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倜目不轉睛望著大自在天的神像,若能得繼大自在天法統傳承,當然極好,只是有一個疑問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么多的神王羅漢位置都變化空閑,更別說還有菩薩與佛陀,究竟佛門之內發生了什么事情,才叫如此多人隕落?
這并非涅槃輪回,那樣位置不會空懸出來,而是真的就此不在了,才將這些身份都化為虛置。
而且昆侖那邊的情況也極不正常,碧游宮門下又怎么會跑到昆侖山內,玉虛宮又哪里去了?長春谷的黃龍道人究竟是誰?
趙倜站在神像之前沉思,這時殿內光亮開始變得奇異妖艷,到處漂浮起藍色光點,殿門無人推動自己緩緩關閉。
接著一陣樂聲響起,不是佛樂也不是仙樂,而是蘊藏大毀滅大消亡大破壞的恐怖之音。
音內仿佛天傾地陷,日毀月亡,星辰全部墜落,世上一切都破敗催滅。
趙倜此刻看見的已經不是這座大殿,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妖藍組成的海洋。
海洋中沒有其它色彩存在,只有藍火在處處燃燒,焚毀萬方萬象。
趙倜看到那藍焰似乎無邊無際,從最遠方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身影似在海平面處升起,虛幻而緩慢,充斥了無法形容的威勢,高大挺拔,頂天立地,稍稍動作,藍色世界便呈現絲絲漣漪裂痕,仿佛要被破毀繼而開始碎掉。
這……趙倜瞇了瞇眼睛,這就是大自在天的法統神影嗎?
大自在天的本尊已經徹底消失了,留下的法統形成一副他的影狀存在,會對通過試煉之階,踏入神殿的人進行傳承。
但這個傳承并非再沒有門檻,那大殿之門就是一道考驗,殿門不是誰都能打開,趙倜也是頗費了幾分氣力方自推動。
眼下那法統神影更是現出層層的威壓,直接壓迫向趙倜的身體還有神魂。
趙倜揚了揚眉,威壓雖重,但非不能承受,立刻運轉真氣開始對抗。
只看模糊的藍色神形向他一點點走來,初始極慢,漸漸變得快速,那壓力也一層層如同海波般漫延。
趙倜體內數種功力一起運轉,只看那神影越來越近,最后形狀竟發生改變,變得小了些,不規則了些,但色彩卻愈發艷麗精粹。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法統神影竟然完全變成跳動的火焰之形,妖藍色彩綻放無量光芒,至到了近前……
試煉之階上,人數比趙倜離開時多了幾倍,不但下面的人再次攀登,還有新入谷的昆侖與妖僧開始嘗試。
此刻排在最前方的依然是蕭峰,已然邁上第一百零七級。
緊隨著的是段譽和童貫,都跨到了百級之處。
后面十幾人跟隨,所在階數不等,而虛竹正站在六十級上不停喘著粗氣。
就看蕭峰忽然發出一聲震天長嘯,然后猛地抬起右腿,緩緩向著最上方踏去。
他的腿宛如灌鉛,看著沉重無比,似有千斤,向下落時額上青筋凸出,不停跳動。
下方眾人不由發出驚呼,儒教又有人要登頂了嗎?
就看蕭峰似負泰山,但卻沉穩無比,動作緩慢十幾息后已經邁上了一百零八階。
隨后他身體略微前弓,另外一條腿再抬,卻是比之前要快速少許,也站于了前方階上。
接著他停止不動片刻,吐納內氣,慢慢轉了過來。
后面段譽和童貫正望著他,他沖兩人一抱拳,又對著不遠處的虛竹用力點了點頭。
三人回禮之后,蕭峰轉回了身,大踏步向著佛國之內走去。
童貫見狀看向段譽,小聲道:“世子,可曾歇好?”
段譽道:“差不多了,應該可以再次邁步。”
他心境足夠,但功力不足,所以走走歇歇,蓄力前行。
童貫聞言咬了咬牙,他卻是武功夠用,心境不足,靠著欺蒙唬騙才到至這里。
此刻眼珠不由轉了轉:“世子學佛,可知法號要如何取得?”
段譽怔了怔:“法號一般依照寺中行輩定下首字,然后再由于師父依據個人脾性,須戒持或者須勘破定第二個字,以為警醒通悟。”
童貫道:“那若是沒寺廟的野和尚呢?”
段譽想了想:“這卻隨便了,可以貼近各寺排行,也可以自己定下,不過最好要沾得法諦,如智、慧、圓、覺、悟等字。”
童貫眨了眨眼睛,露出副為難神色:“世子覺得我取個什么樣法號好?”
段譽訝異道:“童總管,莫是真要留下當和尚?”
童貫瞅了瞅他,用力點頭:“我剛才心生感悟,覺得世事由來一場空,權勢富貴,功名利祿,到頭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不如就此留下修行。”
段譽愕然:“怎就感悟,想到世事皆空了呢?”
童貫嘆氣道:“我左右琢磨了,人這輩子光溜溜來,赤條條去,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活著爭權奪勢也不過是水中撈月,樹上摸魚,最終都不過空空如也罷了。”
段譽思索片刻,道:“童管家說得好有道理,你真的悟了。”
“世子,我這是真悟了嗎?”童貫微微露出喜意:“所以才更要起個法號了,就不知叫什么方好?”
段譽搖頭道:“童管家既然自悟了,這法號不好旁人給取,還是自己取一個吧。”
童貫撓頭:“我心中有佛,佛在心坐,可于外面卻沒學過佛經,還是不太會取的……”
段譽道:“那在下提點童管家一句,各寺派輩字號眾多,不妨借用一個來,既然童管家剛才頓悟一切,便用個悟字好了。”
童貫聞言不由道:“悟字好,悟字好,我剛才悟出生也空,死也空,來也空,去也空,那不如叫悟空如何?”
段譽點頭:“此法號倒是契合童管家的行跡,確有禪意了。”
童貫聞言大喜,但忽然卻又神色變了變,搖頭道:“我想起一事來,不能用此法號。”
段譽奇道:“為何不能用?”
童貫苦惱面色道:“公子之前給阿朱姑娘講故事,故事叫做猴子取經記,里面有只妖猴便喚此法號,被大山壓著了足足五百年呢。”
段譽納悶道:“卻是從未聽聞此種傳說,猴子怎會有法號?”
童貫道:“猴子自然是皈依佛門后師父給取的,我聽故事里猴子木訥悲慘,圖個吉利,還是換個名稱罷。”
段譽疑道:“如何木訥悲慘了?”
童貫一臉惋惜:“那猴子在蟠桃園制服了七名貌美仙女,卻是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吃桃,還不木訥嗎?后來大山壓了五百年,得困而出,法力削減了不知道多少成,很多小妖都打不過了,以往故友都許多忘記不識了,還不悲慘嗎?”
段譽道:“是挺木訥悲慘的,那童管家的意思……”
童貫忽然合掌胸前,似乎下了極大決心,神色堅定果毅:“我覺得法號起做悟色較好!”
“悟色?”段譽呆了呆,上下打量了童貫半天:“童管家這個法號倒是,倒是……”
“倒是什么?”童貫神色殷切,望向段譽。
段譽此時猛力點頭:“在下學佛多年,見過無數高僧大德,倒是沒有一個似童貫家法號這般……這般號行合一,貼切無比的!”
童貫聞言頓時喜上眉梢,宣佛號道:“從今日起,我皈依佛門,法號便為悟色了。”
一句話說完,他只覺得身子忽然一輕,心中突地一明,自有股歡喜之意涌上心頭。
童貫不由神情變化,“啊”了一聲,抬腿向前走去,輕若無物般跨上前面一級臺階。
接著就看他健步如飛,“嗖嗖嗖”竟然一氣呵成,直接登上了一百零七級。
段譽在后面看得傻眼,呼道:“童管家……悟色大師,等等我!”
童貫回頭:“南無定光佛,段施主,趕快過來。”
段譽鼓盡渾身氣力,忍受著骨頭幾乎都要被壓碎的痛楚,邁上了第一百零七階。
他呼呼氣喘,險些吐血,看著童貫卻神定氣閑,腰桿筆直,不由道:“悟色大師是真的悟了。”
童貫一副悲憫:“自是悟了,平生不修善果,只愛煽風點火,忽地頓開金繩,這里扯斷玉鎖,咦,佛國之內緣法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段譽瞠目結舌:“悟色大師這偈語好生深奧,蘊含大道理。”
童貫合什道:“此也是聽公子說的,乃為公子所說故事里一名僧人感悟,我改了其中兩句。”
段譽訥訥道:“如此說來,趙兄豈不是更有佛緣?”
童貫思索道:“公子他老人家……”
他說至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改口:“段施主,還是趕快進去佛國吧。”
段譽看童貫再行一步,已經踏于一百零八級上,不由將內力使了十二分出來。
就聽“砰”地一聲悶響,他拼命一搏雖然上去了臺階,但整個人卻也摔倒在地,感覺骨斷筋折一般難受。
童貫往前走了一步,忽然道:“段施主向前來,似乎能夠恢復內力消耗。”
段譽聞言勉強站起,踉蹌而行,表情變化:“果然如此,看來是給登上階之人的獎勵……”
他努力往前,漸漸氣息勻稱起來,這時望著不遠處的連綿建筑:“就不知趙兄和那位蕭兄都去了哪邊?”
童貫道:“此處這般大,恐是難找,公子說不定已經得授傳承了。”
段譽點頭:“那我們也去尋找。”
童貫道:“甚好,甚好。”
兩人結伴而去,先來到那座正前方的大殿處,段譽看了片刻搖頭道:“里面佛樂不斷,還有梵經之聲,恐怕不是其主在位,便是有人正繼傳承,這里不得進。”
童貫自是同意,兩人從旁邊繞過,繼續往佛國中去。
這一路之上倒是看了不少空殿,卻幾乎都是羅漢,少數遇見個空閑的護法金剛殿宇,卻因為相貌獰惡丑陋,段譽不想繼承,關上殿門便走。
童貫這時眨著眼睛,心中有些為難,也不知自己要繼承個什么法統才好。
他自是知道昆侖青陽子所言話語,在這佛國之中要找神王繼承方才為上,可一路看著也沒有幾座神王之殿,更沒有趙倜之前所說的八部天龍護法神殿,未免有些著急。
此刻走了不知許久,只看遠處出現一片奇特的大殿,樣貌與那些羅漢殿完全不同。
段譽喜道:“這定然都是神王的殿堂,沒有太多佛意浮現于外,過去尋一家傳承好了。”
童貫稱是,兩人快步走去,片刻后就看迎面一座華麗之殿出現。
此殿四周遍布美玉紫晶雕刻的云水之紋,還有種種寶石鑲嵌,光芒閃耀,熠熠生輝。
殿堂之中并無任何聲響傳來,只有明珠還是燭火在點點閃爍,顯然是一座空閑之殿。
段譽道:“這處華美,看看供奉的是何神王。”
他說著上前去推殿門,童貫跟隨觀瞧,就看殿門打開露出里面的景象。
段譽辨認一番驚訝道:“原來是八部眾龍神之殿。”
他瞅見最里面的難陀龍王雕像,不禁皺了皺眉,八部神王雖然合乎心意,但這龍王的形象卻實在不算喜歡,雖然說不上猙獰丑惡,但一顆龍頭沒有人樣,頓時心中猶豫。
就在他想問一問童貫是否要入此殿時,忽然一股巨大吸力從殿中傳來,直接糾纏在他身上,往內拖去。
段譽大驚,心說這怎還帶強迫的?他拼命掙扎,那吸力卻仿佛早有準備,偷襲一般,大有“給我進來吧”之類的鬼祟意圖,便將他拽了進去,接著殿門“砰”地一聲關閉。
童貫在旁看得傻眼,卻不知這龍神殿之前被趙倜拒絕之后正處于暴躁狀態,見有人開了殿門,稍作感應便將其卷入其中,要強行傳承。
童貫不明所以,急忙小跑離開,只覺得此事太過可怕,大殿仿佛要吃人般急不可耐,還是遠離此處為妙。
他向前而行,對這邊的大殿都避而遠之,半晌之后已經不知走去了哪里。
這時只見周圍幾乎都是羅漢殿堂,他打開了幾扇殿門后心中躊躇遲疑,又將其關閉。
畢竟之前青陽子所言要以神王護法為主,菩薩都不要輕易嘗試,以免被度化新生,想來羅漢也是一般,畢竟羅漢剃光頭著僧衣,應該也有度化本領。
童貫心中惶恐,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一座樣式格外特殊的殿宇。
這殿外表呈現圓形,閃爍著柔和的白光,一看就叫人心生喜歡。
童貫觀察了片刻,越瞅大殿越像一只新蒸的巨大炊餅,無甚恐怖,反而親近,便走至殿門處伸手推開。
只看這殿不深,里方的高大雕像白白胖胖似乎是人,望去恍惚之間和藹慈祥。
他咬了咬牙,也沒瞧太清雕像帽服形制,總之與那些羅漢不同,便一步邁入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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