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唐鐸的開頭,滿朝文武也是紛紛回過神來。
眾人神色各異,有驚嘆,有感慨,而后整齊劃一地向著朱元璋拱手道賀。
此刻,奉天殿內氣氛熱烈,大臣們的道賀聲此起彼伏。
不管怎樣,雖說朱應的殺敵戰果驚世駭俗,令人難以置信,但北伐首戰破城這一事實確鑿無疑。
李景隆身為將領,斷然不會拿如此重大的戰果來謊報欺君。
畢竟,欺君之罪在這大明律法中乃是重罪,李景隆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在這種關乎國家戰事,軍心民心的大事上弄虛作假。
哪怕他是當今皇上的親戚。
隨著議題被拉回正軌,朱標從思緒的深處回神。
他微微躬身,神色莊重,聲音清朗地說道:“父皇!北伐首戰得勝,此乃吾大明之喜。”
稍作停頓后,朱標目光堅定的看著朱元璋,繼續道:“兒臣以為,朱應既在首戰就立下如此大功,理當予以恩賞,以此激勵全軍將士,讓將士們知曉吾大明恩賞之功。”
朱標言辭懇切,說罷,再次對著朱元璋躬身一拜,態度極為誠懇。
聞言。
朱元璋臉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他微微點頭,說道:“標兒說的自然在理。”
接著,他語氣一轉,神色間多了幾分深思熟慮:“只不過,如今大戰才剛剛拉開帷幕,一切勝果還需等待北伐之戰徹底塵埃落定后再行封賞。”
“你不是一直想要召朱應入應天覲見嗎?”
“此番北伐之戰結束后,咱便下旨讓朱應一家入都覲見。”
說到此處,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肯定:“當然,此番他立下大功,不能不賞,不能不夸贊。”
“咱理當擬旨一封,好好夸贊一番,并且將這一戰功詳細記下,待得北伐落定,一齊論功行賞。”
顯然。
對于封賞之事,朱元璋心中有著自己深遠的考量。
如今的朱應已非昔日在遼東戰場上征伐立功的無名小兵,而是大明執掌一方兵權的衛所指揮使,地位已然不低。
昔日在指揮使之下,為了鼓舞士氣,激發將士們的斗志,可以臨陣封賞,以此來激勵全軍。
但如今,朱應已然身居指揮使高位,如若首戰就大肆封賞,那未來他再立下赫赫戰功,真的會面臨封無可封的尷尬境地。
對于帝王而言,若真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那絕非什么好事,反而可能會引發一系列難以預料的問題。
“父皇,如今朱應已經娶妻,并且其妻也已育子。”
“此番北伐首功,依父皇之意不能直接封賞,或可加封朱應之妻一個誥命。”
“昔日遼東平復時,兒臣就有此心,不過諸事繁雜,兒臣一時疏忽忘記了。”
“此番朱應再立奇功,理當如此。”朱標微笑著,不卑不亢地說道。
“哈哈。”朱元璋爽朗地大笑起來,笑聲在奉天殿內回蕩,充滿了慈愛與對朱標的無限信任。
隨后。
朱元璋道:“標兒當真是對朱應頗為看重啊。”
隨后,他語氣一轉,沒有任何猶豫的說道:“好。既然你開口了,那這個誥命,咱肯定是要封的。”
朱元璋目光掃視一圈,高聲下令:“擬旨。朱應,為國開疆拓土,斬滅北疆強敵。”
“北伐首戰破城之功,暫且記下,待得北伐戰定,一齊封賞。”
“朱應之妻,賜封五品誥命,享五品俸,享覲見不跪。”
在奉天大殿一旁,負責擬定圣旨的官吏立刻全神貫注地記錄下來。
只見他迅速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在紙上奮筆疾書,將朱元璋的旨意一字不漏地記錄下來,只待之后朝議散去呈奏而上,蓋上大印就可發至北疆。
“標兒,這樣可好?”朱元璋笑了笑,目光慈愛地看著朱標。
“五品誥命是不是有些低了?”朱標思索一瞬,笑著提出自己的看法。
“畢竟是第一次敕封,足矣。”
“倘若朱應再為國立功,咱不僅給他晉功,還會給他夫人繼續加封。”
朱元璋當即笑著回應,眼中也透出對朱應未來立功的期待。
“父皇圣明。”朱標當即躬身一拜,對朱元璋的決策表示認可。
而對于朱標如此看重朱應,不惜親自開口請封,朱元璋心中十分滿意。
如此一來,滿朝文武都知道朱應是朱標看重的人。
久而久之,朱應必然會感恩朱標之恩,他日定會誓死為朱標效力。
帝王御下,講究恩澤以待,這正是其中的精妙之道。
朱元璋可以封賞,但這份恩情卻要讓朱標來收獲。
或者說,這就是父子之間心照不宣的一場雙簧,通過這樣的方式,既彰顯了皇家的恩澤,又鞏固了朱標的威望。
“北伐首戰破城,這的確是值得慶賀。”朱元璋神色一正,看向唐鐸,語氣沉穩地交代道:“唐卿,密切關注北疆戰事。”
“只要是與北疆有關的消息,立刻呈奏太子。”
“此番北伐之戰,同樣也是太子親自運籌統帥的。”
顯然,昔日遼東之功,朱元璋有意讓給朱標,使得青史之上會濃墨重彩記下朱標一筆。
而這一次北伐之戰,朱元璋毫無疑問也是要將功勞讓給朱標,以此來奠定朱標的威望,為朱標日后順利繼承大統增添助力。
朝議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時間悄然流逝,一個時辰后,朝議結束。
奉天大殿內,此時只剩下了朱標父子二人。
“標兒,如何看?”朱元璋再次拿起李景隆傳來的奏報,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輕聲問道。
“如若說當初朱應初現朝堂時,斬敵百人就已經是當世之勇士,如今他強破鎮夏城,一人之力斬敵超過千眾。”
朱標表情嚴肅,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異常的鄭重:“那…他已經超脫常人之力了。”
說著。
朱標臉色也是微微一變,似乎仍在為朱應的勇猛而驚嘆不已。
“現在兒子也是有些慶幸,幸虧他是我大明的戰將,而非北元,更非異族。”
“否則我大明就真的要遇到勁敵了。”朱標又嚴肅的說道。
聞言,朱元璋也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你說的沒錯,幸虧這朱應是我大明的人,否則必是勁敵。”
說出此話后,朱元璋似又想到了什么重要之事,他緩緩抬起頭,雙眼凝視著朱標,語重心長地說道:“標兒,對于這朱應,咱一定要提醒你一點,你務必記在心里。”
“爹,你說。”朱標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全神貫注地聽著,明白這是自己父親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特別交代了。
“此人,勇力太強,用來對敵而言,的確是我大明的幸事。”
“但這也是在掌控之下的好事。對于這朱應,我們父子都未曾見過,只是在奏報上知曉其超凡的能力,對于其真實秉性也并不清楚。”
“倘若以后,能夠將這朱應收服最好,他如若真心效忠于你,那你可用之。”
說到此處。
朱元璋的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殺意,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但是……如果不能真正得到他的效忠,無法真正壓制于他,掌控于他!那對于此人,必須殺之。如此勇力之人,太危險了!”
聽到這話,朱標臉色瞬間一變,心中涌起一陣寒意。
但是感受到了朱元璋那嚴肅到極致的神情,朱標很清楚,自己父親所言絕非危言聳聽。
憑李景隆這戰報之上所描述的內容,就完全可以想象出朱應究竟是何等勇力!
殺敵千人?
這簡直難以想象,這究竟是人力能夠做到的嗎?
要知道那還是一座北元大軍重兵駐守的堅城,城內兵強將廣,防守嚴密到了極點。
倘若他日朱應不受控制,那局面簡直不堪設想,后果將無法估量。
“爹的話,兒子記住了。”朱標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不過,兒子雖然沒有見過朱應,但兒子自信,一定可以讓朱應忠心為大明效力。”
“爹所想的,絕對不會發生。”朱標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朱元璋,十分鄭重的回道,眼中也是有著一種對自己的自信。
見此,朱元璋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欣慰之色,點了點頭,說道:“咱也相信你能夠壓服這朱應,剛剛所言也是讓你心中有所準備。”
“說到底,從這朱應的表現來看,身先士卒,頗有情誼,只要好好恩澤對待,他必是你手中的一柄利刃。”
“而且此戰之后,可將他的家眷接入應天。”
“將在外統兵,還是要有所制衡方可為上。”
“以前朱應只是孤身一人還不好掌握,但如今他成家有子,這對于你而言自然是好事。”
“御下,制衡,自然也是要針對臣子的軟肋,唯有讓他們心中有懼,心中有敬,心中有欲,方可真正的掌握。”
朱元璋微笑著,對著朱標諄諄教導他的帝王之道。
對于朱元璋而言,朱標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杰作,他視朱標為成就昔日大漢文帝一樣偉大功績的希望所在。
“爹的話,兒子謹受教。”朱標當即恭敬地回道,態度謙遜而認真。
“好了。”朱元璋拍了拍朱標的肩膀,語氣輕松起來:“你我父子之間無需如此拘束。”
“今日你在朝堂上為朱應請功,為朱應之妻請封誥命,這是對的。”
“對于這種重情誼的人,施恩便是收服之法。”
“此番誥命之事,還有其余賞賜,你自行去辦。咱不會過問的。”朱元璋又笑了笑,眼中滿是對朱標的信任與支持。
“兒子明白。”朱標笑著點了點頭,心中領會了父親的深意。
北疆!鎮夏城外。
天剛破曉,晨光熹微,后勤軍就已經全員出動。
他們忙碌的穿梭在城內外,緊張而有序地清理著戰場。
城外,一片狼藉,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后勤軍們兩人一組,費力地將尸體搬運到馬車上。
有的人手中拿著繩索,仔細地捆綁著尸體,防止其在搬運過程中掉落,有的人則在一旁指揮,確保清理的進行。
城內,同樣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不時有尸體被馬車拉出來,不過尸體上面的戰甲都已經被卸除了。
這自然是打掃戰場的規矩,戰甲哪怕破碎了都可以重新煉鐵重鑄,在物資相對匱乏的戰場上,每一件可用的物品都顯得尤為珍貴。
“參見朱將軍。”
當朱應在親衛的拱衛下向著城門走來時,周圍的后勤軍,還有城門值守的大寧邊軍,眼中瞬間燃起狂熱與敬畏的光芒,他們整齊劃一地行禮,聲音洪亮而整齊。
“無需多禮。”朱應微笑著點了點頭,笑容中帶著幾分溫和。
到了城門后,朱應這才來得及仔細查看自己給這城門造成的破壞力。
城門已經破碎不堪,原本鑲嵌城門的城關墻壁上,一道道裂痕如同猙獰的傷疤,觸目驚心。
這些裂痕寬窄不一,有的地方甚至可以伸進一只手去。
“看來以后還是要稍微克制點。”朱應心底暗道。
眼前的城門與城關,以后如果不修繕,這裂痕必然會持續蔓延,最終可能導致城關的坍塌。
“將這城門牌匾打碎了。”
朱應抬起頭,看著城門懸掛著的“鎮夏城”三個字,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直接下令道。
北元為了羞辱大明,在邊境修筑的城池,其名字大多都是針對華夏族群的。
“鎮漢”“鎮唐”“鎮夏”,在北元看來,或許他們仍然妄圖如同曾經一樣,永遠奴役華夏。
這種帶有強烈侮辱性的行徑,讓朱應心中充滿了憤怒。
“是。”劉磊當即領命。
城關所在還有不少云梯,眾親衛迅速行動起來,幾人一組,直接抬來云梯。
他們動作熟練,迅速將云梯靠在城門旁,然后順著云梯爬了上去。到達牌匾所在位置后,幾人齊心協力,直接將城門上的牌匾一掀,牌匾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掉落在地,瞬間碎裂開來。
看著這“鎮夏城”牌匾的破裂,朱應點了點頭,他大步向前,直接踩在了破碎的牌匾上,向著城內走去。
城內,來來往往都是忙碌的后勤軍在處理尸體。
雖然尸體正在逐步轉移,但鮮血仍然在城中各處滲透出來,匯聚成一灘灘暗紅色的血泊。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朱應則是平靜掃了一眼,抬加快了腳步。
當到了將府門口,沐晟已經在此等候多時,眼神望著遠處,看到朱應來到,立刻抱拳迎了上來,大聲說道:“朱將軍。”
“大將軍傳召有何要事?”朱應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原本朱應還在軍營里休息,卻被郭英忽然派人叫醒,緊急傳見。
“應該是下一步動兵吧。”沐晟笑著回道,臉上帶著一絲猜測。
“走。”朱應點了點頭,當即抬步走入了將府。
沐晟則是緊緊跟隨在朱應身后,亦步亦趨,甚至在行走過程中,還刻意落后朱應半步。
顯然,從沐晟的動作上也可以看出他對朱應的信服。
雖然同為指揮使,但沐晟深知自己在勇略上不如朱應,而且在此次戰事中,他也是聽命于朱應的指揮。
大殿內!
郭英端坐于主位,神色威嚴,不怒自威。
朱棣與李景隆則是分坐在左右兩邊。
待得朱應進來,朱應當即對著郭英躬身一拜,大聲說道:“末將拜見大將軍。”
“朱將軍,可休息好了?”郭英臉上浮現出關切的笑容,溫和地問道。
“多謝大將軍關心,末將已經休息好了。”朱應笑著回道。
“朱將軍昨日率軍一日破城,斬敵無數,當真讓吾大吃一驚啊。”郭英凝視著朱應,大聲夸贊道。
“這是末將職責所在。”朱應神色平靜,語氣沉穩地回道。
這種事情,朱應自然是已經習慣了。
“此番戰果已出,此戰朱將軍可知我軍殲滅了多少元軍?”郭英笑了笑,然后試探著問道。
“此戰,依末將估算來看,與我軍交戰的元軍不下于四萬。應該是守衛此城的半數。”朱應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后,緩緩回道。
聽到這,郭英眼中閃過了一抹贊賞的光芒,當即笑道:“朱將軍不愧是吾大明智勇雙全之將,沒想到連兵力都可以估算得如此清楚。”
“不錯,統計之下,駐守在城中的元軍原本有八萬余眾,還有五萬青壯。”
“但在外城被朱將軍攻破之后,原本鎮守在此城的元皇二子率領著大部分的兵力撤離了。”
“此戰,經過后勤軍統計,斬敵近三萬眾,俘獲兩萬余眾,包括了青壯,也就是元軍的炮灰軍。”
郭英緩緩開口,詳細地講述著戰果。
“如此,往后的戰事也會更難一些。”
“此番雖然奪下了此城,但也逃了不少元軍。”
朱應神色嚴肅的道。
“首戰就取得如此戰果,元庭,不足為慮。”
“不過,朱將軍昨日殺敵一日,可了解你自己殺了多少元軍?”郭英微微瞇起眼睛,試探著問道。
“這個數字末將自然是無法記住。”朱應則是平靜回道。
不過在心底,朱應卻是清楚地知道,昨天一日殺伐,死在他手中的元軍超過了兩千眾。
不僅給他帶來了八十年的壽元撿取,更是讓他全屬性順利突破到了六千。
“就后勤軍配合都鎮撫統計的,朱將軍殺敵人數就超過了一千五百人。”
“朱將軍…你…到底是人嗎?”
郭英瞪大眼睛,帶著一種難言的震撼,緊緊凝視著朱應,似乎難以平復內心的波瀾。
在看到了都鎮撫與后勤軍共同統計的戰果后,郭英差點眼睛都瞪出來了。
一千五百余人,而且只有多,沒有少。
畢竟這些能夠確定是朱應所斬殺的,那是因為那些死去元兵的身上都是深入骨髓的刀痕,劍痕,而且還有斷臂殘骸,死在朱應手中的,幾乎沒有什么好死狀。
而聽到這個數字,一旁的朱棣與李景隆目光瞬間聚集了過來,落在了朱應的身上。
“父母生養得好,讓末將天生神力。所以殺敵也就簡單了一些。”朱應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帶著幾分灑脫。
畢竟,他也不好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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