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絕望的看著這一幕,卻沒有一個遼人如他期盼的那樣停下腳步。
大約三四百號的遼人騎兵,帶著可怕的氣勢,在耶律女古的率領下滾滾向前。當讓人窒息的煙塵漸漸消散之后,現場只留下痛苦的張三以及蕭劍,還有另外一個名叫耶律納羅的獨辮契丹人。
這個人的頭皮幾乎剃干凈,只有頭頂處大約巴掌大小的一片地方還有頭發。而那些似乎重來不曾修剪過的頭發,亂七八糟的編成一條鞭子,甚至長長的直接在腰帶上打一個結才固定住。他有一張血盆大口,然而露出的口腔里卻少了大約兩三顆牙。這讓他在笑的時候,黑洞洞的大口十分可怕。
“嘿嘿……所有人都走了,卻把爺爺留了下來。”
耶律納羅翻身下馬,而后搖搖晃晃走到張三跟前。他一彎腰掐住張三的脖子,而后一口氣一吸,就將張三硬生生提了起來。這廝手臂修長粗壯,張三硬是沒辦法反抗,一雙眼睛被掐的翻白。
“漢狗!老實交代,你把東西藏哪了?”耶律納羅瞪著眼睛威脅著,手心慢慢使力攥緊張三脖頸。
“遼……遼狗!”
張三拼命掙扎,甚至連膝蓋的疼痛都顧不得。他用力抓住耶律納羅的手指,卻怎么也掰不開。而后只感覺身體里的力氣越來越小,張三放棄掙扎只拼命的吼出聲音道:“遼狗!遼狗!遼狗!”
‘嘭’一聲,他被耶律納羅硬生生砸在地上。
喉嚨突然變得順暢,但是渾身的劇痛卻更加讓人想死。張三只感覺吸一口氣的時候好像要把自己的靈魂也給抽出去,而后再一起在胸腔里交匯,而后把濁氣和靈魂一起全部都從嘴里噴出去。
這種感覺讓人眩暈,張三一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軟趴趴的側躺在地上,原本被重創的右腳膝蓋附近,白骨直接從皮膚里刺穿出來。大量的黑色淤血仿佛找到突破口,拼命的流了一地。這讓張三的大腦越發虛幻,只感覺腦海里一片空白。
然后……一滴清涼的水滴砸到張三的臉上。
水滴濺射出無數的水花,細小卻精準的覆蓋住張三的臉。而后張三就猛然清醒過來,還有隨之而來的劇痛。
他抬起頭睜開眼睛,卻只看見那個名叫蕭劍的遼人的笑吟吟的表情。
這廝手里拿著一個牛皮水袋,正一滴滴的往張三的臉上滴水。那水滴里甚至傳來一陣酒香,卻是青州當地有名的陳釀味道。這一刻張三感覺的十分清楚,那細微的酒香絲絲入鼻,當真香氣四溢。
“感覺怎么樣?”
蕭劍看到了張三的動作,那貪婪的用嘴唇抿酒的行為。于是蕭劍笑起來,收起水袋又塞緊,而后退后一步對張三道:“說真的,我差一點以為你已經被納羅給摔死了。嘖嘖,暈了有半柱香的時間吧?原本納羅都已經不耐煩的想要砍掉你的腦袋了,但是我卻始終覺得你不會就這么死掉。”
張三臉色一灰,他的小伎倆和最后的賭博,被這蕭劍看的清清楚楚。
死中求活失敗,張三一舔嘴角冷笑道:“有本事就來吧!爺爺如果投降你們,那爺爺就是小俾養的!但是如果你們翹不開爺爺我的嘴,那你們這些遼狗,就都是我宋人張三的孫子!聽見沒,乖孫子!”
“你說什么?蕭劍讓開,讓我弄死這漢狗!”旁邊耶律納羅聽了勃然大怒,拳頭一握就要上前。
蕭劍攔住他,依然帶著笑容道:“想要求死?想要用這種方式激的我們殺了你?你這招,有些太簡單了。說實話我雖然不是專職刑訊,但是我家也有長輩好歹在御前做事,對有些東西也是見識過的。你以為就只有你們宋人會酷刑?嘖嘖……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契丹人的手段。”
說著蕭劍從懷里摸出一個灰色布包,攤開在手心,里面皆是各種精鐵做的小器具。
布包里大約有十多樣器具,大多精致異常。其中有些閃著銀光,還有些上面卻有著殘余的人血痕跡。
還未動手,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
耶律納羅臉色大變,甚至不自覺退后一步驚聲道:“蕭劍,你怎么把這東西拿出來了!咱們哪有時間讓你玩這些花樣?這廝不招,直接宰了算了。再耽擱了,前面鎮子的戰利你還想不想要?那耶律女古可不是善人,你以為咱們沒有功勞的話,他會愿意分潤一些個好處給咱們?”
“沒事,不急。”
蕭劍的眼睛依然盯著手心,然后一邊操弄一邊道:“區區一個鎮子,能算什么?這青州地區,這樣的鎮子沒有一千個也有百八十個。耶律女古不給就不給吧,下一次咱們親自去搶便是。反倒是這廝,我已經可以確定,他是青州兵馬司的精兵的。嘿,本地的鄉兵可沒這樣的意志力和膽量。”
說著,蕭劍終于從布包里挑選了一樣工具。他捏著一個彎彎曲曲的蜈蚣鉤,抹一抹上面的血液痕跡,這才看向張三道:“讓你久等了,就先試試這個寶貝吧!它能從你耳朵鉆進去,從另一邊再鉆出了。到時候再勾搭點兒腦子,眼珠子什么的,從右邊兒一股腦掏出去,特別壯觀……”
這廝說話很慢,說的內容卻讓人汗毛倒豎。張三驚恐的瞪大眼睛,看那可怕鉤子緩緩的朝他腦袋靠近。
他拼命掙扎,但是下一秒旁邊叫耶律納羅的卻忽然上前,一腳踩在張三胸口上,將他直接按死。
然后……那帶著濃濃血腥味的鐵鉤,越來越近。
“怎么辦,這次這廝好像是真的昏了。”耶律納羅踢一踢張三的腦袋,然后無奈的看向蕭劍。
蕭劍臉色平淡的將那一袋刑具收好,而后毫不在意的道:“昏了就昏了,沒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這廝死命也不說,不正好證明他心里確實藏著東西嗎?那東西一定很重要,否則區區宋人憑什么這么能忍?我這套手段在大遼沒有一個人能堅持住,憑什么區區一個普通漢卒就這么能讓人刮目相看?”
說完他狠狠踢了張三一腳,等到當真沒有動靜,才嘆一口氣道:“看樣子是真暈了!哎,無能!”
旁邊耶律納羅呵呵笑起來,看蕭劍的熱鬧道:“后悔了吧?這會兒去追耶律女古也晚了。那廝定然已經把城破掉,絕對不會跟你任何好處的。現在浪費這么長時間,咱們算是白在這里玩了。”
蕭劍搖搖頭,冷笑著看著耶律納羅道:“納羅,你別跟我說這種話!如果你不是相信了我的說辭,你會跟我一起留在這里?他耶律女古是個蠢貨,眼睛里只有財貨錢糧;可是對我們而言,真正重要的東西那叫戰功!打破鎮子有什么用?幾十個幾百個也只是打草谷而已!可一旦咱們找到青州城的弱點,一旦咱們找到方法打破青州城,你以為咱們陛下就不喜歡開拓疆域?”
一邊說著,蕭劍和耶律納羅一起仰頭大笑起來。跟耶律女古那個蠢貨比起來,自己兄弟幾個才是聰明人!
到時候這點好處送給你便是,咱們再輕而易舉成為你的頂頭上司!
兩人嘿嘿笑著,耶律納羅順手提著張三的褲帶將他拽起來。正打算評價兩句,忽然聽到張三氣若游絲的聲音。
“遼狗!遼狗!給我……滾!大宋……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蕭劍和耶律納羅對視忽然,咧嘴笑起來。
然后下一秒,張三被耶律納羅狠狠朝前面的一棵樹砸過去。只聽咔嚓一聲,小孩手臂粗的樹干應聲而斷。張三的身體從樹的斷茬上翻過去,轟一聲摔在地上然后一動不動。蕭劍隱約看到一截膀子,于是撇撇嘴。
不愿意讓污血沾到自己身上,蕭劍黑著臉吩咐耶律納羅道:“這廝交給你,回去找個人治治,別讓他死的太早。當然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死了也就死了。那邊耶律女古那里好像情況不對,我過去看看。”
說著蕭劍指向耶律女古走去的方向,只見熊熊大火映照天空,甚至就連這邊也看的清楚。
如果蕭劍沒有記錯,那邊應該就是耶律女古口中那個鎮子的方位。只看這火燒的情況和速度,那個蠢貨好像并沒有輕易得逞啊!否則以這么大的火勢而言,那個蠢貨哪里還有機會進去搶東西?
耶律納羅也明白這一點,于是點頭道:“那你快過去吧!那個蠢貨沒有你出主意就是不行。至于這漢狗,我自己慢慢收拾。放心,絕對不會讓他死掉的!我還等著利用他,一屁股坐在耶律女古好歹上。”
等到蕭劍離去,耶律納羅嘟囔一聲朝張三走過去。
救人?怎么可能!頂多費些力氣把他運到營地里去。至于死活,誰能有辦法呢?咱們這里可沒有大夫。
如此想著,耶律納羅打了一個懶洋洋的哈欠。
但是當他來到那棵斷樹旁邊的時候,耶律納羅愕然發現,張三的身影居然失蹤了!
地上還有一攤血跡,但是人也不翼而飛。甚至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動靜,一個大活人就這么在眼前消失了。
目瞪口呆的耶律納羅左右張望,十分不敢置信的發現,當真一點痕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