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真正想通,驅散心中陰霾,天真臉上多了一絲堅毅、氣質多了一絲成熟的徒弟,玄明輕撫胡須,滿是欣慰。
不管在前世,還是今世,都存在頭胎、二胎與三胎的矛盾。
無論李自在愿不愿意,都得面對這個問題,有些事宜早不宜遲。
盡管有些心疼自家徒弟,可玄明沒心軟,這是下山后,自己給他上的第一課:
成長很痛,長大很美。
這個弟子沒讓自己失望。
同時,玄明也見證了一次悲歡離合,心中積蓄一點兒紅塵氣。
李府門前,李大牛夫婦為兒子的成長喜極而泣,返回庭院,安撫好發妻后,李大牛本打算去處理事務,剛邁出幾步,他腳步一頓。
“我什么時候送了那小子禮物?”
心中生出一絲不妙預感。
李大牛急步朝前院狗窩走去,在窩旁掀起幾塊地磚,打開木匣,里面空空如也。
霎時間,他面色難看,咬牙切齒。
“李—自—在!”
自己好不容易攢的私房錢被洗劫一空,那可是八百二十三兩二錢三文。
這混小子一文都沒留。
太狠了。
出了浮云縣,走在官道上,李自在心情愉悅,哼起小調,時而蹦蹦跳跳。
從道經上移開目光,瞧著心情不錯的徒弟,玄明清楚內情。
這李家父子有點兒意思。
一個把錢藏在狗窩,出人意料。
一個按兵不動,動手釜底抽薪。
只是親父子,明算賬。
小小年紀就當家賊可不行。
小時偷針,大時偷金。
他門下之徒必須光風霽月。
念及于此,玄明微瞇雙眼,看向徒弟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意。
歌聲一頓,正欣賞沿途風景的李自在感覺身子驀然一冷,雞皮疙瘩爬滿全身,忍不住抖了抖,緊了緊衣服。
今年的倒春寒有點兒兇啊!
收回注意力,眼角余光落到腰間靈葫上,想到自己下山前拿走玄陽師弟百壇靈酒,玄明嘴角含笑。
雖同樣沒打招呼,但他不是偷,而是自取,性質跟徒弟不同。
徒弟是故意坑爹。
他是樂于助人。
飲酒傷身,玄明不愿看到玄陽師弟終日酗酒,為其道體健康著想,才舍己為人。
浮云山,求真觀。
玄明下山次日,三代真人也準備游歷,對他們而言,坐而論道已對修行助益不大,加上有志地仙道,他們更要丈量山水,行道天下,增長見識,積累底蘊。
玄陽準備帶些靈酒下山,且走且飲,行道游歷才更有樂趣,可他每走至一處藏酒點,挖開土層,發現壇中空洞無物,滴酒不剩。
半個時辰后,玄陽抓狂。
“百壇!”
“整整一百壇!”
包括十壇半甲子陳釀。
這位求真觀煉器大師兼釀酒大師心痛到滴血。
最后,玄陽發現了一根鶴毛。
怒火沖昏頭腦,他氣的發抖。
“死胖子!”
怒喝聲響,震蕩山林,驚起大片飛鳥。
一道遁光出山峰,如重石般砸到火云峰上,腳下凹出一個巨坑。
“這個帶點,那個也裝上。”
玄空正忙著往如意囊里裝靈食,聽到聲響,他動作一頓,打開殿門,正準備查看,剛探出頭,一拳直擊臉龐。
“我打!”
玄空身子倒飛出去。
緊接著,玄陽凌空側踢般地飛了進來。
毛驢上,玄明神情微愣,神念落到火云峰上,瞧著拳打腳踢的玄空與玄陽,他看得有滋有味。
對這兩師兄弟打架,玄明早習以為常,這兩人一個喜好美食,一個嗜酒如命,經常不問互取,吵架斗毆都是家常便飯。
這次雖坑了玄空師弟,但玄明沒半點兒心虛,如今他的人設是無良邋遢老道。
我心如鐵,堅不可摧。
收回神念,玄明注意力重新聚焦到道經與周遭風景上,玄空與玄陽邊打邊吵,互相對峙,一會兒就能盤出真相。
只要我沒聽到,就依舊品行高潔。
“兒啊~兒啊~!”
一踏進風陽郡南城區,毛驢就興奮地叫喚起來,撒丫子狂奔。
驢身上,玄明坐的四平八穩,仿佛無事發生,愜意兜風,反正這憨貨有分寸,不會破壞財物,更不會撞到人。
有時候,路人根本反應不過來,只感覺一陣風吹了過去。
李自在愣住,不清楚毛驢怎么突然發瘋,隨后撒丫子狂奔。
毛驢熟門熟路,在巷子里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座普通宅院前,正是海宅。
下驢落地,上前敲門,很快老仆打開大門,身后跟著海延年。
多年不見,昔日少年已經褪去青澀,長成一位優秀青年,五官平凡,可組合起來頗有韻味,身姿挺拔,芝蘭玉樹,氣質溫和,笑起來時雙眼瞇起,臉頰上綻放兩個梨花酒窩,令人不由心生親近,特別容易拉近距離。
老仆瞇眼,凝視面前不修邊幅的老道,正在思索,看跟記憶里哪個人對應,海延年目露精光,驚喜道:
“玄明前輩!”
他緊走幾步,走上前來,躬身行禮:“晚輩海延年拜見前輩。”
老仆也反應過來,同樣行禮。
玄明揮袖,一道法力托起兩人,笑道:“貧道貿然來訪,還望兩位勿怪。”
簡單寒暄后,玄明被請進宅院。
見毛驢停在門口不動,眼珠滴溜直轉,海延年欣喜之余感到一陣親切,畢竟他們可是好友,一起搶過棗,吃過對方口水,一起逛過街。
站在門口,他煞有其事地行禮,請它進去,毛驢仰頭,傲嬌地哼了一聲,這才邁開腿,跨過門檻兒。
呼哧呼哧的呼吸聲響起,李自在緊隨其后,站定后他調勻呼吸,與海延年相互行禮。
“玄明真君座下大弟子李自在見過道友。”
瞧著像模像樣行禮,聲音洪亮,一臉驕傲的道童,海延年感覺有趣,面上卻不曾表現出來,將李自在當成同輩對待,鄭重行禮。
“海延年見過道友。”
到底年齡較小,這種被當成大人的舉動令李自在喜笑顏開,咧嘴大笑,牙齒在陽光下閃爍潔白光亮。
“這五味棗茶味道倒是沒變。”
“前輩稍等,師父適才有事外出,片刻即歸。”
“無妨,本就是貧道不請自來。”
剛落座廳堂,送上棗茶,閑聊幾句,一位青年步入海宅。
一襲青衣,身高八尺。
相貌堂堂,玉樹臨風。
只是膚色不是一般的黑。
在陽光下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