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傅友德神情。
原本都叫囂著殺盡的眾將領全部都閉嘴了。
“自從昔日五胡亂華之后,中原的漢家血統已經并非那般純真了,南邊的還好點,但是北邊則是諸族混雜,完全被我漢家給同化了。”
“哪怕是在軍中,在大寧軍中,也有蒙古籍的兵卒。”
“如若真的對待元人是見之就殺,這可不利于大明統御。”
“同化,才是根本。”
“對了。”
“在未來朱元璋駕崩后,朱允炆那傻缺繼位,朱老四也就開始了靖難了,那時候,在朱棣麾下最強的還是朵顏三衛,這可是大寧的軍制。”
“正是擊潰了遼東后,將那些投降的元軍整編而成,戰力尤為強大。”朱應暗暗思索著。
自然是明白為何傅友德不直接同意眾將直接屠戮的提議。
顯然。
應天方面肯定是交代了如何對待北元俘虜,對待北元蒙古人的處置舉措了。
皇權至上。
傅友德又怎敢違背。
“你有何看法?”
傅友德將目光看向了朱應。
“回傅將軍。”
“針對金城治理之事,末將并無多少可言。”
“但對于城中元人處置,末將的確有一提議。”朱應站起來道。
“說來聽聽。”傅友德笑著問道。
“遼東之地被北元占據多年,吾漢家子民飽受北元奴役。”
“其中有為惡之元人,但同樣也有為善之元人。”
“末將提議,讓城中百姓檢舉那些為惡之元人,檢舉之后,直接拿下,抄家滅族,在全城百姓面前處以極刑。”
“至于那些良善元人,當遵循國法,以子民之禮待之,讓其歸心大明,他日更可為吾大明效力。”
“此也乃吾大明同化之國策。”朱應提議道。
聽到這。
傅友德眼前一亮,當即點頭:“好,不錯。”
“朱將軍言之有理。”
“就按朱將軍所說的來辦。”
看著傅友德同意朱應所提,那些淮西將領則是不滿的看著,但也沒有多說什么。
“不過。”
“治理之事需文臣官吏前來,軍隊只需負責攻伐平定,處置那些為惡元人后,理當讓文官來接管治理,施展大明國策諸事。”朱應說道。
“此事。”
“朝廷自是想到了。”
“而且還是太子親自擬定人選前來遼東治理。”傅友德說道。
“如今金城已定。”
“我騎兵營也已經休整完畢,不知可否繼續進軍?”朱應出聲詢問道。
“此番攻破金城朱將軍勞苦功高,麾下兵士也都傷亡不小,還是再多休整幾日吧。”
“不錯。”
“朱將軍還是好好休整吧。”
雖說趙庸與王弼率軍追擊去了,但是在金城內還有這兩三萬兵力留守,這些自然也是出自淮西。
此刻。
他們也生怕再被朱應給搶功了。
“都鎮撫。”
“大寧僉事騎兵營傷亡如何?”傅友德直接看向了都鎮撫問道。
“回將軍。”
“昨日已經統計清楚了。”
“這一戰朱應將軍麾下傷亡總計兩千一百五十八人,其中陣亡一千零七十五人,傷一千零八十三人,皆在傷兵營救治。”都鎮撫立刻稟告道。
聽到這數字。
原本還叫囂著朱應麾下傷亡慘重的眾多淮西將領立刻閉嘴了,看著朱應的眼神也變得驚駭。
“他怎么做到的?”
“正面攻城,還是最先正面與元軍死戰。”
“他們的傷亡怎會如此小?”
“兩千一百多傷亡,戰死不過千眾。”
“這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們后攻入城中傷亡都超過了五千人了。”
“全軍傷亡總計超過萬眾。”
眾將臉色都變了。
這種戰果。
他們是真的想象不到。
要知道他們之所以還留守在金城,就是因為在之前攻入城中傷亡不小,如今也是在金城休整恢復。
朱應麾下這種戰損是真的驚到他們了。
“統計為真?”
傅友德認真的看著都鎮撫。
“回將軍。”
“為真。”
“末將特意派遣了鎮撫營兵士入了朱將軍軍營統計,包括傷兵營在內。”
“這傷亡數絕對屬實。”都鎮撫立刻回道。
他的職責就是統計戰功,統計傷亡。這些自然是不會有差錯。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正面沖鋒,正面迎戰,竟然只有如此傷亡?”傅友德十分好奇的看著朱應問道。
實則是對這戰果的驚訝。
“回稟傅將軍。”
“末將自在軍中統兵以來。”
“自小旗,總旗,百戶,千戶,守備諸位時,都秉承一點。”
“那便是將不偷生,士不畏死。”
“每每沖殺,末將則是領先于士卒先行。”
“或許也正是這一點讓末將麾下將士更為強大,不懼死,方可與敵血戰無懼,以命搏命。”朱應則是平靜的回道。
“將不偷生,士不畏死。”
“的確是如此。”
“也的確可以激勵士氣。”
“但朱將軍也是血肉之軀,也是一個人,難道就不怕陷入亂軍,先于士卒先死?”
“此法雖然能夠激勵士氣,但實則不可輕取啊。”
“為將者,還是當以指揮為主。”傅友德語重心長的說道。
“多謝傅將軍教導。”
“但在末將看來,如若有朝一日末將死在了戰場沖殺之上,那也是作為軍人的榮耀所在,末將死而無悔。”朱應沉聲回道。
見此。
傅友德點了點頭,眼中也閃過了一道認同,最終也沒有多說什么。
而幾個淮西戰將聽到朱應的說法,眼中也閃過一道異色。
雖然他們排斥朱應,但作為軍中將領,說實話,對于朱應這等血性,他們也是十分認同的。
“朱將軍既麾下傷亡不重,那自當承接任務。”
“元軍逃亡蓋州,吾軍主力已經追擊,但在開原方向,永昌侯尚未攻破開原,本將希望你能夠自金城繞至開原城所在,斷元軍輜重,斷元軍后路。”傅友德思慮一刻,對著朱應下令道。
“末將領命。”
朱應當即領命。
相比于前往蓋州追擊,趙庸與王弼他們已經率軍追擊,朱應就算再湊上前也奪不到什么功,而且也少有與敵軍交戰的機會,但前往開原則不同,說不定又能撈取一波戰功,甚至痛擊元軍。
金城與開原雖是遼東兩面屏障。
一面在北,一面在南,可彼此相隔也不過百余里。
一城有失,另一城必有動作,調兵,馳援,各種影響。
所以說。
金城與開原,誰先破城就是首功。
戰局之中,關鍵之地破碎,另一面必受影響。
“諸位將軍。”
“你們此番在攻城時傷亡不小,本將允許你們再多休整幾日,繼而再與主力大軍匯合。”傅友德又對著其他幾個將領道。
“末將領命。”
幾個將領紛紛領命。
他們可沒有朱應統兵那般凝聚力,如今軍中傷亡不小,還需要休整。
正在這時!
“老朽嚴秉求見傅將軍。”
殿外。
傷兵營軍醫嚴秉大聲喊道。
看到他來到。
朱應卻是并無意外。
“看來,止血散取得效果了。”朱應心底暗暗想到。
如若不然。
這嚴秉可不會來面見。
“進。”
傅友德對著殿外喊道。
阻擋的親衛立刻讓開了。
嚴秉帶著一臉激動之色,快步跑入了大殿內。
當看到了朱應后,臉上更是激動難言。
“嚴軍醫,可是有什么事?”
“本將不是說了,如若軍醫所需直接派人來就行,無需你親自過來。”傅友德立刻說道。
“老朽…老朽這一次是有要事求見。”
“關乎我軍傷卒,更關乎我軍傷兵存亡。”嚴秉一臉激動與鄭重。
“傷兵營發生何事了?”傅友德臉色一變,急忙問道。
嚴秉帶著激動之色,目光則是落在了朱應的身上。
“你所提供給老朽的止血散有奇效。”
“針對那些出血不止,無法止血的傷兵!在使用了朱將軍給予的止血散后,全部都止住血了。”
“不僅如此。”
“這止血散對那些染上膿毒的,在放毒血毒膿后,也有加快愈合的奇效。”
“以此止血散,朱將軍麾下傷兵營一千多個傷卒,包括輕傷在內,這一次存活率在七成接近八成。”
“這還是沒有足夠的止血散,如果足夠,絕對可以讓存活人數達到八成之上,甚至更高。”
“這止血散是神藥,如果能夠全軍使用,我大明軍人將減少因傷過重而死,保全我大明軍隊之力。”嚴秉一臉激動的說道。
聞言!
傅友德也是聽明白了。
“嚴軍醫。”
“你的意思是朱將軍提供了一種藥散給你,然后這藥散有奇效?”傅友德問道。
“這可不是奇效,而是神效。”
“原本傷兵營負傷的傷兵經過救治后存活定多四五成,但有了這藥散則是可以提高到八成,甚至更高。”
“這是神藥。”嚴秉激動萬分的說道。
這激動的樣子讓殿內眾多將領都是紛紛側目,余光落在朱應身上更為驚異。
“朱將軍,真的有如此奇效?”傅友德又看向了朱應。
“這藥散乃是末將家傳藥散,在入伍時,末將曾帶了一些在身上,在北疆時看到弟兄們受傷流血不止,就用了藥散一試,的確有奇效。”
“此番看著眾弟兄傷亡如此之大,末將自然是將隨身攜帶的藥散全部拿出來了。”朱應站出來,十分沉穩的回道。
嚴秉看著朱應,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可又有些猶豫,似乎是覺得唐突。
看著他的樣子,傅友德也明白他要說什么。
此番嚴秉之所以前來,或許也正是為此。
“這讓我怎么開口啊?”
“家傳藥散,而且還有如此奇效,對于一國而言就是價值連城,我如何好開口讓朱應獻出來。”
此刻傅友德也是有些犯難了。
他作為此番出征的主將之一,又怎能在此去問此事,這難免有些巧取豪奪的意圖。
“為我大明將士避免因傷而亡,末將愿將家傳止血散配方獻予朝廷。”
朱應此刻大聲的說道。
這止血散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加強版的金瘡藥,在民間并不能帶來多大的利益,只有在軍隊里能夠取得作用。
要想讓這止血散價值發揮最大,無非就是賣給大明朝廷,要么就是賣給異族異國。
漢奸!
朱應斷然是不會做的。
所以利益最大化就是獻給大明。
以此博功。
當然。
更為關鍵的還是朱應身處于軍中,親眼看到了無數血勇將士前赴后繼的殺敵,為國殺敵,為了華夏族群而殺敵。
這止血散能夠救下無數華夏兒郎的性命,此乃大功德,這更多的還是袍澤之誼,同為軍人方知根本,真正上了戰場就可明白這種情誼。
所以這止血散于公,是朱應不忍那些血勇殺敵的袍澤將士因傷而死!
至于私心,那就是利用這止血散博取一功吧。
當然。
一切之本還是因為公!
因為朱應于心不忍,不想眼睜睜看著袍澤將士重傷不治而死。
若不是為此,朱應根本不會想著拿出這止血散來。
“朱將軍,你認真的?”
傅友德凝視著朱應,有些難以相信。
殿內的淮西眾將看著朱應的目光也變了。
“自然是認真的。”朱應笑了笑。
“這止血散配方價值非常,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說,本將一定會著重向皇上提及,一定可以滿足。”傅友德當即嚴肅說道。
“獻此配方末將不求什么,只為為大明沙場搏殺的袍澤將士能夠活下來。”
“除此外,末將別無所求。”
朱應說著。
直接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紙。
正是這止血散的配方。
顯然。
在來到此之前朱應就抄錄了。
對于一國而言,這配方價值非常,但其中諸多藥材也的確是需要國力才能夠籌集。
朱應現在要之無用。
而且配方在手,哪怕他日羽翼豐滿后,他日在這世界立國,朱應也同樣可以用此配方來調配止血散。
“朱將軍,你竟早就準備好了。”
看到朱應拿出來的配方,傅友德眼中也是浮起了一抹敬意。
隨后。
傅友德從階梯上走了下來,大步走到了朱應的面前。
繼而。
躬身對著朱應一拜。
“傅將軍,你這是做什么?”
朱應連忙去扶。
“這一拜沒有上下之分,沒有官位之分。”
“這一拜只為我大明百萬將士而拜。”
“此止血散配方到了應天后,太醫院將會全力調配,未來我大明會有無數將士因此止血散而活命。”
“這一拜,你當受。”
傅友德抱拳躬身,一臉嚴肅的說道。
隨著話音落。
殿內其他將領此刻也全部都走到了朱應的面前。
哪怕是之前眾淮西戰將,此刻也是躬身對著朱應一拜:“朱將軍,大德。”
看著這些人。
朱應也沒有再阻止。
“終究在軍中尸山血海殺出來的,終究是對軍中將士是有戰友袍澤之情的。”朱應心底暗暗想到。
“這是配方。”
“希望傅將軍能夠派人直接送入應天,不要被外族與異國所得,否則就是我大明之禍了。”朱應說道。
傅友德鄭重的將配方接了過來,未曾看一眼,直接折迭起來。
然后快步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提筆在急報上開寫。
一會后。
直接以此急報的竹筒還有配方放入了其中。
“朱將軍放心。”
“此番吾會以急報上奏應天,此配方絕對不會有任何外泄。”
“今日之事也不會有任何外泄。”
“誰若是敢泄露,軍法無情。”
傅友德掃視殿內眾將一眼,冷聲喝道。
“末將明白了。”朱應點了點頭。
“你有如此為國之心,你雖不要賞賜,但我絕對不能不為你請功。”
“這配方藥效已經得到了驗證,如若推廣至軍中必可讓無數將士免于傷痛而死,那你就是所有軍中將士的大恩人。”
“此功,我一定會為你向皇上請賞。”傅友德凝視著朱應,心底暗暗想到。
而此刻。
幾個淮西將領看著朱應,眼中也是露出了一種慚愧之色。
“趙將軍他們屢屢針對朱應真的是對的嗎?”
“如此配方,如此神藥,他竟然直接就獻出來了。”
“唉,或許是我們真的太過分了。”
“朱應,他這德行太高了,我不能比……”
在朱應拿出這配方的一刻。
這些淮西戰將們心底也是涌現了一種慚愧來。
“本將聽聞你此番攻城時,戰馬也死在了亂軍之中了。”傅友德忽然開口道。
“沖殺在前,亂箭還有長槍難以避免。”
‘不過末將已經讓親衛重新去后勤軍挑選了。’朱應立刻回道。
“不用浪費時間了。”
“本將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傅友德一笑。
直接拉著朱應的手向著殿外走去。
入眼。
一匹高大雄壯的戰馬呈現眼前,四肢粗壯修長,透出了一種力感。
渾身毛發都是黑色,比之尋常的戰馬都要大上了一圈。
看到這戰馬,哪怕朱應這種不是太了解戰馬的人也是一眼認了出來。
“汗血寶馬?”
朱應驚訝的看著傅友德,眼中也是帶著幾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