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倜聞言道:“是要去看阿紫嗎?”
阿朱點頭:“奴婢確實想去看看妹妹。”
趙倜道:“那便去吧,但未可相信她一言一語,也不要吐露自己一絲一毫。”
阿朱笑道:“奴婢知曉了,奴婢已經見識妹妹的頑劣之處,知道怎么應對了。”
趙倜搖頭道:“只是頑劣嗎?以往與你所講不算,這時你也親耳聽得,親眼看到,燒屋毀物,湖水下毒,何等狠辣行徑。”
阿朱星眸閃了閃:“奴婢會謹慎小心的,對了殿下,妹妹為何這般懼怕殿下?”
趙倜道:“她是欺軟怕硬,你能壓住她,她便諂媚逢迎,你壓不住她,她就要上房揭瓦。”
阿朱莞爾道:“看來還是殿下了解妹妹,也只有殿下才能管治得了妹妹。”
趙倜道:“我還沒想好怎么處置此事,你先去吧。”
阿朱出門,這時不少人都在忙活準備酒宴,遠遠的阿紫站在圈內東張西望,一雙眸子不停閃動,似有無數主意在心中起伏翻滾。
褚萬里在旁邊緊緊盯著她,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雙目一閉再一睜開,圈內的阿紫就會消失不見。
朱丹臣則于之前阿紫破壞的那間房上坐著,目光同樣看向這處,他本來和褚萬里二人一個負責白天守衛,一個負責夜間巡邏,但因為趙倜到來,便被段正淳派人提前叫醒,出來配合褚萬里看守防范。
阿紫忽然一副恭敬神色看向褚萬里道:“褚大叔,我和你打聽個事。”
褚萬里臉色不好地道:“阿紫姑娘千萬別這么叫,在下可愧不敢當,在下不過是四大奴才罷了,怎擔得起阿紫姑娘大叔的稱呼。”
阿紫的眼神似笑非笑,與阮星竹頗有幾分神似,表情卻露出十分后悔模樣,道:“褚大叔這是生我的氣了嗎?我年幼無知,說話沒有分寸,開口胡言亂語,自己都不知道說的是什么呢。”
褚萬里面皮抽了抽,道:“阿紫姑娘覺得我會相信嗎?”
他是鎮南王府家將,從阿紫去了大理后便或多或少接觸對方,阿紫在大理城惹下的禍事全都知曉,此番跟隨段正淳來小鏡湖更是親眼見識了對方惡劣,可以說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不相信。
阿紫嘆氣道:“褚大叔對我有所偏見。”
褚萬里不語,生怕叫她繞了進去,阿紫見狀繼續道:“褚大叔知道我的身世,自小被拋棄,在星宿派那種地方長大,那是吃人不吐骨頭之處,你不害別人,別人就要害你,我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褚萬里看著阿紫一副可憐模樣皺了皺眉,心說這卻是沒錯,星宿派何等風氣江湖有目共睹,教中行事有如養蠱一般,處處陰狠毒辣。
阿紫偷眼看他,繼續道:“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活下去就得心狠手辣,甚至與其他惡人同流合污,我一個小姑娘又有什么辦法呢?從小便養成這種性子,不這樣便會死,這樣了卻又被父親母親嫌棄,想改正哪里是一時半刻就好完成,褚大叔但看那些長歪了小樹還能架木棍掰直,而參天巨木歪了,又怎么容易給它扳正過來?”
“這……卻也是。”褚萬里見阿紫可憐巴巴,言辭懇切,心中暗想此話倒沒什么錯,自小到大養成的性子怎么能夠容易改變呢。
阿紫道:“我也想改,可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次闖下禍都追悔莫及,后悔的三天睡不著覺,但又有什么辦法呢?”
褚萬里道:“雖說如此,但阿紫姑娘還是要盡量改易,不然是非越多,傳了出去讓鎮南王實在難做啊。”
阿紫垂頭:“所以我就想,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總得有個人在旁邊管著壓著才行,爹娘心疼我下不去手狠心教訓修理,這不正好大王來了,大王可是心狠手辣,無情無義之人,有大王在我極可能會改正掉惡劣的性子呢。”
“大王……”褚萬里知道她說的是趙倜,搖頭道:“公子雖然武功高強,可非是心狠無情的人,公子何等人物,高山仰止,日星輝照一般,阿紫姑娘你不要言語褻瀆公子。”
阿紫眨了眨眼睛,輕聲道:“對了,褚大叔,大王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我認識大王這么久,好幾次大王都想主動說起,但每每卻又因事岔過去了呢。”
褚萬里聞言,頓時警覺起來,瞅著阿紫道:“阿紫姑娘剛才第一句話說的是什么來著?是想和我打聽個事,不會就是公子身份的事吧?”
阿紫訕訕笑道:“褚大叔,就是這個呢。”
褚萬里沉聲道:“阿紫姑娘說了一大堆,繞了這么大的彎子,便是要問此事?”
阿紫察言觀色,見褚萬里莊重起來,立刻變做漫不經心道:“就是這事,褚大叔說上一說,也省得以后大王再說了。”
褚萬里心頭一跳,額上頓時冒出一層細密汗珠,暗想險些便著了道,這阿紫實在是心機深沉,說了這么多居然是想要套自己的話語。
他道:“此事我卻不知了,阿紫姑娘還是去問公子好了。”
阿紫微微露出失望,道:“褚大叔怎會不知呢,是還不肯相信我嗎?”
褚萬里用力搖頭:“我真的不知,或者阿紫姑娘去問問鎮南王吧。”
阿紫聞言不由嘴角出現一縷怒意,可就在這時,卻瞧見阿朱走了過來,瞬間便換上一副乖巧神色,開口喊道:“姐姐,姐姐要去哪里?”
阿朱聽見姐姐兩個字,心底深處不由便是一軟,上前道:“我來看看阿紫姑娘。”
“姐姐來看我嗎?那可真是太好了。”阿紫打量阿朱,總覺得哪里有點熟悉,但又想不起來于何處曾經見過對方。
阿朱莞爾道:“阿紫姑娘長得真美麗,是個好看的姑娘呢。”
“是嗎?我美麗嗎?”阿紫聞言頓時高興起來,這些年無論是在星宿派,還是出來獨自闖蕩江湖,都沒什么人夸贊她的容貌。
“確實美麗。”阿朱點頭道,上上下下看起阿紫,眼中流露出一絲親近之意。
阿紫敏銳地覺察到了阿朱的目光,心中納悶,暗想對方為何表露這般神色?是了,是了,她定然知道我是木婉清還有鐘靈的妹妹,不好得罪,所以故意前來示好。
“姐姐生得也極好看,就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阿紫道。
“我叫做……玉兒。”阿朱笑道:“阿紫姑娘,介意我稱呼你妹妹嗎?”
阿紫聞言心中不由嘀咕,為何要叫自己妹妹?自己的兩個姐姐木婉清還有鐘靈都嫁給了大王,難道你也要嫁給大王嗎?
莫非是要借自己與木婉清兩個示威?所以同樣稱呼妹妹?以為與那二人沒甚么區分?
可自己與那二女根本不熟,陌生人一般,什么姐姐不姐姐的,全是鬼扯,又非一母同胞,自己才不認她們呢。
“不介意不介意,當然不介意。”阿紫笑瞇瞇地道:“我從小就想有玉兒姐姐這么個阿姊呢,沒想到今日就遇見了。”
阿朱聞言喜道:“阿紫妹妹,那我從今往后就稱呼你妹妹了。”
阿紫眼珠轉了轉:“玉兒姐姐,姐姐既然與我投緣,不如我們就此結拜金蘭如何?”
“結拜金蘭?”阿朱看阿紫眼神閃爍,不由嘴角翹了翹,道:“可是阿紫妹妹在這圈里,要如何能夠結拜呢?”
阿紫急忙道:“這還不容易,玉兒姐姐去找大王,叫大王放我出來,不就可以和姐姐結拜了嗎?”
阿朱柔聲道:“公子……可未必會聽我的。”
阿紫晃著腦袋:“姐姐,姐姐不去試試怎么會知道呢,姐姐在大王面前多給妹妹說幾句好話,大王心里一高興,說不定就讓我出這圈子了。”
阿朱看了眼地上圓圈,笑道:“我看妹妹之前連房頂都撞開了,鎮南王的話都不聽,為何一個沒有任何阻擋的圓圈卻將妹妹困住?妹妹直接走出又如何。”
阿紫聞言面色一變,隨即瞅了一眼趙倜所在房屋,低聲道:“我可不敢,大王不比爹娘,手段參天,我只怕動一動他都有所知曉,到時用出懲治手段,我卻要遭罪難熬了。”
阿朱點了點頭:“那妹妹暫且呆著,我去問問公子好了。”
阿紫大喜道:“姐姐去問,一旦我得出這地圈,立刻就與姐姐義結金蘭,八拜結交。”
阿朱搖頭道:“公子未必同意,就算同意我看與妹妹也不用結拜,便是直接認做姐妹也就好了。”
阿紫道:“也好也好,有勞姐姐了。”
阿朱又道:“妹妹此刻可否口渴?我端水來給妹妹喝?”
阿紫心中著急,只想趕快出了這圈子然后趁沒人注意之時好行逃跑,哪里有心情喝水:“小妹不渴,只等姐姐消息。”
阿朱聞言轉身往房舍走去,進去看趙倜正用幻陰真氣造了個冰碗,觀瞧小蠶在里面翻跟頭打把玩耍。
她走過去道:“公子,我回來了。”
趙倜道:“剛剛阿紫與褚萬里的話,還有與你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阿朱道:“妹妹絞盡腦汁想要離開圈子,與褚護衛周旋,又與我要結拜金蘭,我看她心竅十分玲瓏,簡直冰雪聰明。”
趙倜道:“她那是詭計多端,為達目的,什么餿主意都敢想,這還只是要出個圈子而已,若是旁事,更會無所不用其極。”
阿朱道:“我也知道她詭詐,可畢竟是親妹妹,只看一眼心便軟下來了。”
趙倜道:“再關她幾個時辰,不能馬上放她離開,她是沒有記性的,關長關短對她來說全都一樣。”
阿朱道:“殿下,可天色已晚,她在外面圈中如何休息……”
趙倜看了阿朱一眼:“你的意思……”
阿朱重重點頭:“奴婢想和妹妹談談心,我剛才瞧她言語神態,顯是從來都沒與人說過心里話,從小便是如此,而她不相信任何人,對大多人都懷有惡意,也和這點有關。”
趙倜沉吟片刻:“也好,本來這種事情我是不放心的,但此刻你練就了法術,便沒有這許多惦記,我再將小蠶給你,貼身防護,還能辟毒,倒不會有任何的危險了。”
阿朱笑道:“殿下考慮的太過周詳,奴婢謝過殿下。”
這時外面段正淳敲門,請二人過去吃飯,趙倜道:“那便吃完飯放她出來,然后交給你安排。”
阿朱應是,趙倜伸手撈起冰碗中的小蠶,輕輕一彈,小蠶飛至了阿朱領內,它自然認得阿朱,并不反抗,而是動也不動蟄伏起來。
兩人出門前往水榭吃飯,路過阿紫旁邊,阿紫想詢問阿朱如何了,但看趙倜面無表情,便不敢說話,只能眼巴眼望瞅二人走遠。
酒宴在水中亭榭擺設,四周風光美妙,可邊觀賞湖景邊飲酒作樂,燈籠燭光打起許多,幾如白晝,又熏香驅逐蚊蟲,一時推杯換盞,聲音傳出極遠。
阿紫在圈內望向水榭,肚子傳來“咕嚕嚕”地叫聲,不禁咬牙切齒,暗暗腹誹。
這時便看阿朱端了一只紅色托盤走了過來,阿紫見狀不由眼睛一亮:“姐姐,姐姐給我送吃的來了?”
阿朱點頭:“我怎會忘記妹妹,妹妹餓壞了吧?趕快吃吧。”
阿紫接過托盤坐于地上,開始吃起飯來,待吃了一半才想起出圈之事,問道:“姐姐和大王說了放我出去嗎?”
阿朱道:“說過了,公子說等酒宴結束,就叫妹妹離開圈子,然后今晚我和妹妹同住,與妹妹說些話語解悶。”
“酒宴結束就能離開?”阿紫喜笑顏開:“好好好,和姐姐同住最好,我與姐姐一見如故,正有不少話要和姐姐言說呢。”
阿朱笑了笑,看阿紫吃完,拿著托盤回去亭榭之中。
阿紫見阿朱走遠,眼中露出計算目光,暗想對方看著并不像是會武功的模樣,待晚上將她哄騙睡著,自己悄悄逃走也就是了。
至于對方倘若察覺,卻并不太好傷害,畢竟是大王的人,大王神通廣大,萬一將自己抓住可就壞了,必然是要廢掉武功,叫自己死得慘不忍睹。
而且對方待自己不錯,不是姐姐卻勝似姐姐,到時大不了提前放些迷煙,將對方迷倒再走。
她這里暗暗打下主意,那邊酒宴卻足足一兩個時辰方才結束,她等的心焦不已,見酒桌之人站起,方才長長出了口氣。
這時就看阿朱笑吟吟再次走過來,至圈外道:“妹妹出來吧,公子下令,可以前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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