看了王玄陽一眼。
這家伙身軀內的秘密,遠遠不止如此。
光是那‘天魔’一般的殘念 這家伙的軀殼之中,竟然便足足有著三道,而且一道比一道強,甚至蓋過了他自身!
那魔念是最微弱的,而且已經被他本身的念頭,還有另外兩道,近乎擠壓吞噬殆盡了。
自己此次全力出手,頂著這家伙滿身刀意費盡手腕,才險險將其打滅。
難以想象,后面兩道殘念生前,到底是什么恐怖存在。
徐龍象心中沉思著。
而此時。
“你干什么打我?”
“嚇我一跳!”
復蘇過來的王玄陽,看著一臉晦暗不明的徐龍象,撓了撓頭,眼神迷惘。
而當他后知后覺,想起方才電光火石發生的一幕后。
突然皺了下眉頭,悄無聲息繞到了徐龍象背后,在他毫無所覺之際,驟然出手,砸了一下這尊武圣的后腦勺!
剛融了‘神魄肉身’的精華,此時的王玄陽雖依舊神志不清。
但他所爆發的實力,卻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只是一擊,在徐龍象還在沉思之時,猛地揮出!
這一下,饒是徐龍象捶打到涵蓋‘九龍九象’的偉岸之軀也未遭得住!
“呃!”
徐龍象腦后突遭重擊,眼珠子不由一直,里面摻雜著熊熊怒火:
“你”
話未說完,只覺得眼前發黑,開始模糊起來,而后神志不清,‘砰’的一聲!
白發白須的高大老者,便在季修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里,跌落在了這座‘鑄刀臺’廢墟里 只留下王玄陽嘿嘿一笑,哼哼兩聲,拍了拍手:
“能陰老子的人,還沒出生呢!”
“你還想對我動手?”
江陰府,府院中。
從床榻上蘇醒的徐龍象,猛地瞳孔瞪大,一個起身:
“老賊,恩將仇報,出手偷襲,實乃鼠輩,本圣與你勢不兩立!!”
一股子浩蕩的武圣真意,將整座府院都震懾住了,而隨著‘天刀流派’的消息泄露 人人都知道,這里蟄伏著一尊‘武中圣者’!
但此時。
房間內。
這位武中圣者,腦后頂著個‘大包’,正一臉咬牙切齒,握緊拳頭 而臥榻一側。
裴道然咽了咽口水,看著身側一臉訕訕的季修,很想問上一句.
到底是什么存在,能當面將龍象武圣給敲悶棍了!?
簡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