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窮匕見!
一剎那,所有被邀來金鰲島,參與‘真宗晉升大典’的北滄刀庭支脈,心中倏忽之間,不由浮出了這個念頭。
繼而。
那兩尊流落北滄,隨后拜入‘六閥五正統’的刀庭封號,頓時驚怒:
“王玄陽,軟的不行,你要來硬的!?”
锃、锃!
來自‘獨孤閥’的段衡、‘風華樓’的羅淵,面上怒氣不再遮掩。
俗話說的好,道不同,但香火情分至少還在。
但令二人萬萬沒料到的是.
這王玄陽沉寂了這么多年,這一次發跡,是一點臉皮都不要了!
不尊你做‘正統’。
你便要強擄不成?
你要是周重陽,王權無暮那些曾在刀庭名冊之上,留下過濃墨重彩一筆的存在,他們自然無有異議,俯首稱臣。
要是你這天刀一脈的老祖,地位堪比七殿首座的陳丹鼎尚在人間。
他們捏著鼻子,倒也就認了。
可真論起來.
你王玄陽當年也不過只是‘年輕一輩’而已!
論威望、威信。
若要說扛起刀庭大鼎,號召天下殘脈 這個名頭,你還不夠格!
而更令兩人不解的是,王玄陽到底是有什么底氣,要和他們兩尊封號武圣叫板?
雖然二人算不上封號之中的強手,可到底經歷過跌宕起伏、顛沛流離的刀庭大破滅,也算一路坎坷,不是靠著前人續接修行的偽武圣之流。
你一句話。
叫兩尊武圣低頭.
就算你練成了‘刀道祖庭’正傳之一的輪回天功,論跟腳底子,尚在他們之上,又能如何?
段衡、羅淵雖委身‘六閥五正統’,但到底是曾經刀庭后裔,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但修行就如吃飯飲水一樣,你可以挨餓口渴,但卻斷不得。
這天刀真宗若敢冒天下之大不諱,真去一趟白山黑水,千仞絕巔供奉朝拜,要續借‘刀道祖庭’之名,把這‘宗祠’香火續上。
再將任春秋、周重陽等天下刀祖,盡皆迎回,供奉祖宗牌位。
待到天下廣為流傳。
恐怕要不了一年半載,就得門庭破滅,掌舵之人身首異處!
莫說是曾經的恩仇債了。
天下凡用刀之人,哪個不是心高氣傲,眼尖于頂。
從前天下刀運一石,刀道祖庭獨掌其九,余下諸宗諸脈共分其一。
自從分崩離析之后,許是天下刀脈被壓制太久,就如雨后春筍般,可謂能人輩出,各個才情蓋世,稱宗做祖。
你若不獨步天下。
焉能叫這些人俯首叩頭?
兩人為自身計較,自然是不想要蹚這一趟渾水。
但王玄陽把話都撂在這了,段羅兩尊封號者若是沒什么表示.面子也算是丟盡了。
于是把臉一板,便拔出鞘中刀:
“想要地寶、大丹.胃口不小。”
“我二人看在曾經同門一場的份上,也不欲逼你太緊,王玄陽。”
“封號之間,亦有差距,每一道‘武圣真意’所凝的煌煌法相,都將獨一無二。”
“你才成這一步,便自以為意氣風發,天下無匹。”
“可哪個成就封號之輩,不是一路扶搖直上,才至于此?”
“天才的盡頭是‘練氣大家’。”
“天驕的盡頭是‘封號武道’!”
“而在這一條水平線上.你我皆平庸!”
“我二人今日無丹也無藥,就憑這一口刀,便要見識見識!”
“以一尊武道寶相抗衡兩尊.”
“你怎么將我二人留下!”
二人一瞬身托寶相,熠熠生輝,皆化出一柄‘武道刀象’,正欲與王玄陽一教高下。
這時候。
被那刀芒激射至眉梢,只覺如芒在背的王玄陽,卻也不惱,反而挑了挑眉,只說了兩個字:
“公平。”
而后,便將眸子緩緩移開,看向了段衡、羅淵身后帶來的‘好苗子’,又撫掌笑了下:
“但本座剛剛的話,還未講完。”
“若是兩位實在掏不出來.倒也沒什么。”
“畢竟刀庭之下,天下諸脈是一家。”
“你們的徒弟、子孫,自然也是我王玄陽的后輩嘛。”
“你們走了,他們留下,也沒什么問題。”
“而且這些好苗子年紀輕輕,就能有今日成就,就算放在以往,列入刀道祖庭真傳,或許力有不逮,但錄個名冊,列入門墻,卻是綽綽有余。”
“做我這開宗之后的‘天刀真傳’,剛剛好。”
看著王玄陽還在賊心不死,段衡一步踏出,面色漆黑如墨:
“你做夢!”
此次二人前來時,并不曾知曉這王玄陽這么‘土匪’,還以為只是觀禮一場。
于是本著良好交流的想法,特地將自家最杰出的后輩,都帶了過來。
原本的打算,是能夠結交結交那位‘陳諸侯’都青眼有加的天刀道子,為以后的人脈修橋鋪路。
這王玄陽劫掠不成,還想將他二人門下悉心培養的翹楚,都給一并拐走,填充作這‘天刀真宗’的底蘊!?
而看著這老東西面上終于流露而出的幾分期待.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要知道,自己二人帶來的可都是寄予厚望的親子嗣。
還是顛沛流離之后,根基穩固的老來得子。
若是將他們留下,這和綁定他們二人又有什么區別?
段衡再也忍不了了,剎那身如玄刀,顯化無匹鋒芒,殺伐氣盛,儼然是動了真火。
羅淵也不例外。
在他們身后,兩個跟隨著的年輕武夫,原本正作壁上觀,聽著這些往事津津有味。
結果下一刻,事情便扯到了兩人身上,頓時叫其面露愕然。
段衡立身于‘獨孤閥’,乃是鎮族供奉,又是封號武圣之尊。
就算獨孤閥有巨擘鎮壓,又有悠久歷史,這樣的好手,也不可多得,因此,自然也是極盡拉攏。
相應之下。
他的親生子嗣段成,更是被當作獨孤閥嫡系培養,還相約日后,會嫁一獨孤嫡女為妻,親上加親。
段成如今已連開四藏,但苦于‘武道寶體’選擇狹窄,正巧卡在了這道‘瓶頸’之中,稍稍落后了同輩獨孤閥傳人。
他父親段衡雖是武圣之尊,也曾打破四限,身凝寶體。
但卻是早年觀摩‘刀道祖庭’寶體法圖,這才修成,本身對于其中關竅只可意會,難以言傳,并沒有辦法為他指路。
至于獨孤閥的家傳‘武道寶體’,若是傳承,從此便是受制于人,不得自由,作為武圣之子,段成心高氣傲,自然不愿屈從。
而羅淵的子嗣羅信,也大差不差。
風華樓,乃‘北滄五正統’之一,其評價‘一州俊才’的風華評廣為流傳,北滄天驕都以風華樓提名,引以為榮,威望地位可見一斑。
可武道寶體在門閥、正統之中,都是重中之重,若欲傳承,當簽死契,不賣身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武圣來了,也不例外。
說到底段衡、羅淵二人雖是封號武圣,但畢竟半路出家,六閥五正統也不可能真將其當作‘自家人’。
此次隨父前來‘天刀真宗’。
作為將要參與府試,以期能夠名列前茅,看看能否從‘諸侯府’中尋得寶體門路的段成、羅信,原本在見到季修時,自是驚訝的。
夾雜著微微艷羨。
刀道祖庭的名諱,他們自然從小聽到大。
而對于那等龐然大物,說心底沒有一絲絲向往那是假的。
不談其他,光是這‘王權寶體’.
刀道祖庭若不倒,以他們二人的身份背景,若能參得‘八部寶體’之一,又豈能被那些門閥、大宗的門徒壓上一頭?
看著自家父輩與王玄陽劍拔弩張。
其實段成與羅信,情緒反倒并沒有什么波動。
甚至,在聽到王玄陽的話時,望向季修,還隱約流露出了幾分渴望.
若是拜入‘天刀真宗’,便能有機會觸及‘王權寶體’這等秘冊的話,拜就拜了,也沒什么,說到底,還能占得一個同宗同源。
但二人也只是想想。
畢竟這等根本秘卷,哪里能這么輕易就傳授下來,不過是臆想而已。
隨著對于王權寶體的羨慕過后,聽完王玄陽突然提及這一茬子。
作為段、羅二位武圣子嗣,段成與羅信心中一個咯噔,同時只浮現了一個念頭:
“壞了,這不講武德的老登,不會真想要將我二人挾持作質吧?”
雖然對家父自信。
但架不住這是人家的地盤呀!
誰知道有什么神鬼莫測的手段!
兩人各懷心思,心中充斥憂慮,但不約而同的,都沒對那等傳承‘武道寶體’的機會有什么奢望,有所多想,直到————
隨著一個照面,那位天刀真宗的宗主王玄陽,忽得肩扛大日寶相,滲出赤紅焰光,隱有蓋壓宇內之勢。
緊隨其后,整個身軀渾身肌膚、臟腑、筋骨更是漸作透明,將周身大竅、氣脈靈機相連、真氣貫通的神妙,都綻放了那么一瞬!
只是一瞬。
原本三尊封號武圣里,資歷最老的‘陳老’陳三九,原本正倒上茶水,沉默不語,可看到這一幕.
頓時有些啞然:
“這”
“重陽玉身!?”
刀道祖庭八部寶體之一,周重陽證得人間絕巔,叩開天門之時,從而修訂、草創的‘武道寶體’。
他自身雖不是修鑄此寶體.
但此法亦收錄于‘八部寶體’之一,位列大玄記錄在冊的寶體榜第八十四!
莫要小看這個排名。
要知道,這個排名再往前數,幾乎都是初代十祖、大玄未立的大爭動亂之世,那些天縱奇才、人仙有望之輩的寶身一并算上的。
百年難見的人間絕巔.
絕大多數,都難望其項背!
王玄陽將自己的大竅、氣脈相連,迸發出四限寶體玄妙的舉動,叫那原本劍拔弩張的段、羅武圣一個沉默,腳步一頓。
“做我王玄陽的門徒,有什么不好?”
“我徒孫修得‘王權寶體’,本座又曾盡得周重陽祖師玄妙,有‘重陽玉身’修筑法圖,一門懷揣兩道寶體!”
“鑄得寶體,便是‘封號有望’,不必等你們百年之后,繼承武圣真意,做個偽武圣、守財奴。”
“我若說我收你們二子入門,只要他們入名冊、點魂燈,便愿給他們一個鑄得‘重陽玉身’的機會”
“要些地寶、大丹又怎么了?”
“天材都不為過!”
這燕國的地圖有些長了。
季修聽了半晌,終于繞了回來,暗暗咂舌。
原來這才是他師祖的謀劃!
難怪之前,師祖王玄陽說,若是自己得不到陳丹鼎的‘寶體’,便嘗試來學一學他的門道。
感情自家這一脈,鑄造上乘‘武道寶體’之法,根本不止一門!
那起碼轟開了好幾口五臟秘藏的兩位武圣子嗣,呼吸明顯粗重了剎那。
連帶著那些其他支脈,沒有封號坐鎮,但有志更高的武夫也都不著痕跡的,往回挪了幾步。
段衡、羅淵心緒幾度起伏,久久不語。
半晌后,才是羅淵緊緊擰眉:
“我又如何知曉你所說.”
季修背后所背的那一口‘封號刀匾’,忽得飄出一道浩渺之音,打斷了羅淵的躊躇之語。
緊隨其后。
一道儒雅寬袍,大袖昭昭的白衣刀客,迎風而立,顯于天刀正廳,聲音叫人如沐春風:
“若不信他所講,那么本座倒是可以做這個‘證人’。”
開口之人,正是陳丹鼎留下的殘念。
而看到陳丹鼎顯圣 陳三九豁然起身:
“丹鼎殿主!”
他的語氣激動:
“你你.”
而段衡和羅淵也是心頭俱震。
他們方才便在心中腹誹過。
若是王玄陽的師傅,那位曾經位列‘七殿五院’之一首座,司掌‘刀庭大丹寶藥’的丹鼎殿主,尚在人世!
那么由他開口牽頭,叫眾人附庸而來,就算他們二人乃是武圣,捏著鼻子也認了。
因為他的威望 而‘陳老’陳三九,當年作為五座刀院之一大雪刀院的教習執事,雖也有些地位。
可要是與司掌一殿的陳丹鼎陳首座相比 差了何止一籌!
這個人物,足夠有分量!
或者說,已經躋身了當年‘刀道祖庭’真正的高層。
看著眾人眸光,紛紛望來,陳丹鼎頷首:
“諸位都是刀庭遺脈,有些話.我不便多講。”
“但是.”
“當年刀道祖庭,并未徹底傾覆。”
“起碼‘王權無暮’祖師,尚在人間。”
這一句話,叫三尊武圣齊齊坐不住了。
“無暮祖師.尚在人間!?”
陳三九骨子有些發顫。
他隱約回想起了那瓢潑風雪,千仞刀氣為一人所動的情景。
而段衡與羅淵在想起那位事跡時,更是心臟狠狠一揪!
若是那位未隕 說不定,說不定真有改天換地之機!?
而此時。
不著痕跡的,陳丹鼎看了一眼季修,叫季修心中一個‘咯噔’。
莫非這位祖師瞅出了些什么?
應該不能吧.
他心中微微泛起嘀咕。
好在陳丹鼎并未過多留意,轉瞬環視四顧,便停留在了那些年輕一輩的天驕身上,一錘定音:
“玄陽有意復興‘刀庭’,我這等已逝之人見了,著實欣慰。”
“所以.”
“也愿意,多添一把火!”
陳丹鼎大袖涌動,抬首間在這刀匾橫豎寫下了‘王權’二字,與之前季修綻放的形蘊,有幾分神似。
而后如同交代后事一樣。
看向了上首的王玄陽、還有自己的子嗣陳鶴,眼神柔和:
“這塊刀匾,我刻錄了‘王權’二字。”
“雖比不上當年真傳法圖,但有緣之人,也能如季修這般,領悟王權寶體。”
“事后,將其抬于祖師祠供奉,充作底蘊。”
“另,我這‘武圣殘念’.”
“便留給小鶴了。”
王玄陽擰眉,而一直在天刀廳內沒吭過聲的陳鶴,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嘴唇蠕動:
可還未等他開口,陳丹鼎殘念便一分為二,一者最后沒入刀匾,化作‘王權’,一者點入陳鶴眉心,添作其打破‘封號’,晉升偽武圣的資糧。
最后,徒余悠悠道音傳揚:
“諸位,無暮祖師當真未隕,復興刀庭,并非空談。”
“汝等武圣之尊,牽一發而動全身,慎重也屬應當。”
“但子孫之輩”
“入我門下,不算辱沒。”
“還望三思。”
一剎那。
陳丹鼎撫平了天刀廳內的所有火藥氣氛。
也將王玄陽原本的謀劃,填上了最后一環。
段衡與羅淵久久沉默之后,突兀道:
“段成、羅信。”
聽到兩位大佬父親的驟然開口,從滄都而來的兩位武圣公子,齊齊一震:
“父親.?”
還未等他們開口講完,便聽二人斷然道:
“你們二人,從此之后留下來。”
“給丹鼎殿主叩首之后,錄名冊、點魂燈、簽死契!”
說完,兩尊來自滄都的原刀庭封號,與王玄陽對視良久。
末了,起身離去。
而陳三九目光閃爍。
看向陳丹鼎消散前的后手與留言。
尤其是‘王權無暮’這個稱謂時 手掌磨砂著茶杯:
“玄陽武圣,應當不介意.給老頭子我一個‘長老’位子吧?”
翌日。
天刀真宗,入室名冊,再添七人。
作為段衡、羅淵兩尊武圣子嗣!
段成、羅信,俱都轟開四藏,煉盡‘心肝脾肺’,身內供奉四藏,真氣浩如煙海!
于上屆‘風華評’中,盡都榜上有名!
前者位列二十七,號稱‘太歲刀’。因其父段衡畢生絕學之刀提名;
后者位列三十三,號稱‘小閻王’,因其刀路鋒芒畢露、殺伐果決得名。
再加上一尊老年封號,武圣‘陳三九’入伙。
一尊‘真宗’輪廓.
終于巍然成型!
也是這一日。
季修于‘金鰲島’閉關,取出了那一枚從‘三五斬孽神君’身上剝離的所謂‘天眼’。
在參悟吞噬‘三五斬孽神君’,與其神念交鋒,叫紫府道行大進的同時.
心中暗自琢磨:
“一枚天眼,有可能誕出‘人仙’征兆?”
關于人仙血脈,他曾經聽說過,普天之下,最富盛名的便是‘九大巨室’。
那些覺醒了祖血的巨室嫡系子孫,就是得了這些所謂的‘人仙’征兆,這才從此高人一等,甚至被祖地寄予厚望。
也就是說。
如若我煉化成功,我也能媲美那些巨室嫡子?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
季修當即,展開煉化!
于是光陰晝夜如梭。
轉眼十數日。
七月初七,晉升大典!
是日。
諸派來朝,大行進貢!
值此青天白日之際 突有‘圣人之相’,顯現異象,叫天地齊齊一黯,如若‘天狗吞日’!
古有圣人,天生重瞳。
‘人仙’征兆!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