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穿著一身玄色緊身衣,騎著一匹高頭大馬。
他一只手提著韁繩,另一只手則倒提一根白蠟桿長槍。槍桿被磨的油光水滑,槍頭銳利耀眼,顯然并不是擺設的玩意。
人群散開,少年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將長槍扛在肩上,他牽著馬走向天波府大門。
“楊三,這是怎么回事?我堂堂天波府,怎么鬧哄哄的。萬一要是母親知道,少不得怪你一個辦事不利。”
聽到這話,和魯智深爭執的門子連忙跑過來。
幫少年牽住馬,楊三略帶恭謹的道:“小少爺,不是楊三辦事不利。只是……這個莽和尚帶了兩個陌生小鬼過來,說是來咱們楊家尋親。您聽聽看,這不是個笑話么?咱天波府楊家,什么時候丟過孩子?”
“尋親?”
少年愕然頓住腳步,聽楊三絮絮叨叨將事情說清楚后,回頭看向魯智深。
上下打量一番,他將長槍丟給門子,自己則過來拱手道:“在下楊再興,天波府楊家人。這位大師,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和我說吧。但是有句話說在前頭,楊再興這十幾年在楊家,可沒聽過說外面還有不認識的親人。楊三說大師以及這兩位來自北地燕云,可我楊家和遼國有深仇大恨,更不可能有親。”
“楊再興?”
楊汕眼睛一亮,又是一個歷史上曾經留下名頭的好漢。
甚至可以說,他是最后的楊家將。楊再興之后,楊家將徹底消失在歷史當中,伴隨大宋一起成為了過去。
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的楊再興,居然只是一個半大少年,也許和楊汕差不多大。
魯智深聽完楊再興的疑問,爽朗的笑著道:“是否是楊家后人,小少爺你可做不得主。灑家敢在這里擔保,她們必定是楊家人無疑。這位小少爺若是懷疑,灑家敢問你是否聽過古北口這個地方?”
“古北口?”
楊再興再次一愣,隱約只感覺這個地名有些熟悉。似乎曾經聽家里長輩提起過,好像確實和楊家有關。
這會兒不敢再擔保了,楊再興示意門子楊三將馬匹牽走,自己則對魯智深拱手做出邀請姿勢。
“此事重大,楊再興不敢做主。這就回去請示家母,還請三位到會客堂稍微歇息。”
魯智深滿意的笑起來。
“灑家就知道,楊家人怎么可能做出將親人關在門外的事。賢弟,還有這丫頭,咱們進去!”
楊汕無奈,只能跟著魯智深從側門走進天波府中。
楊再興去請示長輩了,他另遣下人侍候魯智深三人。
三人到會客廳坐下,楊汕耐心等到下人送來茶水后退走,這才迫不及待湊到魯智深面前。
“哥哥,你這是在做些什么?楊汕什么時候是楊家人了?不是從頭到尾,只是來給丫頭尋親的么?”
說著楊汕又猶豫道:“而且丫頭到底是不是天波府楊家人,這件事還有待考證啊!”
然而和楊汕的焦慮不同,魯智深表現的十分坦然。
大模大樣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呡一口,皺一下眉頭又將茶杯放下。
抬起頭看著楊汕,魯智深沉穩的道:“賢弟放心,這件事哥哥心里有數。昨天晚上灑家特地回去相國寺,找智清禪師問清楚了情況。智清禪師可以作證,丫頭必定是楊家人無疑。嘖嘖……至于賢弟你的身份……何必在意那些細節,賢弟你只需要,記得古北口這個地方就夠了。”
“古北口?”
楊汕依然一頭霧水。哪怕古北口是老家伙帶著楊汕持觀的地方,楊汕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特殊的。
示意楊汕在邊上坐好,魯智深抓抓亂蓬蓬的胡須。
“灑家當年,曾經跟著老種相公一起出使過燕云。古北口那地方,也算是一來一回去過兩次。因此別的東西灑家說不出來,但是古北口,灑家可是清楚的很吶!古北口地方不大,一共只有一廟一觀而已!但是偏偏這一廟一觀,全部都和天波府楊家人有關系。你既然來自古北口,就必然和楊家有關。”
“我住的地方,和楊家人有關?”楊汕這次是真的驚呆了,他沒想到這其中居然還有這種秘密。
可即使這樣,也僅僅只是證明楊汕待的道觀和楊家人有關,怎么能說楊汕就是楊家血脈?
說實話,之前當聽到魯智深說自己是楊家人的時候,楊汕無疑是震驚的。
但是震驚的同時,要說一點也不期待,一點也不激動,那是假的!大名鼎鼎楊家將,能成為楊家血脈,怎么都不是壞事!甚至可以說如果自己真是楊家人,那過去無數次的臆想,說不定真有實現的可能。
成為楊家將,率軍迎戰遼金,重建大宋輝煌!這種事情,想想都會激動。
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楊汕足夠冷靜,很快就從這種臆想中清醒過來。
他甚至有些擔心,如果楊家人發現他是假冒的來認親,到時候一旦發起火來,怕是沒人承受的住。
只可惜魯智深依然信心爆棚,他擺擺手自信的道:“放心放心!灑家有證據,會讓楊家人承認你的。”
這話不是明擺著是在詐親么?
楊汕滿頭黑線。
然而這時候外面傳來一大群人的腳步聲,楊汕不敢再多說,連忙坐正。
扭頭看向門口,在一群丫鬟下人的簇擁下,一個衣著華貴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緩緩朝這邊走過來。
在她旁邊不遠處,楊再興低眉順眼跟在后面。
略有些年紀的女人一路走來對楊再興似乎訓斥了個不停,那苛刻態度完全不似作假。
楊再興不是她兒子么?怎么訓斥的跟個奴才一樣?
楊汕在心里想著,動作上卻是跟魯智深一起站起來,迎上這一大隊人。
“灑家見過楊家夫人。”
魯智深首先行禮問候,楊汕也連忙帶著丫頭一齊躬身。丫頭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緊跟著楊汕像個小尾巴。
“先不忙行禮,我可受不得一個粗魯和尚的禮興。”
楊夫人重重一揮手,然后將注意力放在楊汕和丫頭身上。
仔細打量一番,原本就緊皺的眉頭越發扭曲。
她冷哼一聲坐上主位,伸出左手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碟。用茶蓋撥弄一下,半晌才慢悠悠的開口。
“妾身在楊家持家十四年,從頭到尾就沒聽說過楊家在外面還有親眷。若是來自太行山也就罷了,當年確有先輩在此歸隱。可是燕云?我楊家和遼人世代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在遼國還有血脈留下?”
見楊夫人態度惡劣,楊再興猶豫一下插嘴道:“母親,說不定真的是當年太叔祖……”
“你閉嘴!”
楊夫人面色一寒,冷冷的盯著楊再興道:“早就說了叫你不要學那些浪蕩子弟在外面閑逛,你卻每日跑出去遛馬撒野!我楊家好不容易由武轉文,怎么能容你再添事端?哪怕你是認在我名下的兒子,也由不得如此放肆!另外……你父親為官在外,家里的事情我說了算,要你插什么嘴!”
這話一出,楊再興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