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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果然還有問題(上)

  格雷議長等人的行禮讓老貝里緊繃的臉色有了一絲絲松動。

  只見他朝格雷議長微微彎了彎腰,但并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扶著妻子走到了米洛身邊。

  看著外貌明顯與莫爾德不同的一眾船員,老貝里停下腳步,聲音依舊有些嘶啞:“這位先生,您就是.格雷議長提到的那位把船隊送回來的外星貴客吧?”

  米洛點點頭:“沒錯,鄙人米洛,撲棱撲棱號的船長。”

  米洛話音剛落。

  老貝里突然松開扶著妻子的手,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那躬鞠得很慢,卻極重,黑色的發絲垂落下來,遮住了他布滿皺紋的額頭。

  “謝謝,”老貝里的聲音悶悶地從躬身的姿勢中傳來:“請允許我以一位父親的身份向您表達感謝——謝謝您把我的孩子送回家,讓我們一家人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謝謝您.”

  一旁的老婦人也意識到了什么,飛快的抹了幾下眼角,跟著老貝里鞠了個躬。

  正如老貝里所說。

  小貝里和喬科文等人雖然在現實世界已經身故,但他們的意識.或者說靈魂終究還在。

  一家三口每個月還能見上一次面,互相交流交流近況——考慮到星海探索團所要承載的風險,這個已經是個還算過得去的結局了。

  或許在接下來很長的時間里。

  老貝里夫妻還需要有人開導,還會時而悲痛心傷,但至少不會徹底失去希望和動力。

  而現在這種勉強還可以接受的局面,正是由面前這個男人所帶來的。

  因此老貝里可以不在乎所有人,卻唯獨不能無視米洛。

  “請別這樣,您快請起,”看著突然對自己行禮的這對夫妻,米洛連忙伸手攙住了老貝里,同時示意栗子也扶住老婦人:“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您這樣可就折煞我了”

  米洛好說歹說,方才將老貝里夫妻勸起了身。

  看著雙方握在一起的手,顧維注視米洛的目光又發生了一丟丟細微的變化。

  要知道。

  別看老貝里在容貌上大了米洛最少兩個輩分,但實際上米洛的年齡可是要比前者還要大來著——按照米洛當初的介紹,他現在已經快兩百歲了。

  而莫爾德人的平均壽命換算成地球年齡才九十左右,老貝里現在也就六十到七十之間。

  更別說雙方自身的科技層次也差了N個等級.這種情況下米洛還對對方如此客氣,這顯然就和自身的修養有關了。

  “米洛船長,”起身后,老貝里嘴角囁嚅了幾下,最后還是鼓起勇氣問道:“我兒子他.真的沒辦法回來了嗎?——我是指回到現實的那種。”

  米洛聞言轉身與槿對視了幾秒鐘,槿很有默契的接過了話頭:“怎么說呢小貝里還有你們總督意識的自指性已經被破壞了,他們就等于完全被開源的代碼,所有信息都無法完成邏輯閉環。”

  “舉個例子,假設你用技術還原出了小貝里在現實的軀體,他在看到你的一瞬間,你整個人的信息就會毫無規則的他在面前發生無序重組——你的臉重組成喬科文的模樣,左手演化成你妻子的腳,右手變成顧維的頭.然后0.01秒后又變換成了下一組。”

  “最終他們無法定位自身狀態,無量的重組信息最終會導致超載宕機,本就不完整的意識.boom!”

  老貝里無言的垂下了眼皮。

  盡管莫爾德與外界的科技層次相差極遠。

  但老貝里作為一名年輕時曾經參與過修復大氣層的工程師,他所掌握的知識框架其實也并沒有顧維想象中的那么原始——他其實也參加過星海統招的考試,甚至比喬科文入試的時間更早。

  盡管老貝里與他之前上千位的莫爾德先輩一樣沒有取得任何排名,但在他所處的那個時期,他就是無數同齡人中的第一。

  在喬科文反哺莫爾德后。

  老貝里的知識體系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補,對于某些概念并非一無所知。

  因此當槿一開口,他便聽懂了這個看上去比鄰居閨女還小的“女娃”的意思:

  小貝里已經絕無可能再回來了。

  隨后老貝里沉默著又朝幾人鞠了個躬,與妻子互相攙扶著離開了現場。

  畫面中的小貝里也將位置讓了出來。

  看著遠去的老貝里夫婦,米洛忽然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會留個念想給他們呢——比如隨便編個情報,像是六大層次有修補自指性缺破的方案啥的。”

  “毫無意義的感性做法,”聽到米洛這話,槿面無表情的將雙手環抱在了胸前,目光追隨著那對佝僂的背影:“善意的謊言偶爾確實能帶去慰藉,但更多時候只是謊言編造者用于自我釋然的一種方式罷了——人家又不是傻子。”

  “用虛假的希望粉飾殘酷的真實,不過是將痛苦的償還期限延后——你申請下來了‘貸款’,但利息最后還是要傷者自己承擔,而且償還的痛苦比之前還要多。”

  說著她偏了偏頭,走到顧維身邊,在顧維一臉懵逼中握住了他的左手,指甲在手臂上輕輕一劃。

  一道細小的傷口出現在了顧維手臂上。

  顧維:“??????”

  接著槿手掌一揮,傷口在某種特殊物質的作用下開始快速愈合結疤:“瞧見沒,有些傷痕必須裸露在空氣里才能真正結痂,一個能在奧拉羅迷徑帶這種絕境中發展到現在這模樣的族群.或許比你想象的要堅強得多。”

  顧維繼續:“.”

  大姐,道理我都懂,但是能不能別拿哥們兒當小白鼠打比方?

  不過很快。

  顧維便注意到,不遠處的格雷和艾利奧特等人,此刻的表情皆是若有所思。

  他再次看了槿一眼,猜到了這姑娘的用意。

她的這番話,恐怕不是說給米洛和自己聽的  于是他壓下了原本想要據理力爭的高聲調,悄悄的把槿拉到了一邊:“我說槿,你想講大道理沒問題,但下次能不能通知我一”

  結果顧維才說了一半。

  槿便打斷了他:“五十聯盟幣,回去咩咩轉賬給你——對了,你想說什么來著?通知你啥?”

  顧維原本想要抗議的內容瞬間話鋒一轉:“.我的意思是下次你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多吃點補血的食材,這樣噴得多點。”

  而就在顧維和槿低聲逼逼的同時。

  金屬板邊家屬與船員的見面依舊在繼續。

  有了老貝里一家做頭陣,后面的幾輪交談帶來的沖擊相對就沒那么大了。

這些家屬有與老貝里類似的船員父母、也有船員的叔叔嬸嬸,又或者愛人和后代等等  其中有個叫做沙林的船員,離開時女兒才十五歲,現如今已經是兩位孩子的母親了——看著自己的血脈得以延續,沙林在影像中笑得很開心。

  他也是唯一一位能暢快大笑的船員。

  除此以外。

  喬科文那邊還有個最年輕的船員,說什么也不想與家人相見——準確來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被擦除者吞噬的事實,于是向喬科文申請了無限期冷凍休眠,對此大家倒也沒太多好辦法。

  可以預見的是。

  隨著時間的推移,申請休眠的船員或許還會增加。

  畢竟為了保證擦除者世界不會出意外,喬科文等人的行動范圍被強行限制在了固定區域。

  雖然有網絡可以上網,但這種虛構世界中人的意志能堅持多久誰也說不準。

  另外顧維還注意到。

  無論是早些的老貝里、還是沙林的女兒妻子、又或者其他船員的家屬所有人在悲痛之余,都沒有對喬科文——或者說聯邦議會表達過不滿。

  頂多頂多就是像貝里母親那樣自我苛責幾句為什么當初沒有把你留下來。

  這種精神或者說覺悟顧維在穿越前的華夏也曾見過,沒想到在星河彼端,自己居然又見到了類似的東西。

  不同的星空,同樣的堅守。

  “怎么樣,很有感觸是吧?”

  看著那些逐漸消散的身影,米洛滿是感慨的走到了顧維身邊:“韌性和能力在星海中其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一個文明的韌性往往不在于它攀登的高度,而在于它遇到困難時的姿態。”

  “有些文明即便能建造橫跨星系的巨構,卻會在災難來臨時互相撕咬,而有些文明連行星際航行都才剛剛掌握,卻人人都愿意為族群燃燒自己,甚至獻出生命。”

  “生命和文明,真是.微妙。”

  米洛說話之間。

  順著通道闖入的微風拂過停泊區,將沙林小孫女編織的花環吹散了幾片花瓣。

  那些飄落的花瓣在光線下劃出瑩藍色的軌跡,宛如微縮的流星雨。

  顧維輕輕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他只是沉默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正如米洛所言。

  那些莫爾德人平靜的悲傷中,蘊含著超越科技層級的文明深度。

  又過了一會兒。

  所有家屬都完成了與船員們的交流,在希娜的引導下有序離開了現場。

  擦除者世界中的其余船員也都從畫面中消失,只留下了喬科文一人。

  這也是槿提出的建議。

  畢竟畫面中的人員越多,信息出入量也就越大——盡管理論上這種信息量不會引發危機,但考慮到實際情況肯定以穩為主。

  “米洛船長,”隨后格雷議長頓了頓,正準備說話:“接下.”

  然而一個來字還沒出口。

  不遠處的另一個通道里便匆匆出現了一道陌生的身影,剛一露面便急切的喊道:

  “格雷議長,聽說舅舅回來了?”

  這章本來應該和上章一起在清明節發的,但身體原因更新已經極限了,大家諒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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