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卡爾加的提醒,沉默在頻道中蔓延了一瞬,泰圖斯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來自戰團牧師的死亡凝視。
他的臉頰肌肉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指節在槍柄上收緊又松開,有那么一瞬間,內心的殺戮欲正在催促著他轉身給那個多管閑事的家伙來上一槍。
但最終,他還是繃著臉,老老實實地將異形武器收回。
神經粉碎槍確實好用,對那些依賴神經節點的蟲族高階單位來說,這就是量身定制的對策型武器。
在各支艦隊收復星球的戰役中,斬首小隊配備這種武器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跟著羅穆路斯南征北戰的泰圖斯,自然也沒少用它高效地清理目標。
他明白卡爾加的用意。
戰團長不是在刁難他,而是在保護他。
在外面,羅穆路斯的指揮風格向來是‘怎么高效怎么來’,異形科技、繳獲武器、非標準戰術——因為一直能贏,加上對方的身份地位,沒人會多嘴。
但回到馬庫拉格,回到圣典的注視之下,有些規矩就不得不遵守了。
“抱歉,是我對圣典要求還不夠了解,在之后的指揮中我會多加注意。”
羅穆路斯的聲音適時插入通訊頻道,語氣誠懇得恰到好處。
“可以理解,羅穆路斯大人。”
卡爾加的回應迅速而恭敬,同時暗自贊賞羅穆路斯說瞎話給臺階的本事。
畢竟,但凡是看過《泰倫蟲群攻略手冊(圣典團版本)》的人都能看出來,那本戰術指南根本就是把《阿斯塔特圣典》進行完全分析后,再專門針對蟲族弱點做精準解剖后整理出來的作戰方案。
能編出這種教材的人,怎么可能不懂圣典?
但有些事,關鍵不在于真假,而在于誰說。
果然,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戰團牧師頓時啞火,連帶著周圍幾個準備記錄違規行為的圣典守衛都默默收起了數據板。
泰圖斯趁機活動了下肩膀,動力裝甲的伺服電機發出愉快的嗡鳴。
他沖遠處正在集結的蟲潮沉默地發動沖鋒,劍鋒在灰燼中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鐵鞋踏碎地面的漆黑甲蟲。
因為要塞世界可怕的戰爭烈度,蟲群也進化出了能夠忍受高溫環境,食用礦物與鋼鐵進行成長,從而為蟲群提供生物質的泰倫生物。
現在,他終于能名正言順地砍個痛快了。
“羅穆路斯大人,太空戰狀況如何?”
卡爾加接著又詢問道。
地表有了大量阿斯塔特的支援,殲滅這部分蟲群只是時間問題。
即使是出現了蟲巢暴君之類的單位,在掌握了絕對制空權的帝國海軍面前也就是一發光矛了事的程度。
“壓力很低,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泰倫蟲群能夠接受的損失上限了。”
羅穆路斯回道,專注地同考爾大賢者一同指揮著艦隊機動。
只是談話而已,根本占用不了他半點運存。
卡爾加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戰術全息圖上逐漸減弱的蟲群信號。
軌道防御平臺的炮火仍在虛空劃出璀璨的軌跡,但敵方攻勢確實已現頹勢。
這些來自銀河之外的強大獵手,雖然貪婪而兇猛,但它們并非只知道橫沖直撞,不死不休的愚笨野獸。
當蟲巢意志在評估一次行動的價值時,確認付出與回報無法接受,那么它便會選擇撤退,重新選擇更加容易得手的目標。
“你們在未來還有的忙啊。”
羅穆路斯的目光透過虛空之中連綿不絕的煙火,注視著無垠虛空。
誰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蟲巢艦隊正潛藏在虛空之中,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極限戰士會記住遠征艦隊所作的一切,至于泰倫異形,我們會守護好自己的家園。”
雖然泰倫防線輸得很恥辱,導致一場本該被阻截在域外的戰爭被打成了奧特拉瑪保衛戰,但卡爾加對這樣的結果倒是看得很開。
他已經做好未來幾十甚至數百年都要和這些可怖異形打交道的準備。
事實上,帝國在作戰過程中反應遲鈍才是多數,各個部門都在承受著帝國過度擴張帶來的負擔,并越來越積重難返。
能像羅穆路斯這樣統籌全場的存在不多,其他人也沒有這個資格。
兩位戰場指揮官在貝西摩斯蟲巢艦隊攻防戰中進行了充分地合作,雖然還未真正進行會面,但雙方之間的交流已經非常充足。
毫無疑問,羅穆路斯作為統籌整場戰爭的指揮,給卡爾加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勝利已然成為必然。
“大人。”
卡爾加的聲音在私人頻道里壓低了幾分,他的目光掃過指揮室內忙碌的參謀們,示意返回的狄格里斯為自己套上靈能護罩,以確保無人注意這個私密對話。
“戰爭結束之后,勝利慶典將在馬庫拉格進行。”
他停頓了一下,讓話語的分量沉下去。
“泰拉調查團已經先一步到場,正在進行準備。”
這話并非是提前開香檳的意思,而是在提醒羅穆路斯。
意外的,這次泰拉方面的反應的確很快。
羅穆路斯開口回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根據最新的戰報,遠征艦隊已經平定了考斯至泰倫星區的動亂,艦隊主力集中于博爾米娜,在未來十年內,東部星域便可恢復十一稅繳納。”
至于是哪些勢力繳納,就別關心那么多了。
作為身先士卒收復這些星球的將領,必要的時候作出一些臨時措施也自然是常事。
“后續我會與極限戰士進行交接。”
“與各個子團交接即可。”
卡爾加暗自嘆了口氣。
他覺得總要小心一些——
起碼極限戰士不明確插手的話,將來在關鍵時刻還能站出來斡旋。
老實說,羅穆路斯大人實在有些太囂張了,簡直就像騎在高領主頭上,明明白白地宣告我要搞自立,我要推行大阿斯塔特主義。
阿斯塔特插手帝國政務,帶來的高效的確能夠讓星區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元氣,但那些被削弱權力的帝國組織,機械教、國教、內政部、法務部等勢力可不會對此感到高興。
卡爾加望著全息星圖上逐漸恢復的東部星域,心中憂慮更甚。
在作為一位戰團長的同時,他也是優秀的政治家,這樣簡單粗暴的措施在他看來注定難以長久,那些被強行壓制的矛盾,終將在未來數百年內如火山般爆發。
也不知道羅穆路斯大人是否有了解決方案。
方案,什么方案?
注意到卡爾加那一沾到政治扯皮就變得苦澀的臉,跟面對軍事壓力都一絲不茍的狀態形成了鮮明對比。
羅穆路斯笑呵呵的結束了私人通訊。
就沒有方案。
等攝政王大人蘇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跟攝政王說去吧。
窗外光矛紛飛,細密的太空魚雷朝著蟲群的艦隊潑灑,羅穆路斯從自己的艦長寶座上起身,機魂按照他的指示將俄歇矩陣的全息投影換做了幾艘蟲巢母艦的圖像。
“拉美西斯,你那邊好了沒?”
艦隊一直保持著距離,依靠著光矛的點射不斷給蟲群施加壓力。
考慮到傷亡問題,帝國海軍并未進行強行接戰,而是利用機動不斷拉扯著蟲巢艦隊的陣型,將之團成一坨。
“快了快了。”
一艘蟲巢母艦內部,在洶涌的綠色靈能籠罩中,拉美西斯正在折騰著他那異常巨大的亞空間引擎。
這座巨大的引擎包裹在厚重的精金鋼板內部,正在拉美西斯的操作之下逐步過載。
這是從一艘未完工的勝利級戰列艦上拆下來的,拉美西斯順的時候也沒理會當地鑄造大賢者的暴跳如雷。
反正經過遠征艦隊調查,這些中型鑄造世界每五年就能給機械教的開拓艦隊提供一艘戰列艦。
可想而知這些機油佬在應付帝國的時候有多敷衍,甚至去戰艦墳場撈船交訂單。
“快點。”
在拉美西斯的不遠處,亞瑟也不由得擠出一句話。
在他面前的是一頭諾恩同化者。
這艘母艦內部的蟲后似乎察覺到了威脅,一直想要破壞這臺已經嵌入母艦身軀的亞空間引擎,甚至不惜派出了復數位的諾恩同化者。
而相較于在黑怒中與對手拼得有來有回的迦爾納,亞瑟則有些尷尬。
跟打混沌的時候不同,跟蟲群拼數值他的確拼不過。
“快了,亞師傅你這樣以后撞上恐虐怎么打嘛。”
拉美西斯給亞瑟套了個護盾,不由得調侃道。
“正常打。”
正在應對著諾恩同化者斬擊的亞瑟不由得搖搖頭。
比起奸奇遇上當場啞火,納垢遇上當場去世,色孽因為感官恢復在痛苦中死去活來,恐虐一系的惡魔對亞瑟來說的確很棘手。
或者說,不管那些花里胡哨的,一對一的真男人大戰,對他來說是壓力最大的。
沒有機制,全是數值。
真拼不過那就是拼不過。
“荷魯斯!”
一聲爆吼傳遞而來,熾熱的火焰拂面而過,迦爾納便拖著燃燒著的長槍前來解圍。
在距離他不遠處的區域,一頭諾恩同化者已然在火焰之中緩緩消融。
“哎,數值。”
拉美西斯搖搖頭,不由得回憶了一番從法比烏斯·拜爾的意識體中摳出來的設想。
靈族死神的力量關乎基里曼復活,他的確有點思路,但是其他小伙伴的提升他的確沒想好。
一開始是一人發一把老嫗之劍的,但是亞瑟如果真接受亞空間力量的話,反倒會失去最重要的能力。
‘說不定還真得關注關注星神,回去寫寫報告看看有那些星神碎片能拿得到的,到時候試試能不能用。’
法師的指尖還殘留著靈魂灰燼的余溫,兩枚珍貴的靈魂結晶在他掌中化為齏粉。
“嘖,總算找到了。”
他瞇起眼睛,注視著亞空間引擎最后的讀數,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引爆亞空間引擎這種操作很簡單,過載就行,但是挑一個好位置就比較花時間了。
畢竟大伙的目的也是要徹底摧毀蟲巢艦隊,為了防止這批蟲群重新鉆出來,得找一個能夠消滅掉這支艦隊的對手。
瓦什托爾的靈魂熔爐自然是首選。
報仇這種事,講究的就是個痛快,等得越久,那股勁兒就越淡。
瓦什托爾那老東西和奸奇沆瀣一氣,先前圍堵園區也就罷了,奸奇還打算通過現實媒介來腐化他,要不是他一直粘著亞師傅就翻車了。
他也得好好回饋一下。
別問為什么不去奸奇那個罪魁禍首的神域搞事,這點艦隊就是去當煙花放的,不如給瓦半仙爽一爽,體驗一把來自銀河之外的生物學巔峰科技。
都是找混沌麻煩,分得那么清干嘛,四舍五入也算是報仇了。
拉美西斯毫不猶豫地啟動了戰列艦級亞空間引擎的自毀程序,隨后帶著伙伴們直接傳送離開。
能量核心瞬間過載,刺眼的藍白色光芒從引擎室每一個縫隙中迸射而出,整艘戰艦如同被撐爆的氣球,在現實宇宙與亞空間的交界處撕開一道橫貫數百萬公里的猙獰裂口。
嗡——
亞空間風暴形成的巨大漩渦將附近的泰倫生物艦隊盡數卷入,那些可怖的蟲巢母艦在維度亂流中扭曲變形,甲殼剝落,血肉蒸發,隨后直接撞入瓦什托爾的靈魂熔爐之中。
當刺目的光芒散去時,深空中只剩下十余艘殘破的蟲族戰艦還在茍延殘喘。
亞空間之中,還在為抓捕合格惡魔參與到工作中完成訂單,以及剿滅‘無形無相之主園區’而焦頭爛額的瓦什托爾此刻正看著貝西摩斯蟲巢艦隊。
它們自亞空間裂隙之中浮現,一頭扎入靈魂熔爐內部。
它們帶著純粹地饑渴與嗜血,似乎因為進入亞空間而出現了短暫的混亂,開始攻擊著一切自己所能見到的活物。
惡魔被驅趕而開,而自己那珍貴地,能夠不通過儀式便能夠投向物質宇宙的戰爭機械,正在被這些饑渴的生物瘋狂啃噬。
它們似乎饑餓了許久,就是那熔爐之中的鐵水都并未放過。
水晶宮殿之中傳出奸笑。
瓦什托爾發出怒吼。
“奸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