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嗎?”
朱應聽聞劉磊的話語,抬眼望去,只見城前十數萬百姓正高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
那聲聲呼喊,飽含著激動,似每一個人都洋溢著真誠的笑容,迎接他歸至大寧。
這一刻。
朱應也是有些沉醉在這難言氛圍之中。
英雄!
萬人敬仰。
誰不想啊!
可在這一年多時間,不知不覺之間,朱應竟然就做到了。
“保家衛國,青史留名。”
“或許,我所期待的,正是眼前這般景象吧。”
許久之后。
朱應望著城外那十數萬人熱烈迎接的宏大場面,內心不禁泛起層層感慨。
當他前行至距離卜萬不過十數丈之遙時,朱應的目光瞬間被兩個極為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玉兒。”
瞧見已有一年多未曾謀面的二人,朱應臉上立刻浮起了一抹高興的笑容。
對朱應而言,有親人的地方,便是家之所在。
朱應自幼命運坎坷,父母在逃荒途中不幸離世。
若不是祖母悉心照料,得以在北平安穩定居,或許他早已夭折在逃荒的艱難路途之中。
隨著祖母的溘然長逝,在這世間,朱應的親人便只剩下林福。
林福雖身為管家,可朱應卻一直將他視作至親之人。
至于沈玉兒,可謂是青梅竹馬,彼此之間的情誼更深。
此刻。
朱應已然抵達大寧,能夠與林福、沈玉兒再度團聚,這無疑是他內心深處最為期盼的事。
“朱應哥哥。”
林福與沈玉兒同樣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他們快步朝著朱應奔來,眼中滿是激動與欣喜,緊緊地凝視著朱應。
朱應迅速催動戰馬,疾馳而來。
待距離兩人僅有數丈時,他立刻翻身下馬。
朱應率先望向林福,語氣溫和地喚了一聲。
“誒。”
“少爺,你還活著,這就足夠了,一切都足夠了。”
看著自家少爺安然無恙,而且一年多不見,自己少爺長高了,長壯了,愈發高大挺拔,褪去了往昔的青澀稚嫩。
已全然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林福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簌簌地滾落下來,老淚縱橫。
“我沒事。”
“勞煩林伯牽掛了。”
朱應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輕聲說道。
就在這時,朱應的余光不經意間落在了一旁的沈玉兒身上。
“玉兒。”
朱應輕聲呼喚,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無盡的溫柔,深深的情誼,沒有任何掩飾。
回想起往昔,少男少女之間的那份情愫尚處于懵懂階段,僅僅只差一層窗戶紙尚未捅破。
然而如今。
朱應已不再有任何隱瞞之意。
沈玉兒為了他,不辭辛勞,不顧危險,一路奔波來到大寧,甚至還遭遇了沈家派出的殺手行刺,命都差點丟了。
而且林伯知道自己消息也是因為沈玉兒冒險告訴的。
“朱應哥哥。”
“能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沈玉兒同樣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當初得知沈家欲對朱應不利時,沈玉兒心急如焚,內心充滿了擔憂與恐懼,生怕朱應會戰死在那殘酷的戰場上。
即便后來與林福一同踏上前往大寧尋找朱應的路途,在他們心底深處,其實更多的是懷著一絲僥幸心理。
畢竟大寧局勢如此危險,戰場之上更是九死一生。他們心中最壞的設想,便是能為朱應收拾遺體,帶回故鄉妥善安葬。
朱應望著眼前的沈玉兒,心中的情感也再也無法抑制。
毫不猶豫地向前邁出一步,張開雙臂,將沈玉兒緊緊擁入懷中。
“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以后,別再回北平了。”
“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朱應緊緊擁抱著沈玉兒,在她耳畔溫柔低語。
聽聞此言。
沈玉兒嬌軀微微一顫,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我只是一個庶女,配不上你的。”沈玉兒將腦袋深埋在朱應的懷中,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自卑。
“什么嫡庶之分。”
“你為了我,不遠千里來到大寧。”
“為了我,遭受殺手行刺,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
“這輩子,你注定是我的。”
朱應溫柔地訴說著,字字句句皆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心聲。
在這個時代,自由戀愛幾乎是奢望,婚姻大多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過,朱應與沈玉兒自幼相伴,青梅竹馬,情誼深厚。
沈玉兒為了朱應,毅然決然地從沈家逃離,不遠千里奔赴大寧。
這份深情厚誼,朱應又怎會不倍加珍惜。
“我就說剛剛那位姑娘是誰呢,原來是朱將軍的心上人呀。”
“這姑娘長得可真美,瞧著也就年方二八,與朱將軍站在一起,當真是男才女貌啊。”
“沒錯沒錯。”
“真的是般配極了。”
“朱將軍出身平民,如今已官至我大寧指揮使,還被封為伯爵,這可真是衣錦還鄉啊,日后定能迎娶這俏佳人。”
“哈哈,正是如此。”
周圍匯聚的百姓們,看著緊緊相擁的朱應和沈玉兒,紛紛發出由衷的贊美之聲,許多人都是真心實意地送上祝福。
過了一會兒,朱應松開沈玉兒,轉身對著卜萬抱拳,笑著打招呼:“卜大人。”
在軍事許久,彼此的性情早已熟知,二人相處之間自然少了許多拘謹。
“朱將軍。”
“歡迎回歸大寧。”卜萬笑容滿面地回應道。
“終于回到大寧了。”朱應看著前方巍峨的大寧府城,眼中難掩激動之色,笑著回道。
起初,朱應被分配至大寧邊軍時,駐守的地方是靠近北疆邊境的安沙縣城。
誰能想到,如今一轉,竟來到了府城,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朱應都將在這大寧府城生活了。
“好了。”
“既然已經到了大寧,你是打算前往府衙赴宴,還是去軍營呢?”卜萬笑著詢問道。
“卜大人,我還是先回自己的府上吧。”
“等休息兩日,等大軍歸營后,再一同宴飲慶祝。”朱應微笑著說道。
卜萬見狀,立刻笑著應道:“也好,你剛回來,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番。等過段時間,兵卒入伍,那便是你忙碌的時候了。”
“哈哈,我倒情愿在軍營里練兵,整頓軍務。”朱應爽朗地笑了笑。
卜萬一聽,瞬間明白了朱應話語中的深意,顯然朱應并不喜歡官場上那些通過宴席來結交人脈的套路。
此次朱應歸來,大寧府內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趁機與他結交呢。
“好了。”
“不耽誤你時間了。”
“入城去吧。”卜萬微笑著說道。
朱應看著城外官道兩側密密麻麻的百姓,心中滿是疑惑,忍不住問道:“卜大人,這些百姓是你安排的嗎?”
“他們都是自發前來迎接我大寧的英雄的。”
“我只是透露了你今日歸來的消息而已。”
“朱應啊,你可別小瞧了你如今在大寧府的威望。”卜萬感慨頗深地說道。
聽聞此言,朱應再次望向城外匯聚的百姓,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
隨后,朱應向前走了幾步。
“勞煩大寧府的鄉親父老出城親迎。”
“此乃朱應之榮幸。”
“在此,朱應謝過大家了。”
說著,朱應雙手抱拳,身姿筆挺,極為謙遜有禮地對著兩邊的百姓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而這一幕,瞬間讓城外的大寧城百姓震驚不已,隨后便是一陣難以抑制的亢奮。
“冠軍伯在向我們道謝,還對我們行禮。”
“我的天啊。”
“不愧是皇上欽封的冠軍伯,不愧是我大寧的英雄,如此有禮,如此平易近人。”
“這才是我大明該有的官員啊。”
“沒錯沒錯。”
隨著朱應對著百姓行禮道謝,無數百姓對他愈發敬仰,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時間一轉。
大寧府城內城,靠近府衙僅有一個街道之隔。
冠軍伯府便坐落于此。這是當今皇上御賜的府邸,在大寧內城之中占地面積頗為可觀。
“恭迎老爺歸府。”
當朱應來到府門前時,府內的幾十個仆從整齊地跪在地上,齊聲恭迎著朱應歸來。
這些仆從皆為奴籍身份,是朱應立功之后,當今皇上賞賜給他的。
“這府上夠不夠我的親衛住下?”
朱應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府邸,又轉頭看了看身后那七百個親衛騎兵。
晉升為指揮使后,他的親衛數量已然遞增到了六百人。
而另外一百人,則是因伯爵位所配置的親衛。
對于親衛數量,朝廷兵部有著明確的約束規定。
這七百個親衛,毫無疑問皆是朱應麾下最為精銳的士卒。
他們歷經層層嚴苛篩選,最后還需經朱應親自確認其忠誠與否,才得以進入親衛營。
“這府邸十分寬敞。”
“莫說七百個親衛,就算是一千多個也能輕松住下。”
“老奴已經打聽清楚了,這一座府邸乃是大寧府城最大的府邸之一,朝廷對少爺您可是無比看重啊。”林福滿臉笑意地說道。
“那林伯,就由你來安排,在府邸內妥善設置營舍,再購置足夠的糧食酒肉。”
“若是錢不夠,我再給你。”朱應微笑著說道。
“少爺您盡管放心。”
“府庫里還有兩千多金呢。”
“都是朝廷賞賜給少爺您的。”林福笑著回應道。
“劉磊。”
朱應高聲喚道。
“屬下在。”
劉磊迅速快步來到朱應面前。
“府中一切事務皆按照軍營值守的規矩來。”
“讓兄弟們將戰馬從后院牽入飼養。”
“我會讓林伯去購置草料。”朱應有條不紊地吩咐道。
“屬下領命。”
劉磊當即響亮地應道。
隨后恭敬地一拜。
身后的七百親衛紛紛利落地下馬。
首先,蕭漢帶領著一百個親衛迅速列陣于府門前,負責值守外府。
接著,親衛百戶率領著一百親衛有序地進入府中,一切行動皆如軍營般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你們都起來吧。”
朱應又看向跪在府門前的奴仆們,溫和地說道。
“謝老爺。”
五十個仆從恭敬地回應道,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抬頭直視朱應。
這五十個仆從男女各半,年齡皆在三十歲以下。
在當今大明,奴隸制度尚未廢除。這些仆從之中,有昔日那些因罪被懲處的官員家眷,也有戰爭中擒獲的敵人家眷。經過刑部的判定,有些人得以赦免成為平民,而有些人則依舊身為奴籍,身上還烙有奴印。
“這里面應該有錦衣衛。”
朱應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這些仆從,心中暗自思忖。
當今的皇帝朱元璋可是手段狠辣之人,對于朝堂上的大臣,甚至連自己眾多兒子的府中,都安排有錦衣衛暗中監視。
朱應如今身為執掌大寧邊軍的新晉戰將,位高權重,府中必定有錦衣衛潛伏監視。而且不用多想,這些人必定隱藏在這些朝廷賜予的仆從之中。
“管他呢。”
“我要做的事情,諒你錦衣衛也探查不到。”
不過朱應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便沒再將此事放在心上。他擁有看透他人忠誠數值的能力,真正心懷不軌、不忠之人,根本無法接觸到他的秘密。
“玉兒。”
“走吧。”
朱應自然而然地牽起沈玉兒的手,又對林福招呼了一聲,三人一同向著府內走去。
踏入府內,果不其然,這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府邸,完全符合這一時代大府邸的標準。
“在會州的事,我已經知曉了。”
三人來到府邸大堂內,分別落座后,朱應神色凝重,沉聲說道,臉色也隨之變得十分難看。
“沈家,實在是太過分了。”林福也是一臉怒容,氣憤地說道。
“無妨。”
“這些仇,我定會找機會報回來。”
“沈家欠我的,我定要他們統統還回來。”朱應目光冰冷,冷冷地說道。
“如今少爺已然出人頭地,成為一府之指揮使,沈家再想輕易對付少爺,可就難如登天了。”
“要是這一次真讓沈家的陰謀得逞,害了少爺,老奴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拉著沈家陪葬。”
回想起朱應被坑入大寧從軍的過往,林福依舊心有余悸,臉上滿是后怕之色。
若不是自家少爺福大命大,或許真的就被沈家給害了。
“林伯,沈家之事,你無需過多憂慮,我自會妥善解決。”
“還有玉兒,今后,我定不會辜負你。”
“往后,你們就在大寧安心生活,在這大寧,我定能護你們周全。”朱應看著面前這兩位對自己而言最為重要的人,神情嚴肅而認真地說道。
“少爺在何處,老奴便在何處。”
林福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也愿意一直陪伴在朱應哥哥身邊。”沈玉兒抬起頭,眼中滿是深情與眷戀。
今日,是朱應的團聚之日。這個世界上對他最為重要的兩人,終于匯聚在了一起。
這無疑是值得慶幸之事。
然而,在這之后,朱應也將著手施行他的計劃,讓他所獲得的金銀真正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
內堂之中。
“這一張方子你務必牢記。”
“上面所寫的藥材,要不計數量地采購。”
朱應取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各種藥材名,鄭重地遞給了林福。
“是,少爺。”
林福雙手接過藥方,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甚至都沒有詢問朱應要這些藥材的用途。
“還有。”
“大寧府中是不是有許多乞討之人,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朱應眉頭微蹙,開口問道。
對于這些底層百姓的情況,朱應其實并不十分了解。
往往位置越高,想要看清底層的真實狀況就愈發困難。
因為權位越高,身邊圍繞的人皆是阿諛奉承之輩,即便存在一些藏污納垢之事,也很難被察覺。
“有,而且數量不少。”林福肯定地點了點頭,隨后又補充道:“尤其是遼東戰爭爆發之后,大量流民涌入大寧府,如今知府面對這些流民,也是焦頭爛額,無計可施。”
“好。”
朱應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后,說道:“明日,你前往那些流民匯聚之地挑選人員。愿意簽訂賣身契的,年齡在十五歲以下的,有多少就帶回來多少。若是有一技之長的,年齡可以適當放寬一些。”
“是,少爺。”林福當即領命回道。
“好了,林伯,你先下去休息吧。”
“讓劉磊進來。”
朱應語氣溫和地說道。
“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林福面露猶豫之色,神色掙扎,但最終還是決定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你從小看著我長大,有什么話,盡管直說便是。”朱應微笑著說道。
“玉兒,你可千萬不能薄待了她。”
“她為了你,真的是放棄了一切啊。”林福語重心長地說道。
聽聞此言,朱應臉上露出一抹真摯的笑容:“林伯,你覺得我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嗎?”
“以前我就說過,沈家的那個沈月,我根本看不上眼。我要娶,就只娶玉兒。”
“經過這一番波折,玉兒全心全意地為我付出,我又怎會虧待她?”
“當初我可是對她說過,等我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一定會娶她。”
“這句話,我絕非兒戲。”
朱應笑容溫和,言語之中滿是曾經許下的堅定承諾。
“如此,老奴便放心了。”
林福長舒一口氣,心中的擔憂終于消散。
隨后,他轉身緩緩離開了內堂。
而劉磊則應召快步走了進來。
“將軍。”
劉磊躬身一拜,恭敬地說道。
“交給你一個任務。”
“此任務絕對不能讓除了親衛以外的任何人知曉。”
劉磊剛一進來,朱應便目光如炬地凝視著他,一臉嚴肅認真。
“請將軍吩咐。”
劉磊神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當即躬身一拜,堅定地說道。
“首先。”
“在大寧府城之外選一個隱匿的山林之地,可藏人的地方。”朱應一臉嚴肅的道。
聞言!
劉磊抬起頭,面帶驚訝之色:“將軍,您這是要訓練死士嗎?”
“你竟然還知曉死士?”朱應笑了笑。
“回將軍。”
“家族傳承,死士訓練,這可并非秘密。”
“只不過養死士需要消耗極大的錢財,而且一旦被發現,那或許就是謀反之罪了。”劉磊表情嚴肅的道。
“那你可敢為我訓練死士?”
朱應笑了笑,凝視著劉磊反問道。
“屬下這條命,早就是將軍的了。”
“屬下此生,誓死追隨將軍。”
劉磊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跪在了朱應的面前。
“找到隱匿藏人之地是第一步。”
“第二步,暗中搜尋十五歲以下的流民,將他們帶到那山林之中訓練。”
“對于這些人,他們必須精通搏殺,精通行刺,對我忠誠。”
“而這些,我都會交給你去做。”
朱應沉聲道,十分嚴肅。
“屬下,誓死報之。”劉磊沒有任何猶豫。
“我相信你。”
“明日,你就帶一些親衛去搜尋。”
“一切小心為上。”
“親衛,都可以信任,他們不會背叛。”朱應著重交代道。
“是。”劉磊當即領命。
隨后緩緩退出了內堂。
待得他離開后。
朱應面帶思慮之色。
“人!訓練死士的第一步。”
“只待死士訓練成功了,很多明面上無法做的事情都可以交給死士去做。”
“只待死士成型,第一步就是對付沈家。”
“你沈家想要我的命,那我就滅你全族。”朱應眼中閃過一抹冷厲之色。
流民之中不乏十五歲之下的。
而這些人。
朱應先行交給林福去明面上招募,而暗中則是交給劉磊去招募。
只要流民簽訂賣身契,一切都是符合朝廷律法的。
“至于第二步。”
“可以將橫練功傳授給親衛了。”
“再以鍛骨散助他們提神體魄與實力。”
“足可將他們煉成一支真正的精銳。”
朱應心底暗暗想著,在心底,已然對未來養死士有所規劃了。
正在這時!
“朱應哥哥,你在嗎?”
沈玉兒的聲音在堂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