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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這他媽是雛虎碑上五十七?

  椒奴已經連續幾日未曾來白玉京了。

  陳執安站在闿陽闕中皺著眉頭,遠望著廣大的白玉京。

  白玉京中云氣裊裊,扶廷君盤踞在云霧中,廣寒樓的光輝照在扶廷君身上。

  自從廣寒樓被陳執安洞開第二層,廣寒樓中照耀而出的月光清輝治療元神傷勢的效果,就更好了許多。

  月白色的光芒,透過云霧,不斷落在扶廷君身軀上。

  原本只留下一縷神蘊的扶廷君,如今神蘊化身已經越發凝實,可見一道道粗壯的神蘊在他鱗片底下緩緩流淌。

  也許再過一段時日,他便能化神蘊為元神,自此不必只困在這白玉京中,借由無矩樓,扶廷君也能自白玉京中入世。

  闿陽闕里,紫氣縈繞,黃庭沉浮。

  老黃梁與那游俠各自在一團紫氣中,閉眼參悟功法,參悟神通。

  陳執安眉宇之間卻有些擔憂。

  自從椒奴被南流景引渡白玉京之后。

  椒奴幾乎每日都會來白玉京中,借助紫氣黃庭,參研神通功法。

  有時候累了,想要放松一些,便會去昆侖澤中踱步漫游。

  可這幾日……陳執安卻始終不見椒奴的化身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所幸南流景中,還有絲絲縷縷的大日光輝流轉而去,探入虛空中消失不見。

  陳執安知道,這是南流景與椒奴之間的紐帶。

  紐帶仍在,椒奴應該還活著。

  “也不知椒奴去了哪里。”

  陳執安思慮一番,便也盤膝坐下,腦海中一道嶄新的天功浮現開來。

  我相繭。

  “我見眾生如露電,眾生見我水中煙。”

  “剝盡皮囊存燈芯,織就空花作繭眠。”

  “破繭方知繭中我,亦是他人鏡里顏。”

  “三十二相裹神蘊,無相梵文釣大千。”

  四皇子在宮中得了那奇特的斷劍。

  斷劍中除了北斗流火神通之外,尚且還有這一道天功功法。

  陳執安得來功法,卻看不透這功法究竟是何品級,可卻晦澀難懂,玄妙不凡。

  于是陳執安才會親自前來闿陽闕。

  他盤膝坐在闿陽闕中,濃郁的紫氣、黃庭悄然落入他的腦海中。

  而那我相繭功法,卻被陳執安不斷在腦海中模擬,參悟。

  “這一門天功倒是奇怪,看似無品無級,卻又好像玄妙無比,蘊含著真正的大道。”

  這天功以佛門三十二相為基,又似乎融入了道家夢蝶、化繭的諸多理念,構建了這門用于偽裝的功法。

  “破我相而存真性……”

  他緊閉眼眸,將這一門功法中諸多玄妙盡數復現于腦海中,然后又逐個參破。

  可他越參悟,越覺得這一門功法實在神秘。

  它好像包含著某種道真,又好像是某一種玄之又玄的大道基礎,令陳執安大為吃驚。

  “這功法竟然有四重境界,一重比一重奧妙……”

  隨著陳執安探尋到這一道功法的不凡之處。

  闿陽闕中,紫氣與黃庭紛紛涌向陳執安,便如同一波又一波潮水。

  老黃梁與林聽紛紛睜開眼眸,看向陳執安。

  卻只見陳執安坐在殿宇正中央,厚重的紫氣黃庭朝他涌動而去,又徹底消失在他的身軀周遭。

  而陳執安自始至終都閉著眼眸,紋絲不動。

  “這長安客在參悟什么功法?竟然需要如此之多的紫氣、黃庭?”

  老黃梁有些驚訝。

  更讓他驚訝的是,這陳執安天賦不知何其高絕,竟然能夠吸引這般多的紫氣、黃庭。

  不遠處的林聽同樣站起身來。

  他眉心那一點紅暈顯得更紅了許多,他身上還散發著幾縷神通玄妙,似乎在闿陽闕中亦有所得。

  林聽仔細看著陳執安。

  他親眼看到陳執安的呼吸頻率忽然生出變化,緊接著他皮膚裸露之處,顯現出一道又一道的紋路。

  那些紋路細碎,而又充斥著神秘,就好像是某一種獨特的文字。

  下一瞬間。

  林聽神色有了一些變化。

  陳執安明明就坐在闿陽闕中,就坐在離他不遠處,他的眼睛能夠看到陳執安,可以自己的神蘊強度,竟然無法探知到陳執安的存在。

  就好像陳執安徹底消失在了虛空中!

  老黃梁修為高絕,遠非普通的造化天端人物能夠相提并論。

  他的元神即便負傷,仍然猶如大日昭昭,璀璨奪目。

  可便有如此元神,在老黃梁感知之下,陳執安的氣息雖然未曾全然消失,卻變得若隱若現起來。

  “這是什么功法?”老黃梁大為驚訝。

  林聽則是看著陳執安,對于白玉京越發敬畏。

  這白玉京果然神秘,這位長安客所修功法玄妙至此,只怕與那些道真功法也不遑多讓了。

  他在心中這般想著,便又繼續打坐修行。

  借助闿陽闕中的紫氣黃庭,繼續磨練他的神通、刀法。

  老黃梁本也想要修行,卻又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神情微變,突然消失在了闿陽闕中。

  直至此時,陳執安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察覺到自己的氣息如海,如云氣,又如這天地間所存在的一切,完美融入其中。

  “我相繭第一層境界,天地繭。”

  “便如我之前所修行的長日安隱經,但是品級效果,不知要好出多少。”

  陳執安感知這一門功法之奇妙,一旦運轉,他的元關、先天胎宮似乎全然歸于沉寂,仿佛不存。

  除此之外,就連他自身的氣息也被完全遮掩了,就好像被一層天地繭包裹住。

  “只不過是這一門功法,第一層境界。”

  陳執安腦海里,依然有紫氣黃庭不斷升騰、沉浮。

  可他現在修為太淺,甚至連在腦海中模擬第二層境界都做不到,便是有通天的悟性,海量的紫氣、黃庭,都無法讓他更進一步。

  不過他人就從功法諸多玄機中,探知到了些許隱秘。

  “我相繭第二重境界色相繭,便能夠改變骨骼肌理,改變形貌,徹徹底底變化為另外一個人。”

  陳執安只覺得心驚。

  天下神通法門無數。

  可一般來說修為增加,便代表著骨骼、皮肉筋膜都在變得更加堅韌、堅硬。

  除了功參造化的人物,可以一定程度從根本上改變骨骼、肉身、相貌以外,其余天闕修士還需要依托神通。

  神通總可參破。

  而這色相繭卻超脫于神通之外,是一種層次更高的法門,可謂玄之又玄。

  “我距離色相繭,還差上一些。”

  陳執安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中也多有感嘆。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那封禪臺來。

  封禪臺中,隱藏著深深的隱秘,又似乎與白玉京有幾分關聯。

  正因如此,當封禪臺裂開縫隙,自己才能夠駕馭封禪臺的力量,一指喝退那玄衣的君王。

  “可惜……如果是在封禪臺中,我能借助其中的偉力,也許便可以參透這我相繭。”

  他父親與母親還在封禪臺中,等他修為再高一些,也許可以試著探尋封禪臺中的玄機,看看能否再一次打開封禪臺。

  他思緒及此,心中又多了些慶幸。

  “沒想到應四皇子之邀,竟被我得了如此好處。”

  北斗流火神通已然威能極強,對于劍道天賦極好的陳執安來說,稱得上是一樁大機緣。

  而這我相繭,又似乎是更大的機緣。

  “還有那一柄斷劍……斷劍中還藏著更深的隱秘,還需想些辦法將這斷劍取來。”

  陳執安一邊在心中盤算,一邊望向林聽。

  林聽周身上下同樣纏繞著諸多紫氣,幾道玄妙的符文在他周身上下不斷跳躍。

  陳執安感知到這符文,暗暗有些心驚。

  “不愧是雛虎碑第三人,哪怕只有玄府境界,光是這幾種神通,能夠爆發出來的偉力,幾乎已經不輸參悟幾分龍脈機緣的李伯都。”

  李伯都與陳執安對戰時,已經踏入天宮境界,乃是玉闕第六重修為。

  林聽玉闕五重玄府境,卻要比李伯都更強許多,令陳執安心中驚訝。

  林聽修行,陳執安也不曾打擾,悄然退出白玉京。

  他看了看天色,此時正值巳時末,天光大好。

  陳執安走出院子,天上又有雪花飄落。

  冬日的第二場雪便如此悄無聲息的到來了。

  陳執安不理會身上落雪,一路去了引鶴樓。

  他之所以前去引鶴樓,是因為今日清早,中極殿大學士季承元專程派遣家中老仆前來,說是今日正午時分,請陳執安前去引鶴樓。

  季老相請,陳執安倒是并無太多驚訝。

  早在之前,陳執安曾經答應過季老,要送季老一首詩詞。

  可后來變故突生,陳執安的父母遠走,陳執安不得已又外出懸天京送劍。

  一來一去,倒是不曾兌現諾言。

  可令陳執安意外的是,季老向來有清簡的美名,約他在引鶴樓中相見,似乎有些不符合季老的為人。

  畢竟引鶴樓在這偌大的懸天京中,也是一等一的豪奢所在。

  吃上一頓飯,便需要二三十兩,乃至二三百兩銀子。

  季老哪怕身為中極殿大學士,光靠俸祿,也應當是吃不起引鶴樓的。

  “季老兩次見我,一次為我揚名,另一次為我出手,我還欠著他一首詩……今日去引鶴樓正好請他吃飯。”

  陳執安心中暗想,卻又想到今日是季老相請,自己去結賬似乎又不合理,被恐傷了季老的臉面。

  于是他也就不在顧慮太多,邁步朝著引鶴樓而去。

  引鶴樓中。

  季老頭發花白,往日里深邃清明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渾濁了。

  他一身儒生長衣,頭戴高冠,顯出幾分高士之雅來。

  與他相對而坐的,正是楊鶴引。

  說起來,楊鶴引的年歲比起季老只大不小。

  但楊鶴引的面容看起來就像是三十歲出頭的青年,唯獨眼神顯得有些滄桑。

  季白、蘇枕雪這兩位弟子,并排跪坐在一旁,時不時為二人倒茶。

  季承元看著楊鶴引,感嘆說道:“一別許多年,我已經垂垂老矣,只怕沒有幾日可活了。

  可在看你,而越來越年輕了……想來沒有奄奄一息的大息拖累,你身上那些舊疾恢復了許多,又或者……修為更上了一層樓。”

  楊鶴引看著遠處風流的黃龍河,眼神多了幾分唏噓:“大息終究是故國,我試圖力挽狂瀾,卻終究難挽大廈將傾……大息對我而言從來不是什么拖累,只可惜我并非大虞的仙士,年輕時便不曾上過騎鯨碑,修行確實有些成就,卻終究無法改變這天下大勢。”

  他如此感嘆。

  季老卻笑著說道:“能在那第九碑上刻字的人物,普天之下也不過寥寥十人,十個人刻了十四個字,老友……你便是其中之一,又怎能以‘有些成就’來自謙?”

  蘇枕雪、季白低著頭寂寞聽著。

  當季老提及第九碑上刻字的事,他們眼中也與有榮焉。

  畢竟哪怕天下廣大,強人無數,能在第九碑上刻字的人,卻終究不過區區十人而已。

  他們乃是刻字之人的弟子,也深覺自豪。

  此時季老轉過身來,看了一眼季白、蘇枕雪,眼眸中又多了幾分感嘆。

  “細數族譜,我霜渚州季家也是自二百四十余年前,從大息遷徙而來。

  昔日的大息季家,今日的呂鼎國皇族,是我霜渚州的主脈。”

  季白站起身來,向季承元行禮:“我此次前來,宮中幾位老人也曾給我說過,大虞朝堂上,還有一位季氏血脈,便是大學士。”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這才直起身來,自窗戶看去,仿佛廣大的懸天京盡數落入他眼中。

  “季老……又何須待在這懸天京中,晚輩一路行來,覺得大虞全無朝氣,暮氣沉沉,尚且還不如呂鼎、梁岐。

  你在這懸天京中,雖然是中極殿大學士,卻并無實權……與其在這里空耗光陰,還不如前往梁岐國,與我那些長輩們一同治理新生不久的梁岐。”

  季白實心相勸。

  季承元眼中閃過一抹疲倦之色,搖頭說道:“天下紛亂,去哪里還不是都一樣?

  我已經老朽,舟車勞頓才是空耗光陰……況且,大息已經亡了,四甲子光陰已然讓我們成了真正的虞人,又如何能夠離開這生我養我的土地?”

  眾人沉默下來。

  季白也不再多說。

  幾人飲茶,季老的目光卻始終落在那盞燈火上,落在那喚起一天明月上。

  而楊鶴引此時,正注視著桌案上一張洛神紙。

  紙上龍飛鳳舞寫著一闋詞。

  楊鶴引讀了一遍又一遍,眼神中越發多了幾分愁緒。

  “這樣的詩詞……真是一位年輕人寫的?”楊鶴引仔細詢問,語氣帶著感嘆,眼神中又有些欽佩。

  季白、蘇枕雪心生好奇。

  二人卻也知禮儀,并不偷看。

  直至楊鶴引看了許久,才將這張紙遞給蘇枕雪。

  蘇枕雪拿了洛神紙,仔細讀過,神色亦有震動。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一闋詞,卻充斥著灑脫,仿佛作詞的人超然于物外,已然得見道真。

  可偏偏此人又是一位雛虎碑上的年輕人。

  這讓季白、蘇枕雪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又是這陳執安……”

  他們一路行來,不知見過多少次這個名字,昨日他們見到了雛虎碑上換榜,又見了陳執安留在引鶴樓中的詞。

  今時今日,尊師與季老相見,沒想到這陳執安所做的詩詞,并不止一首。

  大息舊朝歷史悠久,大息文人也極好詩文,不知出過多少詩人。

  后來大息崩潰,國祚亡了,大息那些歷史、文化卻傳承在了三國,不曾斷絕。

  季白、蘇枕雪長輩中,也有浸淫詩詞者。

  詩詞表性,寄托心境,有時候對修為也大有裨益……只是他們那些長輩所做的詩詞,比起陳執安這兩闋詞來說,卻差之甚遠。

  所以這兩位年輕人才會如此驚訝。

  “這陳執安倒是一位奇人,也不知生就什么模樣。”

  蘇枕雪心中正在好奇。

  卻在不遠處的樓梯上,緩緩走來一位少年。

  那少年一身玄衣,身材高大,面容沉靜,眉眼生得頗為英俊。

  他緩步走來,季老終于露出幾分笑容。

  “季老。”

  陳執安向老人行禮。

  季承元輕輕頷首,又示意陳執安坐下。

  陳執安又向其余幾人點頭,這才入座。

  “這位楊師……乃是我的故交好友,其余二位都是他的弟子。”

  季老介紹。

  這一次輪到陳執安驚訝了。

  眼前這位白衣青年,與季老是忘年交?否則又怎會如此年輕?

  而這兩位年輕人……

  陳執安目光掃過,眼神終究多出幾分變化了。

  這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氣度不凡,身上又似乎流淌著一種高聳如山岳、沉靜如星空一般的氣魄,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看不穿。

  “比李歸晚,晏鶴眠還要更強!”

  陳執安心中驚訝。

  季白和蘇枕雪更是驚訝。

  他們早料到陳執安年輕,卻實在未曾想到陳執安竟然如此年輕。

  而且這陳執安似乎并非只是詩才大好,身上一縷縷氣息極為鋒銳,便如刀劍一般,仿佛與刀意、劍意融合,讓他們所修的劍意也蠢蠢欲動。

  “雛虎碑上五十七,能有如此威勢?”

  季白暗暗嘖舌。

  蘇枕雪并無架子,親自為陳執安添茶。

  “今日請你前來,倒也并無什么要事,不過是因為楊師想要看一看你這位年輕的詩人。”

  季老朝他微笑。

  陳執安笑道:“季老有朋自遠方來,身旁若無晚輩倒茶,卻也不合禮數。”

  他自然而然拿過茶盞,親自為楊師倒茶。

  楊師朝他微笑,正要說話。

  一旁的季老瞥了一眼陳執安,卻又開口問道:“老友……你上一次前來大虞,只怕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今朝你又走過許多個州府,親自前來懸天京,一路行來,卻不知你看到了什么?”

  楊師飲茶,看向季白。

  季白一笑,顯出幾分貴氣來:“季老,大虞江山廣闊,物產豐饒,又有強者無數,我們自南海而來,一路前來懸天京,看到的都是一片繁華景象。”

  季承元默不作聲。

  楊鶴引卻又看向蘇枕雪。

  蘇枕雪思索幾息時間,眉頭皺起,道:“季老詢問,季師兄唯恐令季老擔心,話語倒是有幾分保留……”

  “我等三人自南海而來,一路經過十三個州府,多是南方富饒之地,可去真不算好。”

  “嗯?”季老繼續詢問:“怎么一個不好?”

  蘇枕雪笑道:“大息一分為三,四十余年過去,梁岐國堪堪建立秩序,卻也有許多邪性之事,又有許多邪魔。

  我父親登上宰相之位,便是為了變法梁岐!禁止那些邪性之事,清掃那些邪魔。”

  她說到這里,臉上笑容暗淡了幾分,感慨說道:“只可惜梁岐國宗廟強大,一眼望去皆為高山險阻,變法寸步難行。

  我在父親身旁耳濡目染,卻也識得一些邪魔外道。

  而在這大虞十三個州府中,我已眼見許多血腥之事,比起混亂的梁岐、呂鼎有過之而無不及。”

  季承元與陳執安靜默聽著。

  蘇枕雪道:“我曾在南海州看到有人正在煉制鮫人,借以探索廣闊南海,獲得修行資糧。”

  “我曾在江槐州看到巨大的槐樹遮天蔽日,氣息籠罩一座城鎮,城鎮中的人借活在夢中,精氣供給槐樹成長。”

  “我曾在青川州的藥田中,看到有人以活人之血,肥沃土壤,從而令藥停長出更好的靈藥。”

  “甚至在距離懸天京不遠的河上州中,有人正借助一處礦脈,煉制奇金,源源不斷的礦工正在被運往那里……開采礦石可用不了這么多的礦工。”

  蘇枕雪娓娓道來。

  楊師并不阻止。

  季承元渾濁的眼眸中,更多出一些疲乏來。

  老人本就矮小的身子,似乎更加矮小了。

  陳執安面不改色,仿若未聞。

  蘇枕雪瞧見陳執安的神色,以為陳執安出自這大虞哪一座世家,也許做的便是這樣的勾當。

  季白同樣神色不改,好似已經習慣了,畢竟呂鼎國同樣宗廟橫行,當此大世,若是憐憫太多,只怕保不住宗廟,保不住國祚。

  這一處雅間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足足過去良久,季承元似乎有些后悔詢問三人一路見聞。

  他使勁搖了搖頭,似乎想將這些事遺忘,可卻終究忘不了,便只能感慨一句,對楊師說道:“還記得你上一次前來秀霸山,你曾問我……這世間可會變得更好?”

  “我那時尚且年輕,滿腔熱血,想要靠著我手中之筆,靠著我微末的修為,令大虞生變,令天下百姓過得更好些。

  所以我對你說,這世間必然會越來越好,大離的鐵馬云雕過不了北煌山,大乾興盛不過是一時的,終究無法超越大虞,而這世間也會越來越好。”

  “我還記得那時你只是對我搖頭,不作言語。”

  “如今想起來,那時你臉上的高深莫測,分明是在與我說……這人世不會越來越好。”

  季承元氣息渾濁,眼眸中的光彩越發黯淡了。

  陳執安有些擔憂。

  楊師嘆了一口氣:“我活過還算是漫長的歲月,見了許多國祚崩滅,見了許多百姓流離失所……也見到大乾揣測到了真正的道真,明白了人命、人血……才是這世間最大的珍寶。

  那時我便知道,這天下將要亂了,將要墜入深淵……多少昔日的英雄會隕落,無數中正的傳承也會就此斷絕,從此天下成為魔獄,人人不得超脫!”

  他語氣凝重,說出這許多話來。

  陳執安若有所覺,抬頭看了一眼引鶴樓那吊燈上鐫刻著的詩文。

  季承元聽著楊師的話,眼中更多出些憤懣來:“大乾!大乾!大乾讓這天下落入魔道之中……”

  老人喃喃自語:“大乾帶起食人的風潮,天下都被席卷……我大虞諸多世家同樣如是,如今已成定局,又該如何變革?”

  幾人沉默。

  陳執安身上,卻忽然有一道劍氣一閃而過,似乎暗藏著殺機。

  其余幾人都不曾發覺。

  唯獨楊鶴引眼神微動,看向陳執安,詢問道:“陳小友是修劍的?”

  陳執安回答道:“既修劍也修刀。”

  “刀劍同修?”

  季白、蘇枕雪對視一眼,眼神中有些不解。

  刀劍之道差異極大,若不浸淫一道,難以悟出真意,更難悟出魄、心。

  細數許多歲月,刀劍同修而又刀劍絕世者,就唯有一位第九碑上刻字的大息舊太子。

  這陳執安氣魄不凡,為何如此不智?

  楊鶴引也有些意外,可他卻又想起自己的北斗流光神通,想起秀霸山上,那許玉蟾劍光中,殘留的一縷劍氣。

  于是他更加驚訝了。

  “可否看一看陳小友的刀、劍?”他就此開口。

  陳執安已經隱約猜到此人的身份,又想起自己那北斗流光傳承,很有可能來自于此人,自無不可。

  只見他微微拂袖,手中已經多了一刀一劍。

  銀白色長劍上,云氣流轉,一縷縷劍氣縱橫,看起來便鋒銳無比。

  再看那一把刀,刀身上仿佛燃著烈火,即便隔了幾步距離,幾人也感知到熾熱。

  “這刀、劍都是萬鍛刀兵,這陳執安倒是身家不菲。”

  蘇枕雪心中暗想。

  楊鶴引正要說話,神色卻有微微變化,看向窗外。

  卻見窗外,黃龍河畔。

  兩位道人自雪中走來。

  一位道人已然年老,身上氣機卻如同深淵,深不可測。

  而另一位道人卻是一位年輕人,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身穿青衣道袍,眼眸深處藏著幾分疲倦,神色卻如寒霜一般。

  這年輕人抬頭,望著臨窗而坐的陳執安。

  陳執安感知到這年輕道人的目光,轉而看去。

  一時之間,這年輕道人身上一道猛烈的氣機勃發,他悠長的呼吸便如同浪潮,發出天雷一般的聲響。

  濃郁的真元直沖于天際,化作濃霧,消融冰雪,又落在陳執安周遭。

  蘇枕雪微皺眉頭,正要出手。

  楊鶴引一道眼神落下,蘇枕雪身上的氣息驟然消散。

  季老有些不悅,卻又看到那位老道人:“道玄山觀陽子……”

  于是季老想了想,便也不曾出手,只防備著這老道人。

  而那年輕道人的氣機已全然落在陳執安身上。

  這玄妙氣機令虛空泛起陣陣漣漪,沛然的氣魄割裂了虛空。

  “道玄宗持玄子!”

  季白、蘇枕雪早已認出這年輕人,可此時二人臉上多有一些驚異!

  “持玄子在雛虎碑上位列第二十七,按照道理,不該如此強橫才是……”

  蘇枕雪大為驚訝。

  季白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傳聞道玄宗持玄子已經徹底持玄,根骨擢升,天賦越發高絕……就連雛虎碑第三的游俠林聽也曾去道玄山上,與持玄子定下約定!

  如此說來……這傳聞是真的。”

  他忽然有些擔憂。

  他在雛虎碑上位列第十三行,比起蘇枕雪還要低上一行。

  若是持玄子真就持玄,過幾日雛虎碑換榜,只怕他又要往后退上一行了。

  而此刻,隨著持玄子身上的氣魄越發鼎盛,仿佛鎖住虛空,要讓陳執安神蘊受損,元關生裂!

  季白、蘇枕雪各有所思,都在揣測陳執安究竟能堅持多久。

  可正在這時,陳執安臉上卻露出些許笑容,對季老和楊鶴引點頭說道:“晚輩失禮。”

  他話音落下。

  云川長劍驟然出鞘,閃過一抹光輝,直刺虛空。

  須臾之間!

  天上落下數道星光,星光排布便如北斗勺柄,化作重重劍光,落在云川長劍上!

  又有浩浩蕩蕩的真元自陳執安元關中迸發開來,云川長劍上奔涌出劍意云中君!劍意重重迭迭,如有九重天!

  劍氣所至,虛空中發出陣陣如雷的鳴嘯!

  劍光如星光,銳利無匹!

  持玄子的氣機眨眼之間就被刺穿。

  可那持玄子依然神色不改,浩浩蕩蕩的氣機仍然壓迫而來。

  陳執安面不改色,忽而拔刀!

  山河游刃篇!

  一刃裁山河!

  長刀所向,刀意肅殺,便如臘月寒冬,又有遍布山河的刀影橫越而上,殺穿天地間的可怕氣機!

  周遭又變作一片清明。

  陳執安收刀歸鞘,虛空中云川寶劍飛來,落入劍鞘中。

  而持玄子的氣機已然被陳執安的刀劍蕩空。

  “刀意九重。”

  “劍意九重。”

  “先天五重境界,真元何至于如此沛然澎湃?”

  “這他媽是雛虎碑上第五十七行?”

  哪怕是雛虎碑上前十五的季白、蘇枕雪都不由深深吸氣!

  黃龍河畔,雪花依然輕輕落下,落在兩位道人的肩頭。

  觀陽子臉色漆黑如墨。

  持玄子眼中更加疲倦了許多,卻又唯恐觀陽子發現,被他深深藏在眼底。

  楊鶴引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不去看陳執安,反而看向秀霸山。

  “秀霸山下的東西,這陳執安拿,是不是更適合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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