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挫折的楊林惱火至極,他也算是混過江湖的人,想不到卻被這種小手段給騙到了。
當時就應該反應過來的,那女人拿出這么顯眼的一駕馬車,豈不是就等于說公然的不擔心拋頭露面?這種事情現在想來就有問題,可當時被朱武發現的秘密吸引住,一時大意卻是忘了戒備。
結果倒好,一個闖蕩江湖多年的好漢,居然被這等兒戲的障眼法給欺騙了過去。
原本還打算以這女人作為人質威脅李應,現在想想恐怕他在看到這馬車的第一時間,就已經發覺了這里面的問題吧?所以他才會,這么肆無忌憚的發起攻擊。因為李應很清楚,到這一步雙方已經不太可能調和其中的矛盾。當然楊林也沒打算放過李應,這一點雙方都很清楚。
所以等到需要作出選擇的時候,李應便做的毫不猶豫。無論鄉民還是杜興,都被他輕易舍棄。
這一幕讓楊林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朱武說的沒錯,那李氏畢竟是個女人,她一個人跑不了多遠!
再加上李家莊還有三百士卒,所以李應很可能會去李家莊里接應他娘子。因此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楊林考慮一陣之后留下四百騎兵負責看守并且防衛這些俘虜,其余三百人則迅速朝李家莊返回。
這一趟輕裝減行,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還不止。于是在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楊林一行回到了李家莊。
還沒近莊子,就看見李家莊里已經燈火通明。數十支巨大的篝火在院子里熊熊燃燒,映照的院子里數不清的人影忽明忽暗。乍一眼看過去,黑壓壓的根本不止七八百號人。這讓楊林心中一緊,他留在李家莊的士卒不過三百人而已。換言之不僅是前線出現問題,就連留守的也都出現了意外?
這第一次獨自行動就發生這種問題,實在是讓楊林感到惱火。
他一擺手喝令隊伍慢行,而后小心翼翼朝莊子摸過去。
但是沒走幾步遠,楊林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喝住。再一看,卻是扈成正依靠著莊門朝他招手。
楊林眼睛一亮,這才恍然是援軍到了。
只是沒想到大人會如此關愛自己,區區一個李家莊也會派人來支援。只不過自己卻是讓大人失望了,區區一個小小李家莊也處理不好,讓賊公賊婆全部從眼前跑掉。這樣的戰果,實在不能對大人交代。
楊林感嘆的想著,上前對扈成抱拳道:“扈成兄弟這是專門來幫我的么?勞累跑這么遠,當真辛苦了。”
“楊林大人才是真辛苦,這寒冬臘月的還要在外征戰。”扈成也不敢裝模作樣,站直身體對楊林拱手。而后想一想,扈成又笑道:“其實不僅是我們這些手下人,就連大人對楊林大人你也是十分關心。這一次不止咱們來了,連大人也是趁著天還光亮,親自來到了李家莊,生怕你出事。”
“大人也來了?”楊林眼睛一亮,卻又莫名的更加羞愧了。
扈成點點頭,而后神秘一笑道:“而且你知道嗎?咱們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兩個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往莊子外面逃。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逃出去的,一身泥濘臟的不的了。結果……哈哈,誰想到最后還是沒有逃過咱們的手心。對了,你要不要猜猜那兩人是誰?我相信你一定很感興趣。”
楊林咧嘴笑起來,他又不傻:“除了李應那對公母,還能有誰?想不到這廝從我手里逃走,卻一頭扎進大人懷里。”
“嘿嘿……也不能這么說。這對公母其實還是很狡猾的。”扈成十分幸災樂禍,這一眨眼的不過半天時間,獨龍岡就變成了他扈家一家獨大?還真是天上掉餡餅吶,簡直就沒有比這更美的事情了。
哪怕說以后扈家都必須要依靠梁山,可是無論楊汕也好,楊林也罷,他們大多數人都不會停留在這個鄉下地方!換言之除了名義上的統領以及偶爾下達一點命令外,獨龍岡的大小事務還是由扈家做主!他除了多出一個從屬關系并且需要坐上楊汕的馬車以外,再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這樣的事情,哪怕是傻子也是愿意的。
扈成嘿嘿笑著,走到楊林旁邊幫他牽住馬韁道:“你是不知道,那李應當真狡猾的緊。這對公母居然化妝成兩個憨厚農夫,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路上走。偏偏那女人偽裝的本事了得,咱們一行人從她邊上路過也沒有發現破綻。那女人扛著鋤頭的模樣,簡直比咱們這些種田的更像農夫!”
“偽裝?那女人還有這種本領嗎?”楊林露出詫異的神色,沒想到那女人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不簡單。
“是啊!十分厲害的偽裝本領。唯獨大人一眼就發現這女人偽裝上的不對,而后輕而易舉就將她給揭穿了。那女人還想辯解,可旁邊李應卻居然沖動起來想把大人擒為人質。哈哈……他哪知道咱們王進教頭的本事?最后被輕而易舉兩下三下就給降服。這蠢貨連大人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王教頭打斷的胳膊。”
扈成笑的十分開心,如今扈家的兩個仇敵都被解決,簡直讓他感覺是在做夢一樣。
“那李應確實是個蠢的!野心夠大,但是本領卻一般,也難怪落入這種結局。敢于謀刺,這種人死定了吧?”楊林點頭說著,想到了一個時辰前見識到的李應的蠢動作,也確信這人確實志大才疏。
“是吧?現在看來李應不過如此,但是他身邊那個女人,卻不一般。”扈成引領著楊林一行朝莊子里走,又邊走邊神秘的道:“原先我也不相信,畢竟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能有多大本事?但是你知道嗎?當大人將她擒住的時候,她居然還敢張口威脅大人!這女人,當真來歷不凡吶!”
“什么來歷?”這下楊林是真的吃驚了,難道說一切不是李應的計劃嗎?
“李應?他算個什么東西!以前還不知道,現在才明白,他只不過是那女人的擋箭牌而已。或者說他不過是那女人選中的,一個打算培養的目標!那女人身后的勢力,可不是你能想象到的。”扈成嘿嘿冷笑著,又裝作神秘的湊近一些道:“偷偷告訴你一句,那個女人姓柴!明白吧,那個柴!”
“前朝柴家?”楊林臉色大變,哪里能不知曉這個姓氏的意義?
雖然說大宋取代后周已經一百多年快要兩百年,但是柴家的名字以及影響力在大宋卻不曾被完全遺忘。甚至就在距離這濟州不遠的滄州,還有柴家嫡脈依然活的自在。滄州柴進,那可是大名鼎鼎啊!
可是,為什么柴家的女兒會嫁給區區一任鄉間莊主?
楊林抬起頭,已經走進院子里的他看到前面院子中間,楊汕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對他招手。在楊汕身旁,王進等人都是一臉嚴肅的模樣。唯獨楊汕依然嘴角帶笑,表現的比其他人要輕松許多。
明明……碰到了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
楊林如此想著,又對楊汕拱手行禮道:“大人,楊林沒能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還請大人恕罪。”
“這不是你的錯。”楊汕笑著搖頭,又示意旁邊的空座道:“先不說這些,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這具體什么情況,咱們再慢慢討論清楚。總而言之沒必要那么緊張,區區柴家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你倒說的輕松!柴家當年可是皇族,它的底蘊豈是我們這些平凡人能夠知曉的?跟柴家作對,豈是我們這些芝麻小人物能夠應對的?”王進皺眉說著,很嚴肅的提醒楊汕道:“從目前的情況,咱們也能看出來了。這李應,不過是是柴家在外面準備的一條狗而已。柴家受到官家警惕,不敢明面上擴張勢力。所以他們以聯姻或者暗中控制的方式擴展勢力,結果卻被我們攪和了。”
王進苦笑著,對柴家的計劃猜的十分透徹。
這種事情自古以來就是這樣,沒有什么好覺得疑惑的。通過聯姻壯大勢力的,又豈止只有柴家一家?
不過能夠搞出這種事情的,毫無疑問都是那種十分厲害的人物或者勢力。
這種人,王進自覺地得罪不起。
所以當那女人袒露身份之后,王進的第一想法就是趕緊將這件事情撇清楚。無論柴家也好,李家莊也好,最好都化干戈為玉帛。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利用一下柴家的幫助,幫忙楊汕在官場更進一步。
“別說這種傻話了!都知道柴家是前朝的皇族,它怎么可能不被官家芥蒂?咱們如果跟柴家攪到一起,絕對是禍非福。所以無論李家也好,這姓柴的女人也好,既然得罪我楊汕,又憑什么能夠幸免?”
楊汕一擺手拒絕王進的提議,并且完全不打算在這方面松口。
他之所謂跟眾人討論,為的也不是向柴家投降。楊汕只是想起記憶里柴進以及柴家莊,因此一時不敢相信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旋風,居然還有這等野心而已。如果說這個柴姓女人真的是柴進派出去聯姻或者說勾結地方勢力的,那么柴進的想法就絕對不會只是嫁女這么簡單!
記憶里的柴進志大才疏,可誰敢說他就沒有一點復國也野心?
那個時候的柴進之所以會被高唐州高廉打入死牢,難道真的只是因為高廉無事找麻煩?
楊汕現在懷疑,那其中必然隱藏了一些什么。
或許是發現了柴進要造反的線索?
但是因為柴家的身份,所以這種事不能隨便向外透露,因此才用其他理由將他收監。如果說沒有后面的梁山賊眾攻打高唐州救出柴進的話,也許某一天柴進真的可能因為謀逆而被處斬吧?
加入柴進……不!楊汕忽然想起一個人。
如果楊汕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時候柴進的族叔柴皇城應該還沒死!如果說柴進真的是那種貪玩好樂,仗義疏財不懂事的角色,那么他的族叔柴皇城很可能就不是普通人!畢竟能夠以‘皇城’作為名字的家伙,你要說他不囂張,也野心,那是誰也不會相信的!這種人要說有手段,并非不可能!
想到這里,楊汕將自己的懷疑對現場眾人講述出來。
“也就是說,那柴家柴家安當真是在暗地里擴張勢力,以便圖謀一些他們沒有資格圖謀的東西?”朱武皺著眉頭沉思著,卻是沒想到楊汕居然還知曉這么多的秘密。雖然說這番話有理有據,但是……
搖搖頭,朱武沉聲道:“大人,您的這般想法,即使知道那柴皇城有所野心,對咱們又有什么好處?哪怕您貿然將這個秘密交給太子,在我看來對太子也并非是一件好事啊!柴家的存在,是太祖和高祖默許的。一旦披露說柴家打算造反,那豈不是會陡然造成軒然大波?豈不是說明,太祖的決定有錯?”
朱武話音剛落,其余諸人就連連點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不想糾纏進這種復雜的事情里面。
楊汕搖搖頭,也是笑道:“放心,這種事情我心里有數。我只是提醒大家,柴家不容小窺。咱們的實力越來越強,地盤越來越大,往后和各方勢力沖突的可能也是越來越低多。現在只是柴家,以后說不定還會碰到其他更加厲害的勢力。但是無論如何,都切記絕對不允許以損傷團隊利益為前提做任何事情!比方這一次,他李應和那李柴氏唬了楊林兄弟,又曾經多次坑害扈成兄弟,咱們怎么能不管?再說往后史進兄弟和扈三娘結了親,大家親上加親成為一家人,難道還能看扈家被李家欺負?”
楊汕一番話說完,眾人便連連點頭。特別史進,更是笑的嘴巴也合不攏。
而楊汕這一番話之后,終于再也沒有人還繼續為李應以及柴家說話了。繼續辯解就是坑害自己人,在場的哪一個愿意背負這樣的名聲?而且楊汕說的也是沒錯,他柴家要背叛朝廷,那就是背叛自己這方勢力!
既然是敵人,自然不容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