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空間內部,曙光號帝皇級戰列艦,時段未知 埃斯特利亞的異形與異端都已經被清理干凈,真正意義上的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因為世界之魂依然存活,甚至該星球的氣候恢復都無需人類操心,只需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顆星球便能夠重新化作那顆奧特拉瑪東部的明珠。
亞空間依舊老樣子,混亂不斷,凄厲的嚎叫聲順著潮汐在無形的世界中激蕩,偶爾還能看到巨大怪誕的虛空生物。
如此混亂之中,曙光艦隊內一片平靜,就像是連惡魔都清楚這里碰不得,走廊里只剩下伺服顱骨運轉的輕微嗡鳴,孩子們早已在各自艙室安睡,整個艦隊籠罩在戰前難得的平和里,一往如常。
而在戰艦內部的典儀圣所,一場神圣的表彰正在進行。
圣血天使們手持點燃的香爐,熏香在動力甲間流轉,他們以完美的翼狀陣列肅立,將慟哭者戰團包繞其中。
神殿外的石道鋪滿了棺槨,盛放著殘缺不全的尸體,每一具棺槨都覆蓋著繡有戰團徽記的旗幟。
慟哭者的徽記是其中最多的。
“原——大人,我.”
迎著血親們羨慕的視線,迎著自熾天使身上逸散而出的光輝,迎著象征著榮譽的戍旗與武備。
慟哭者戰團長,馬拉金·福羅斯于此時卻顯得頗為局促。
在一次戰斗中,折損了三分之一的星際戰士,卻只換回了一顆星球十分之一人類的生命,若非是曙光艦隊的及時馳援,他們所能救下的同胞必然更少。
他發自內心地認為這一場戰爭對于慟哭者來說是一場慘痛的失敗。
這個念頭如同尖刀一般啃噬著他的心臟,讓他的聲音愈發低沉:
“我們不值得。”
撕肉者的眼中頓時要噴出火來,呼吸器猛地爆出一串急促的靜電雜音。
不是,迦爾納大人都如此看重你們了,結果你們還說自己不值得。
那我們算什么?
迦爾納輕嘆,也許是長期因為壞運氣以及特立獨行的作風,而備受歧視的緣故,慟哭者們在面對其他戰斗兄弟的交流時都會有一種莫名的自卑感。
而且他們發自內心地認為沒有用戰斗兄弟的犧牲拯救更多的生命,就是恥辱。
但這樣的行為在絕大多數阿斯塔特眼中,卻成了不可饒恕的傲慢——
他們竟敢拒絕天使賜予的榮耀。
當踏上了一條前所未有的高尚之路,便免不了要忍受孤獨。
天使并未出聲訓斥,而是伸手撫摸著身側的棺槨,其上的雕花與紀念的刻文,都是由他親自雕刻而出。精工動力甲的指尖劃過那些凹痕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這值得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圣所的空氣都為之一滯。
“值得。”
福羅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犧牲便是為了拯救生命。”
他只是懊惱自己沒有更好的回饋戰斗兄弟們的犧牲。
“那你們便值得。”
在房屋的高臺,亞瑟手扶著欄桿像是一尊雕塑。
“亞瑟大人。”
阿格萊亞拖著疲憊的身軀邁步而來,雖然眼中依舊殘留著長期高強度工作而閃現的呆滯,但其中蘊藏的興奮卻是怎么都藏不住。
“恭喜你。”
亞瑟的視線短暫地從棺槨上移開,落在審判官身上。
那目光如冬日薄霧般平靜,卻又帶著一絲下意識的,難以察覺的審視。
她的長袖邊緣仍沾著些許油墨的污漬,刺繡因反復摩擦而微微起皺,顯然最近未曾停歇。
審判官最近在忙著安置她收養的靈能者。
而結果,從她微微發亮的眼神和輕快的步伐來判斷,應當是好的。
前所未有的好。
“有什么事?”
他微微側首,高臺外的冷光斜映在他冷峻的輪廓上,投下一道鋒利的陰影。
阿格萊亞深吸一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磨損的刺繡邊緣,隨后抬起臉,目光堅定而懇切。
“大人,我希望能夠將這些孩子納入曙光艦隊的教育體系,當然,我也希望以我為代表的溯源修會支派,能夠得到‘曙光教育計劃’的人才招聘機會。”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不容忽視的執著。
蟲群的龐大壓力,以及帝國防衛力量的抽象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在未來,她位于埃斯特利亞的土地將被作為位于極限星域西南部的臨時辦事處,主要任務為搜集健康穩定的靈能者,為他們提供一個相對安全穩定的成長環境。
但這些孩子最終的去處,阿格萊亞最終還是選定破曉之翼。
生活環境就不多說了,這年頭能給予人類這種成長條件的勢力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而在教育方面,拉美西斯作為靈能方面的專家,有著深厚的靈能應用經驗,其編撰的《靈能的本質與應用(學前教育版)》典籍甚至連她都天天研究,并對此受益匪淺。
至于未來的就業方面更是不用操心。
隨著蟲群這類河外異形的入侵,銀河之中的戰爭烈度肉眼可見的會升級,拉美西斯大人一直在試圖推動智庫隊伍的擴張,因為其在局部作戰中有著無可替代的重要性。
當然,他的思路并非一拍腦袋就決定,目前還是處在人才培養階段,就是各個戰團的智庫都是被逮來曙光號進行再教育。
長時間與靈族先知們進行學術討論,在如今拉美西斯的眼中,帝國絕大多數靈能者在靈能應用方面都是不合格的。
穩定的靈能者是良好的智庫胚子。
至于無法通過阿斯塔特篩選的靈能者,審判庭,刺客庭,星語庭等組織也有的是崗位給他們。
那些由不可接觸者組成的丘利薩斯刺客都在曙光號開分部了,阿格萊亞認為自己得跟上刺客大導師的步伐。
跟著四位大人跑了半邊銀河了,她的心態多少也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既然帝國地的臃腫低效是指望不上了,那自己不如將力量交給更善于使用它的破曉之翼手中。
“報告遞交了嗎?”
亞瑟詢問。
“名單與詳細方法已遞交至羅穆路斯大人處,簽字通過還需要幾位大人進行決策。”
阿格萊亞立刻回道。
破曉之翼內部的決策機制向來如此,每位核心成員都握有一票否決權,重要事務必須得到四方首肯。
拉美西斯會定期拉小群處理這方面的問題,當然,那些制造問題的當事人也可以選擇挨個登門拜訪。
起碼自家老大一直處在權力中心。
周圍,原本還因為這幫圣血天使的儀式,而氣呼呼的暗黑天使頓時安定了不少。
他們也清楚,為了整個艦隊的安全必須封鎖住自身存在的消息,這些拋頭露面的場所目前肯定不是他們該摻和的。
為了一時意氣,打亂了破曉之翼的戰略部署這種做法真的很傻叉。
但萬事就怕對比。
看看光芒萬丈,在帝國各方勢力聚焦下備受崇拜的圣血天使。
再看看野心勃勃,統籌整個體系掌控破曉之翼的極限戰士。
最后看看自己,天天保守秘密,除了與狼團這類躲不過的麻煩家伙進行必要交流,就是關系穩固如黑色圣堂的勒多德斯至高大元帥都不清楚他們的具體存在。
理解歸理解,不爽是真的不爽。
“我同意。”
亞瑟回道。
不就是多些人,他們自認為在意識形態上的高度還是高于絕大多數帝國人的,吸納這些特殊人才不是難事。
要這點自信都沒有他們也別想著改變世界了。
“感謝你,亞瑟大人。”
阿格萊亞微微欠身,她突然感覺周圍的氛圍安定了不少。
戰爭便代表著流血,而她所遭到的損失已經算是最輕的了。
“你還應該感謝那些為之而戰的戰士們,正是因為他們的犧牲,才鑄就了如今的奇跡。”
亞瑟繼續說道。
慟哭者沒有像正常情況下那般將滅絕令拿出來,給花園世界夷為平地,他們為了無數生者而戰,以自己的犧牲令無數生命等到了救贖的到來。
阿格萊亞鄭重地點點頭,明白四位大人對生命的敬重,她看向下方的圣所,在一處被明光照耀下的畫廊,一幅幅畫面將屬于慟哭者的戰場完整地展現在她眼前。
彈坑、尸體、漫山遍野的敵人,如倔強礁石一般的戰士,帝國的鷹旗被斬斷,在他們的身后,是萬千前赴后繼的人們。
天空深暗,光若星火,大地被鋪上了零星的金色,又與鮮血交織,斑斕的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斑駁卻壯美,殘酷卻神圣。
很美。
歷經數場戰爭,自無數文獻中窺見戰場殘酷的阿格萊亞,第一次從一場戰爭中感受到了‘美’。
這與四位大人慷慨的贈予不同,這是慟哭者們用自己的生命譜寫的詩篇。
她的目光停留在斑駁旗幟之上,染血的心臟圖案在風中顫動,仿佛仍在跳動。
這是獨屬于她們,獨屬于這個宇宙之中,為數不多留存的‘美’。
迦爾納舉起了長槍,槍尖在圣所穹頂投下的光柱中閃耀。
在他的身側,象征著榮耀的儀式甲胄與戍旗閃亮,來自那些被拯救的民眾,記述著他們故事的感謝信被放置在最顯眼的地方。
福羅斯的呼吸為之一滯。
他看見迦爾納指尖撫過一封邊緣泛黃的信箋,其中是一個孩子用稚嫩的筆跡描繪的慟哭者英姿。
這一刻,他真正理解了這位原體深藏的思緒。
這不是簡單的表彰,而是對他們整個戰團精神內核的認可,對他們所堅持道路的肯定。
在無數帝國高層,以及血親們的注視下,慟哭者們再度收到了迦爾納的邀請。
他說道,將那一封封滿載情感的信件贈予:
“到我這里來吧,英雄們。”
他們是英雄。
他們不該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