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至龐大的臺階前面,那些昆侖之人與妖僧都看過來,眼中露出驚訝光芒。
這時無論階上階下,只有高冠古服與僧衣兩種打扮,二人的裝束與眾不同,頓時令對方大感詫異。
趙倜見狀不由笑了笑,本來最正常的衣著,在此處反而別具一格,成了另類一般。
他目光掃過三五成群人等,只見昆侖與妖僧涇渭分明,雖然彼此沒有爭斗,可也保持著距離。
“諸位來的挺早啊。”趙倜打了個哈哈。
階前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說話,臉上全是疑惑之色。
趙倜大刺刺走了幾步,笑瞇瞇道:“俗語云,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本來以為我來至這香巴拉國就算早的了,沒想諸位比我更先一步。”
一聽他說出香巴拉三個字,無論昆侖還是妖僧,都明顯松了口氣,似是知道了兩個并非什么誤打誤撞闖進來的外人,有些放心下來。
趙倜觀看場中情形,未免有些猜測,兩家不再爭斗,顯然是達成了什么共識,要以傳承為主。
他嘴角揚起,繼續試探道:“諸位怎么還在這里耽擱,為何不抓緊進入佛國呢?難道不急著傳承法統嗎?”
昆侖中一人聞言皺眉:“你說的輕松,沒看見此階有多難上?不但考驗內力,而且考驗心境。”
又一人道:“稍有差池便會被掀下來,輕的受些外傷,重的心境有損,以后功力再無半點進步。”
趙倜“哦”了一聲,看來和自己料想不錯,剛才看上方情況,覺得這臺階是一個試煉之地,掉下來那人應該沒有通過考驗,若過不去此處是進入不了佛國的。
這時一撮僧人里有個枯瘦和尚宣佛號道:“兩位施主穿著奇怪,不知來自何方……”
昆侖之人也道:“對了,你們是哪里來的,雖然穿著古怪些,但總有頭發,莫非是我昆侖山一脈?”
枯瘦和尚聞言搖頭:“這卻未必,難道有頭發就不是我佛門中人了嗎?我上古西方教,可都是蓄發修行的。”
昆侖中有個戴木冠面容清矍的男子道:“胡言亂語,你也說是上古西方教了,現在你這一門又有誰還留發于世?”
枯瘦和尚道:“此方世上的僧人都是偽僧,并非我西方教一脈傳下的,乃是上千年前你截教給替換了,又怎相同?”
戴木冠面容清矍之人哼道:“此世乃我碧游宮做主,碧游宮說這方僧人是真僧,便是真的。”
枯瘦和尚搖頭道:“碧游宮做主?這卻未必……”
戴木冠面容清矍之人怒道:“若非你們追來,有何未必的!”
枯瘦和尚合什搖頭:“施主怎知人教闡教便沒有來呢?”
“你……”戴木冠面容清矍者聞言,不禁神色一變。
這時旁邊走出個白胖的和尚,笑嘻嘻擺手道:“莫爭,莫爭,我等來此只是繼承法統的,那些大事不由我們去做主,自有佛與天尊,還是問問新來的兩位是哪一脈吧。”
眾人聞言一起看向趙倜與童貫,趙倜微瞇雙眼,心中明了,雖然此刻兩家沒有大打出手,可一旦獲得了法統之后便難說了,所以要多拉人手,以防后續之事。
他微微一笑道:“諸位問我是哪一脈,且聽我說來,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賢,腦中真書藏萬卷,掌握文武半邊天。”
眾人彼此互望,一臉不解,戴木冠面容清矍者道:“聽你之意……似還是與我道家關系大些?”
那邊妖僧們聞言不由都皺起眉頭,隱現不愉之色。
趙倜向前走了幾步,望向龐大臺級,又道:“本座在俗世的身份乃為明教教主,崇尚光明無暗,信奉大明尊神。”
“明教?”枯瘦和尚道:“豈不就是摩尼教,乃為摩尼光佛化身行走于世所立,原來施主是我佛門中人啊。”
“怎么可能是佛門中人?”戴木冠面容清矍者搖頭道:“剛才的偈詩明明就是我道家中人,頂多算沾些儒家,和佛門有什么關系?”
“可施主說俗世身份乃明教教主。”白胖和尚此刻笑道。
“明教教主也未必是佛門之人,世俗明教早獨立于佛門之外了,所信奉雖多,但大明尊方才為主神。”
“明教是摩尼光佛化身所建,所有明教教徒都該是我佛門之人才對。”
“不對不對,你看明教有哪個削發穿僧衣,口中宣佛號的?”
“那是你截教的偽僧,我西方教蓄發的不在少數!”
“咳咳……”趙倜見兩邊越吵越兇,不由打斷道:“諸位莫吵,且聽我說。”
眾人聞言一起朝向他望去,只聽他又吟道:“白藕青葉紅蓮花,三教原來是一家,三花聚頂白陽會,五氣朝元赴龍華。”
“這豈非正是說我道家為主?”戴木冠面容清矍者喜道。
趙倜看他一眼,繼續道:“青紅白陽一般同,三佛出世幾人明,一佛成了千佛就,一祖成了萬祖成。”
“施主此言合該是我佛門才對。”枯瘦和尚高宣佛號道。
趙倜笑了笑,又吟誦道:“儒門釋戶道相通,三教從來一祖風,悟徹便令知出入,曉明應許覺寬洪。精神炁候誰能比,日月星辰自可同,達理識文清凈得,晴空上面觀虛空。”
“這,這……”眾人聞言全都有些大惑不解,這到底算是哪門哪脈之人,不可能全都信奉吧?
趙倜觀看眾人,笑道:“諸位不必再想了,我說三教為一家,諸位若是不贊同,非要辯出個哪一脈來,那本座當屬儒家之人。”
儒教之人?昆侖和妖僧不由個個瞠目結舌。
趙倜開口吟誦道:“翠竹黃須白筍芽,儒冠道履白蓮花,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總一家,既然此地沒有儒教中人,那本座當為儒教之主也。”
“我,我也是儒教的……”這時就聽后面傳來個青年聲音,興奮高聲喊著。
趙倜回頭看去,只瞧遠遠地從草地那邊跑來一人,穿著儒衫,步履飛快,卻正是段譽。
他不由瞇了瞇眼睛,沒想到段譽竟然也撞進這香巴拉佛國之內,不過對方雖然讀書,但對佛經久有研究,過來尋找木婉清,誤進香巴拉倒不算什么太過意外之事。
就看段譽跑到趙倜身邊,道:“趙兄,怎么在這里看見趙兄了,我不是做夢吧?”
趙倜笑道:“自然并非做夢,沒想段兄竟也進入佛國了。”
段譽瞅一眼昆侖之人和妖僧,小聲道:“原來真是佛國,我進入之時還懷疑呢,就不知是哪個佛國?”
他此言一出,昆侖之人和妖僧都望過來,就算他聲音低,但在場個個武功不凡,皆是露出詫異神色。
趙倜道:“此乃香巴拉國。”
段譽驚訝道:“無量光佛的香巴拉國?”
趙倜點頭道:“正是此處,如今道家佛門在此聚會,想要承繼佛國內的空閑傳承,就缺儒門,所以我自為儒教之主了。”
“趙兄,那我加入進去,我便是儒教的了……”段譽說著說著忽然愣住:“趙兄,什么空閑傳承?”
趙倜看了一眼昆侖眾人和妖僧,笑道:“是為神王的傳承,不過若自詡佛法高深精通,倒也可以試試菩薩傳承。”
段譽聞言呆若木雞,半天方道:“神王和菩薩傳承?為什么會有傳承,神王和菩薩不是好好的嗎?怎么,怎么會出現空閑……”
趙倜緩緩搖頭:“段兄不要管這些,只要記得佛國之內有傳承便好,一會前方登階,進入尋找。”
段譽半天才道:“趙兄,既然有神和菩薩的傳承,那佛……佛的傳承也有嗎?”
趙倜神色奇異道:“段兄若是不怕本我消失,變成另外一個人,大可去找找看有還是沒有。”
段譽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搖頭道:“不去不去,此事不好,若想成佛還是自家修來,不傳承為妙,最好也……不叫人度。”
此時妖僧里有個和尚不悅道:“想要成佛千難萬難,豈是你想修便能修來的?就是傳承也非外門能夠得到,別說佛之傳承外門不可能得,菩薩也絕不可能,只有神王待佛心意并非萬誠,頗多心思,才可能被你等外門趁機獲得。”
段譽聞言眨了眨眼,上下打量這和尚,道:“你卻是成不了佛的。”
這和尚頓時橫眉道:“我自小精修佛法,一心向佛,心中只有佛祖諸佛,怎會成不了?”
段譽道:“你連菩薩都修不成,羅漢也未必,至于神王更是想都不要想。”
和尚立刻惱道:“你此言何意?”
段譽道:“你嗔怒暴躁,貪婪自私,傲慢自大,嫉妒心強,愚癡無明,般般種種念頭都全了,又怎會成佛?”
和尚不由瞪大眼睛,氣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我確實脾氣不好,但哪里嫉妒心強了?”
段譽笑道:“在下剛才說有所顧慮,不想尋找佛與菩薩的傳承,要自己修佛,你酸言酸語,處處反駁,不就是嫉妒在下會成佛嗎?”
和尚聞言黑臉道:“本來香巴拉便是佛國,哪里有你等外門過來道理,只不過被你們鉆了空子罷了,想得佛菩薩傳承根本不可能,更別說要自己修佛了,難道貧僧所言不對嗎?”
段譽搖頭:“何止不對,簡直大錯特錯,成佛與門內門外有何關系?不聞一念成佛,剎那證果,須臾見性,瞬息渡厄,轉瞬開悟嗎!與是否身在空門關系不大的。”
“怎會關系不大?”和尚吼道:“若不在空門,怎能持各種戒律,律己修身,養性存念,一心向佛!”
“噗嗤……”段譽不由笑了出來。
和尚大聲道:“你笑什么?”
段譽搖頭道:“在下笑的是你全然沒有慧根,居然還做這般想法,真有佛性之人,哪用的著空門約束,越是紅塵深處,越見慧根深種,越能明心見性,若是還須戒規制約限制,才能管束自己,那修到死別說佛,便是連阿羅漢的邊也都摸不到。”
“你,你……”和尚不由氣得渾身顫抖,伸手指著段譽,說不出話來。
“不過眼下有佛國降臨,倒叫你這一輩子連阿羅漢都修不至的愚癡之人有了機會。”段譽搖頭道:“但只怕想承繼法統也有條件,你未必能夠達成,說不定最后還是一場空。”
“若非香巴拉佛國不好動手,我現在就殺了你這鼓唇搖舌的小子!”和尚此刻暴怒如雷,一跳半丈多高,惱憤嘶吼道。
段譽看他形象駭人,不由嚇得后退了一步。
就看和尚身形落下,指著段譽哆嗦道:“你說這些都是紙上談兵,有何用處?別說什么成佛不成佛,繼承不繼承法統,你,你能先把那試煉臺階上去再說!”
“試煉臺階?”段譽聞言看去前方龐大石級,又轉頭望向趙倜。
趙倜道:“那臺階內蘊機妙,對武功還有心境都有考量,若不合格,會被掀翻下來,攀登不至盡頭。”
段譽道:“武功心境?武功倒好理解,心境恐是要貼近佛門的吧?”
趙倜笑道:“應是如此。”
段譽聞言點頭:“趙兄,這個我卻擅長,若武功過關,心境不成問題……”
他說著又納悶看向那些妖僧:“怎么這些大師都沒上去呢?”
和尚們聞言或不瞅他,或怒目相向,段譽急忙道:“應該是大師們武功差了毫厘,斷然不可能心境過不了關。”
趙倜微微一笑,看著階頂露出思索,此時看不見木婉清鳩摩智霍玲瓏三人,應該都是早進入佛國了,慕容復也看不到,該是也進去了。
“小子,你倒是登啊!”剛才那和尚冷哼道:“牙尖嘴利,逞口舌之能罷了!”
段譽瞅一眼和尚,大聲道:“在下就登給你看,也叫你長長見識!”
他說完望向趙倜:“趙兄,我去登階試試?”
趙倜頷首:“去吧,切莫丟了儒門的臉面。”
段譽用力點了點頭:“放心吧趙兄,我肯定能登上這試煉臺級的。”
他說著,快走幾步來至那龐大臺階之前,高聲道:“儒門之人登階!”
四周昆侖和妖僧們全部瞪著他,神情都有些揶揄和淡淡嘲諷。
段譽也不在乎,舉腿就往第一個臺階處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