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姨……姐!”
鄭怡走入船艙,聽見郜暗羽的招呼眉頭一皺,卻是沒心思去計較他的口誤,只左右掃視了一圈。
“大人呢?”
郜暗羽便將鄭怡和曹含雁離開之后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
鄭怡點點頭,上前走到床邊,抬手拉起谷飛軒和小孩兒的手臂,掐住脈門。
“大人已經治好了他的傷勢,只是氣血虧空,還要將養一段時間才能蘇醒,現在也用不上他,且先把他放在這就好。”
鄭怡又轉頭看了一眼昏睡的小孩兒。
“至于這孩子……年紀太小,又受了驚嚇,有點失魂癥的意思,這玩意兒咱們沒什么辦法,等到了南京再找人醫治吧。”
郜暗羽點點頭。
李淼把人交給他,但他又哪里會照顧人,只能把人先扛回來等著,生怕出了什么差錯,直到現在才大略放下心來。
鄭怡將兩人的手臂放下,轉頭帶著郜暗羽走出船艙,向上走到了二層。
“曹兄呢?”
郜暗羽問道。
“換衣服去了。”
鄭怡頭也不回地說道。
兩人與李淼做的事情其實差不多,鄭怡本就知道水寨的位置,帶著曹含雁直接殺了過去,恰好就碰見了水寨中的水匪正和偽裝的官兵瓜分財物。
鄭怡倒是沒什么感覺,水匪也是匪,做的事情不會比土匪強出多少,不如說劫財殺人本就是他們的本分。
綠林道雖然也有些“劫財不殺人”、“做事留一線”的潛規則在,但到底要不要遵守,還是要看各家當家人的修養如何,只要事情不鬧大,也無人會拿來說事。
但曹含雁可受不了這些,尤其是看見官兵挑著沾血的綢緞,跟水匪討論價值多少銀錢的時候,眼珠子登時就紅了,跳進去就拔刀開殺。
兩人把整個水寨屠了一遍,又留了幾個活口拷問了一番,耽擱了一些功夫,現在才回到船上。
鄭怡連汗都不見,曹含雁卻是滿頭滿臉是血,就先自行去了二層更衣,這才到船艙找到了鄭怡和郜暗羽兩人。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郜暗羽和鄭怡都是將目光投向了曹含雁。
兩人都有自知之明,一個瘋子一個莽夫,提刀砍人還行,動腦子的事情還是交給聰明人來做為好。
曹含雁也知道這兩人是個什么德行,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郜兄,我先將在水匪寨子里拷問來的消息大致說一說。其實總括起來就兩點。”
“其一,南京的四位守備太監,已經互相爭斗了起來,且都在肆無忌憚的聚斂錢財,到了指使屬下扮作水匪劫殺百姓的地步。”
“江南水道二十八路水寨,除了少數的幾個,都已經與他們勾結起來做上了這勾當,看守水道的漕運把總們更是親自下場,前往南京的漕運水道已經算是盡廢了。”
“咱們這一路遇見如此多的水匪,原因就在于此。”
“其二,南京城內的錦衣衛衙門,已經被四位守備太監派兵圍住了。”
郜暗羽一愣。
“曹兄,你確定說的沒錯?錦衣衛衙門,被人派兵圍了?”
曹含雁嘆息著點了點頭。
“剛拷問出來的時候我也有些不大相信,但換了幾個人,都是一般說法,應該是沒錯了。”
“南京城,已經成了一座孤城。”
“城內的官兵已經多數都被四位守備太監攥在了手中,城外的水道也被二十八路水寨封鎖了個嚴嚴實實。這南京城內外,無論是人還是消息,都已經被徹底隔絕。”
郜暗羽仍舊是有些不敢置信。
錦衣衛衙門可不是尋常的衙門,這可是皇帝本人的耳目、爪牙。
帶兵將錦衣衛衙門圍了、沿路劫殺百姓、封鎖城內消息……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無可置疑的謀反!
“可是……”郜暗羽仍舊皺著眉。
曹含雁苦笑道。
“我知道郜兄的疑問,明明都已經謀反,這四位守備太監又為何會互相爭斗起來?明明都已經互相為敵,卻又為何能默契聯手封鎖消息?”
“還有,他們如此瘋狂的聚斂錢財,又是為了什么?”
“這些疑問,恐怕要到南京城內,才能得出答案了。”
郜暗羽點點頭。
“那,曹兄,咱們怎么辦?”
曹含雁轉頭看了看鄭怡。
“鄭前輩,您看?”
鄭怡搖搖頭。
“我只擅長砍人,計策你定。”
曹含雁這才點點頭,說道。
“據我看,咱們也只有兩條路,要么是明修棧道,要么是暗度陳倉罷了。”
郜暗羽撓撓頭。
“曹兄,你還是說清楚一點吧……”
曹含雁笑了笑。
“就是說,要么咱們就亮明旗號,大張旗鼓的進城去。”
“四位守備太監正在內斗,又刻意封鎖了城內消息,就代表他們現在既無心、也無力真的舉起叛旗。咱們亮明身份進城,估計他們反而不敢對咱們動手。”
“好處是安全,大人的屬下知道后也會主動聯系我們。但壞處是由暗轉明,再想查探消息就難了。”
“或者,咱們直接自己找辦法進城,自己想辦法聯系上大人的屬下。但若是被察覺,估計少不得一場爭斗,能否聯系上大人的屬下也不能保證。”
“就是這么,一明一暗兩條路。”
曹含雁說完之后,郜暗羽撓了撓頭。
“曹兄,或許咱們可以在此等著李叔回來?讓他來拿主意?”
曹含雁搖了搖頭。
“大人此去肯定會抓幾個活口拷問,這些事情他也會知道,若是他覺得需要與我們一起,自然會找到咱們。”
“若是大人覺得無需與咱們匯合,咱們卻在這干等,反而還要讓他回身再來找咱們,耽誤時間。”
“而且咱們也不能真的把所有事情都推給大人來做,郜兄。”
曹含雁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
“于公,南京是陪都,若是出了差錯恐怕會天下大亂,不知會牽連多少百姓。哪怕是放在眼下,這情況持續一日,就不知有多少百姓死在這水道上,拖延不得。”
“于私,鄭前輩的家事牽扯其中,郜兄你的事情也與蓬萊有所關聯,而我的本心也不能放著此事不管——我們不能干等著大人來為我們解決。”
“至少,我們得去做些什么,為大人分去一些擔子才是,不然咱們還練得什么武?”
鄭怡和郜暗羽都點了點頭。
船艙之中沉默了一會兒,鄭怡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咱們人手也夠,不如兩條路都走一走試試。”
“明路風險小一些,郜暗羽,你帶著谷飛軒和那個小孩兒走明路入城,只需端著架子、擺出態度來就行。”
“你無需去多做什么,只要少說話、不表態,他們在摸清底細之前就不敢對你動手,你只需在明面上拖延一下時間即可。”
說話間,鄭怡提劍站起身來。
“我跟曹含雁走暗道入城,咱們相互策應,隨機應變就是。”
“之前拷問得來的消息,二十八路水寨之中有幾家沒有摻和到這些事情里來,其中有一家之前與我母親相熟——咱們就去找他,靠他的渠道進城。”
“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動身!”
說罷,提著一臉苦笑的曹含雁走出船艙,飛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