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一說,楊汕就想起來了。
孟州十字坡孫二娘,那可是水滸里有名的人物。
在整個水滸故事中,各種殺星無數。甚至還有李逵這種,沒有善惡觀念、把殺人當成游戲的怪物。
但是如果真說邪惡,孫二娘夫婦卻是不輸給任何人。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殺人總要有理由;唯獨孫二娘把人殺了做包子,還賣山下鄉鄰去吃,這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辯駁的蛇蝎心腸惡魔行為。
劫道殺人雖壞,在這大宋卻也是一種‘營生’。可連尸體也不放過,卻是禽獸不如。
楊汕心里涌出一股殺意,回頭對眾人道:“若這里真是十字坡,那待會兒看到那食人之輩,大伙兒切不可放過。這等畜生,殺了也是除暴安良;我等身為官軍,萬萬不可饒恕這種邪魔惡人。”
眾人點頭稱是,雖有滿不在乎,卻也不想違背楊汕的命令。
而馬車上的三名婦人聽到這邊兒男人們的議論,聽到說這里居然有人吃人,一個個嚇的臉色蒼白作勢預嘔。
而后一行車隊上山,繼續在密林中的忐忑官道上繼續行走。
艱難的山路讓人辛苦,哪怕是坐在馬車上,也被這凹凸不平的山路顛簸的渾身難受。再加上天氣炎熱,更是讓人感覺辛苦。
當看到前面一棵大樹下那簡陋酒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氣。總算……能夠休息一下了。
張三還未靠近就大聲嚷嚷起來:“店家,趕緊弄水來!有甚吃食也快拿出來,大爺們要休息。”
酒肆外的席棚下面,幾個民夫打扮的漢子正在歇涼。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卻是一個個趕緊低頭。
而后酒肆門簾打開,一個豐碩婦人從里面鉆出來。
只看她身穿綠紗衫,下系鮮紅生娟裙,敞開胸脯,露出桃紅紗主腰。婦人頭上黃烘烘的插著一頭釵環,鬢邊插著些野花,見車隊已經來到門前,她便走起來迎接:“喲!這是來了貴客!快快下馬歇腳了去。這天氣熱的,也是辛苦。所幸本家有好酒、好肉。要點心時,也有好大饅頭。“
楊汕眉頭一挑,只覺得這話聽起來熟悉。
張三恍若未覺走過去,楊汕正想勸阻張三卻被林沖攔住。林沖搖頭示意,讓楊汕看張三搭話。
張三好似什么都不明白,大模大樣在矮桌前坐下,大聲催促道:“好酒好肉快些上來,莫非還怕大爺等手里沒錢不成?對了我這車里還有家眷,趕緊把桌子擦兩回,再弄些個干凈的食水過來。”
“喲!客官您這是打算去哪里赴任吶?”婦人一邊擦著桌子,一邊殷勤的跟張三閑聊。
旁邊座位上一個漢子也是站起來,跟另外兩個仿佛客人的民夫討饒一句,又進去店里,用簸箕端出一席碗筷。
張三看的滿意,回頭示意李四招呼眾人下車。而后自己大刀金馬的坐下,又是跟婦人調笑道:“我算什么大人?不過是大人座下小廝罷了。不過你這婦人也猜的沒錯,我家大人確實是去青州赴任去也。”
“呀!那奴家這小店兒,可真是蓬蓽生輝了。”婦人眼睛都亮了,趕忙回頭道:“當家的,把咱家店里最好的酒拿來。這荒郊野嶺的難得碰到這等大人物,還不快好生奉承也好多賺幾分賞銀?”
漢子悶聲點頭,再次回屋,出來抱著一個酒壇。酒壇擦的澄亮,倒出一碗,卻是琥珀色帶有異香。
婦人將一疊子酒碗依次排開,又分別滿上,然后對走過來的楊汕一行人熱切道:“幾位大人辛苦了,還請來吃個酒歇息一回。這酒可是奴家存了數年的好東西,比那城中老店也不差分毫。”
說完,婦人熱切的做出邀請姿勢。
楊汕也不著急,左右打量一回,卻是笑瞇瞇的用手按住酒碗:“我雖是遠來,卻也聽說這孟州郊外有大名鼎鼎十字坡。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那里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這人肉饅頭蒙汗酒,我可吃不起啊。要說這活的好好的,誰愿意被剁成餡兒讓人吃進肚子里?”
旁邊漢子臉色一變,二話不說就要動手。
但是婦人卻依然笑瞇瞇,她身上攔住那漢子,又甩著袖子抱屈道:“哎喲我的大人吶,您從哪聽來的這些個渾話?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怎么得因為一些個混賬話就懷疑奴家?再說了,咱這地面兒也不是十字坡啊!您瞧瞧邊上這板橋沒,這地兒叫板橋坡!不是十字坡,哪來什么人肉饅頭蒙汗酒。”
“這里不是十字坡?”楊汕表情不變,扭頭卻果然在另一頭路邊不遠處看到了一座石板橋。
橋下有泉水流過,側面石欄上也確實雕刻著板橋坡三個字。只不過大概年代久遠,板橋二字已經模糊不清,唯獨‘十’字清晰。
笑一笑,楊汕也不繼續追問。
回頭看向林沖,楊汕示意道:“讓大伙兒都過來休息吧,吃些東西再上路。還有李四,你去那泉邊兒,把水壺都灌滿了。”
一行人紛紛開始動作。
錦兒攙扶著林娘子下馬車,蘇明澤也是照顧著娘子來席棚下坐定。其余人拴馬的拴馬,落座的落座,頓時將這小小酒肆塞的滿滿當當。而后李四打水過來,幾人紛紛擦了臉,這才吐出一口氣。
婦人微笑著看著這一幕,也不著急,也不動惱。
桌子上的酒無人飲用,她也不著急。
半晌等眾人坐定,她這才開口道:“眾位都要吃些什么?咱這店兒小,廚子憊懶,做的吃食肯定不如幾位大爺在城里吃的舒爽。但這荒野小菜,也有些風味。佐酒伴饅頭吃了,可以祛祛暑氣。”
說著婦人將桌子上的香酒取一碗自飲了,碗口朝下一滴不留,卻是自證了清白。
看到這一幕,一直緊張的楊再興還有虎子,終于松了口氣。
潑猴一般的蹲在椅子上,楊再興催促道:“你這老婦在這啰嗦些什么?沒看我們都熱的緊?休要繼續呱燥,趕緊把酒水吃食都端上來。”
“好嘞!好嘞!”婦人也不惱,矮身道福,卻是款款而入。
不多時,婦人領著那沉默漢子出來。兩人各自手里捧著幾個大海碗,卻是饅頭熟肉還有些許野菜。
同時婦人兩肋各夾一酒壇,卻是將胸脯擠的挺拔。
她殷勤的招呼著將東西放好,又叉著腰對旁邊兒看熱鬧的那桌子人道:“你們這幾個懶貨,不趕緊去上山,還在老娘這里看熱鬧不成?先說好了,那些個野味老娘只要活的!若是死了,價錢只有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