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暗羽一愣,而后陡然反應了過來。
“這個侍衛是李叔的屬下假扮的!”
“聽見了錦衣衛衙門的動靜,特意前來接應我來了!”
果然,那侍衛伸手在臉上一撕,就將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扔在地上。雙手一抖,袖口內彈出數朵寒光。
那是數根彎折的金屬,上有環帶,頂端則是寒光閃爍的勾刃。隨著他一抖手,便嚴絲合縫地扣在五根手指上,在手指頂端延伸出五根尖銳的爪子來。
正是安梓揚作為唐門副門主,假公濟私,找門內機關高手為王海量身打造的兵器。
王海一個轉身,就在猝不及防的侍衛之中劃出一片血雨!
而在郜暗羽身后,驚叫和哀嚎也同時響起。
“什么東西!蟲,蟲子!”
“別過來額咳咳咳——”
“不要張嘴!捂住口鼻!”
“有毒!小……心……”
郜暗羽轉頭掃過一眼,那個中年絕頂被黑壓壓一片飛蟲圍的密不透風,左沖右突,卻是一時無法擺脫。
王海已經在人群中殺出了數丈。
郜暗羽與谷飛軒對視一眼,兩人閃身沿著王海開出的通路,一齊朝著外面殺去。
鄭怡左手凌空轉過一圈,將王子異的手臂圈在其中,王子異自然不能讓她就此將自己制住,右手拍開鄭怡刺來的長劍,左掌與鄭怡互拼數記,凌空一陣爆響!
兩人都是兩路的境界,也都沒有被“天人五衰”削減實力,就連修成的境界也是一般的“須彌”和“介子”。
須彌真氣源源不絕,若是放在平日,兩人怕是要打到天明才能分出勝負。
但眼下,鄭怡卻是牢牢地占據了上風。
因為她發現,王子異的狀態不對。
境界沒有異樣,招式也是圓融如意,但鄭怡總覺得對方出招時,對距離的把握并不精準,落點飄忽,有時甚至會差出數寸之多。
這對修成“介子”的天人來說,是個不應該也不可能存在的問題。
交手片刻之后,鄭怡刻意試探數次,終于發現了端倪——王子異對自己的身體,并不熟悉。
瀛洲和蓬萊出身的人,身量都極為高挑。李淼的身高、臂長在大朔可以說是鶴立雞群,少有能平視他的人物。
王子異的身量,幾乎與李淼一模一樣。
他被改變的,可能不止是容貌,還有身體。
生死之爭,絕爭一線。天人之間的爭斗遠超尋常,一瞬間就能過上數招,靠經驗和思考是來不及的,只能靠刻入骨髓的招式來對敵。
而王子異的身高、臂長、腰圍、步伐全都被粗暴地改成了瀛洲和蓬萊之人的樣子,若經過數年時間打磨熟悉,或許比他之前會更強。
但眼下,卻滿是破綻!
兩條手臂在半空不斷交擊,使出擒拿手法互相拼殺。王子異抬臂格擋,鄭怡分指成爪扣向他的手肘關節!
一聲悶響,王子異眉頭一皺。
他的手臂,抬得太高了!
鄭怡順勢一拳打在他的手肘,趁著這一瞬,單臂陡然鉆入他的腋下——一掌拍在王子異的左肋!
咔嚓!
王子異可沒有修成“金剛”!
鄭怡這一掌是早有預謀、蓄勢而發,直接將其左肋的數根肋骨擊斷!斷骨插入肺部,劇痛襲上腦海,王子異身形一滯!
鄭怡一劍劈落!
噗通。
斷臂落在地上,王子異抬手捂住光禿禿的肩頭,抽身疾退!
鄭怡根本沒有饒過他的意思,欺身而上,趁他病要他命,長劍在半空中舞成一團密不透風的銀光,將王子異攏入其中!
嘩啦啦血水狂飆,撲簌簌血肉落地!
十丈方圓的院子中,飚飛的血液被長劍甩出,灑向四方,血液構成的長線在院中勾勒出數十道猩紅的紋路!
鄭怡提劍撥開王子異僅剩的獨臂,提腿就是一記正蹬,印在他的心口!
王子異整個人如同炮彈一般倒飛出去,半空中吐出一口鮮血,砸穿墻體、落入偏房之內。
鄭怡閃身追入。
片刻之后,鄭怡提劍走出。
調息片刻,抬手在身上連點數下,暗運療傷功法,將身上的數道傷口彌合。
一振劍身,將血水甩到地面上,抬眼望向正房。
她與王子異這一番爭斗,整個院子都被犁了一遍,地上鋪設的青石板片片崩碎,王子異的血液更是灑滿了院落,甚至有數道被長劍甩出的血線攀上了正房的窗戶。
但那道人影沒有絲毫動作。
既沒有發話,也沒有出來幫王子異的意思。反而是重新拿起了書卷,借著燈火繼續看了起來。
而王子異直到被鄭怡斬殺,也沒有發出一聲求救,甚至在臨死之前,鄭怡也沒感覺他對自己有什么恨意。
好像他就是如屋內那人所說,來“迎一迎貴客”的一般。而且就算自己性命不保,他也沒有半點去勞煩屋內那人來救的意向。
簡直就像是……死士。
要知道,王子異在皇陵的時候,可是毫不猶豫地背叛了朝廷。屋內那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讓這等桀驁不馴的魔頭,心甘情愿地送命?
鄭怡握緊了劍柄,緩步走近。
在距離還有一丈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
方才那碎石詭異消失的狀況,鄭怡還歷歷在目。無論對方是用了何種手段,貿然闖進去都是下策。
但這不代表她就沒辦法了。
鄭怡提劍橫于眼前,真氣緩緩流出,為劍身鍍上一層朦朧的光影。身上凌厲的氣勢緩緩收緊,卻并未消失,而是如同火山一般積蓄了起來。
而后爆發!
長劍橫掃,真氣于半空中凝成一道銳利的白線,將整座正房囊括在內!
我不進去,但我可以逼你出來!
屋子都給你拆了,看你如何裝神弄鬼!
整座正房轟然倒塌,煙塵四起,紛紛揚揚遮蔽了視線。
鄭怡揮掌橫掃,將煙塵擊散,目光投向那道人影所在的位置——瞳孔驟縮!
屋舍坍塌,那人所坐的床榻卻是分毫未損。
煙塵四起,那人的周身卻是一塵不染。
正如她所猜測的,那是一張與李淼一模一樣的臉,正和善地朝著她看了過來。
修長的手將書卷放在了桌上,那人提起袍帶、緩步下榻,負手站定,笑著看向鄭怡。
鄭怡眉頭一皺,冷聲問道。
“你就是那什么鄭仙師?你是瀛洲之人,還是蓬萊出身?”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本意是從對方的名字中,判斷出是“本家”還是“外門”,從而大致判斷出對方的實力。
卻不想那人嘴角勾起,緩緩吐出了一個讓鄭怡始料未及、甚至毛骨悚然的答案。
“仙師只是王先生的玩笑之語,而若說來歷,我出身瀛洲。至于名字——”
他看著鄭怡,笑著說道。
“鄭安期,等候貴客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