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了許久之后。
沈萬三抬起頭來,凝視著眼前的長子沈榮。
“榮兒。”
“傳信給你二弟,往后我沈家商隊出行,必須加大防護,我沈家的仆從不夠,那就出錢找鏢局押鏢,錢不是問題,貨物與商路才是關鍵。”
“除此外。”
“讓你二弟報官,上稟北平府,多花些錢打點。”
“這些必要花費,不可省。”
“對付這些訓練有素的人,必須要借助官府的力量才行。”沈萬三沉聲說道,帶著嚴肅。
如今的情況。
沈萬三也只想到了這種辦法了。
一則是借助鏢局押送,安全大增,二則是借助官府來剿滅,畢竟這山匪橫行也是官府的事。
如果牽扯起來,這還是燕王的事。
“爹。”
“我感覺就算是請鏢局也無法保證,畢竟這一支山匪手段狠厲,絕對是訓練的死士。”
“至于報官,如今北平軍已經北伐去了,留下的只是一些戰力不強的郡兵,估摸著他們就算知曉的也會出工不出力。”
“但我沈家的商隊可耽誤不得。”
“十八個商隊都被洗劫了,這不僅僅是錢財上的損失,更是我沈家信譽的損失。”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解決,我沈家在北平府的商路也會被其他家族所搶。”沈榮擔心的說道。
對此。
沈萬三也是表示無奈,只能搖了搖頭:“如今,也只有我提的兩個辦法了。”
“如若鏢局不行,那就只能仰仗官府了。”
“當然。”
“如果北平府的官府不作為,那我們就想辦法將事情鬧大,讓朝廷關注到,讓當今皇上關注到。”
“當今皇上嫉惡如仇,如果真的是發生了匪患,他絕對不會坐視的。”沈萬三冷冷一笑,接著說道。
聽到這。
沈榮與沈茂也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來。
“父親高明。”
“如果這事情鬧騰到了朝廷,鬧到了皇上的耳邊,那這一支“山匪”肯定是死路一條。”沈榮一臉敬佩的說道。
“先行讓北平府的官府去辦吧,如果辦不好就想辦法鬧大,畢竟這事處置不好也是會得罪燕王的。”沈萬三沉聲道。
他自然很清楚。
北平府是燕王朱棣的封地。
如若這件事真的被他們鬧騰到了朝廷,那打的就是朱棣的臉,未來他沈家必然會受到朱棣的針對,在可不會是什么好事。
“還有。”
“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誰在針對我們沈家。”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如果不查出來,我沈家以后就太被動了。”沈萬三十分嚴肅的說道。
“爹。”
“這件事感覺不好查。”
“畢竟這一支山匪太會藏了,根本找不到,而且他們劫殺之后也沒有留下任何蹤跡。”沈榮有些無奈的說道。
調查!
他們能夠想到,在北平府的沈旺自然也是想到了,只不過調查完全就是一場空。
這一支“山匪”來無影去無蹤。
“依你們來看。”
“這一支山匪會是哪一家所為?”
“不用多想,說出你們最有可能的家族。”
沈萬三看著兩個兒子,嚴肅問道。
聞言!
沈榮兩兄弟面帶思慮一刻。
“爹。”
“會不會是陸家?”
“這陸家可一直以來與我沈家有各種生意糾葛,當初我沈家與陸家搶奪瓷器的生意,還被陸家給坑了,最后我們沈家又搶了陸家的酒水和茶葉的生意,他們只怕記恨著。”沈榮思慮一刻后,看著沈萬三說道。
“陸家嗎?”
沈萬三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陸家,他們在北平府并沒有多少商路,雖有可能,但大概率不是他們。”
“那會不會是曹家?”
沈茂又提道。
陸家。
曹家。
這都是如今大明排名前三的商賈巨富,與沈家一樣。
在瓷器,茶水,酒水,還有諸多方面都有商路。
“曹家更不會。”
“他們是在云南巴蜀等地,與我們并無太大的利益沖突。”沈萬三也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這兩家。”
“那兒子就真的想不到其他家族了。”沈榮搖了搖頭,想不出來了。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朱應?”
沈萬三沉思一刻后,睜大眼睛看著兩個兒子道。
聽到這話。
沈榮與沈茂皆是一愣,隨后紛紛搖了搖頭。
“爹。”
“這朱應雖然有些厲害,如今都軍功封爵了,但他絕對沒有那么大的財力去培養死士,而且還將死士安排到北平府吧?”沈榮有所懷疑道。
或者說。
他心底不愿意相信這是朱應所為。
“爹。”
“我倒是覺得有可能。”
“這一支山匪只針對我沈家。”
“如若論仇怨,我沈家與朱應才是真正的大仇。”沈茂則是嚴肅的道。
“朱應。”
“他如今已經是大寧指揮使,執掌兵權,位高權重。”
“而且,他酒坊所產的酒水你們也知道,那幾乎是供不應求,北方好酒,無酒不歡,憑借他酒坊的酒水就足可養活一大批死士。”
“更何況,如今朱應已經不單單是做酒坊了,還有酒樓,更是暴利。”
“如此推斷來看,這一支山匪或許真的是他所為。”沈萬三思索著,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如果真的是他,那就真的不好辦了。”
“如今他有權有勢,而且還有錢。”
“我們想要對付他,很難。”沈榮臉色驟變。
“爹。”
“怎么辦?”
“如果真的是這朱應,那我沈家以后在北方就很難做生意了,之前為了避開他,我們甚至將在大寧府的生意都放棄了,可不曾想他竟然派人到了北平府劫殺我沈家商隊。”
“他真的是瘋了。”
“我們要不要向官府檢舉?”沈茂有些慌亂無措的說道。
聽到沈茂這話,沈萬三一瞪眼,冷冷罵道:“愚蠢。”
“無憑無據。”
“如何檢舉?”
“我告訴你。”
“如今這朱應春風得意,當今皇上和太子都對他頗為看重,你去檢舉他,無異于找死。”
“到時候我沈家說不定就犯了當今皇上的忌諱了。”沈萬三狠狠瞪眼。
“那怎么辦?”
“朱應這小子已經不是昔日那個朱應了,如今他這般針對我沈家,難道我們只能忍著?”沈茂十分不甘心的說道。
“如今,風水輪流轉了。”
“這朱應想來是要與我沈家魚死網破。”
“劫殺我沈家商隊甚至不留活口。”
“此番他又北伐北元了,倘若再立下了大功,那可就真的不得了。”
“如今他是伯爵,他日侯爵,甚至權位再進,我沈家…唉……”
想到了朱應如今的地位與身份,沈萬三的心底就充滿了憂慮。
如今。
他是越來越后悔當初所為了。
當初將朱應送到了大寧是一步臭棋,這一步將朱應徹底得罪死了,畢竟他沈家是要置朱應于死地。
而第二步自然就是派遣死士到了大寧去刺殺林福與沈玉兒了。
這讓他沈家與朱應的仇怨更深。
聽著沈萬三所言。
想到未來朱應還有成長的可能,沈茂兩兄弟臉色也是無比難看。
“但愿他死在戰場上。”沈茂惡狠狠的說道。
“他已經是堂堂指揮使,有著千軍萬馬保護,哪里那么容易死?”沈榮冷冷道。
“如今。”
“也要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與朱應緩和一番關系,至少,不要讓他對我沈家如此仇恨。”沈萬三幽幽的說道,雖然說出此話時也有些不自信,但也顯得不得不如此。
他沈家雖然有錢,但也只是一介商賈,在如今洪武皇帝在時,想要憑借錢來收買官吏,那就是找死。
普通小事還行,但如若讓官吏來對付朱應,那無人會愿意。
“爹。”
“以我們沈家對朱應所為。”
“還有余地嗎?”
沈榮則是凝重道。
“姑且試一試吧。”
“畢竟,沈玉兒是在我沈家長大的。”
“大不了,我們可以將沈玉兒的身世作為籌碼,告訴朱應。”
“回報幾分善意。”沈萬三想了想,沉聲道。
“爹。”
“如果將他的消息釋放出去,那淮西,還有以前他家族的敵人會不會怪罪我沈家收留了她?”沈榮擔心道。
此話一落。
沈萬三眼前忽然一亮:“榮兒,你提醒為父了。”
“當初沈玉兒的祖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啊,幾乎整個朝堂都被他所得罪。”
“如若讓朝堂上,特別是淮西知道朱應娶了他的孫女,他們說不定會更加起勢對付他。”
“這對于我沈家而言,那就是好事。”
一聽這。
沈榮與沈茂也都是眼前一亮。
“爹說得對。”
“對付朱應,我沈家是不可能了。”
“但淮西,還有朝堂上那些人肯定能的。”沈榮當即點頭。
“榮兒。”
“我寫上一封書信。”
“你想辦法聯系上朱應,交給他。”
沈萬三沉聲道。
“是。”沈榮當即點頭。
正在這時!
內堂外。
“老爺。”
沈家管家的聲音傳了進來。
“進來吧。”
沈萬三沉聲道。
管家立刻推開門,快步走入了內堂。
“什么事?”沈萬三沉聲問道,凝視著眼前的管家。
這管家自然也是深得沈萬三信任,很多暗中的事情都是他去做的。
“剛剛小姐傳來了一個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如今已經傳開了。”沈管家恭敬道。
“什么消息?”沈萬三立刻問道。
“大寧指揮使朱應在北伐立新功,首日破城,斬敵無數。”
“如今,當今皇上已經下旨敕封朱應之妻沈玉兒為四品誥命夫人。”沈管家語氣低沉的說道,一邊說著,還用余光偷偷看著沈萬三。
此話一落。
沈萬三父子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誥命夫人?”
“她竟然可以獲封誥命夫人?”
沈萬三咬著牙,有些難以置信,眼底深處更是有著一種難言的懊悔。
或許。
到了這一刻。
沈萬三真正后悔了。
“沈玉兒那賤婢竟然都可以獲封誥命?”
“這可相當于男子的爵位啊。”
“該死。”
“她怎么可以啊。”
沈榮咬牙切齒的道。
但一旁。
沈茂卻是有些埋怨:“要是當初與朱應好好說,直接將沈玉兒許配給他就好了,或許也用不著那般針對朱應,更不會有之后的諸多事情,而我沈家也可以榜上朱應了。”
但此話一落。
沈萬三老眼一瞪,冷冷道:“給我閉嘴。”
顯然。
此刻沈茂說出這等話就是打了他老子的臉了。
畢竟當初的一切籌劃都是沈萬三所為,然后他們幾兄弟去實施的。
時間一晃!
北元疆域!
戰爭仍然在繼續。
大明的攻殺仍然在繼續。
如今大明在北元的戰場上節節勝利,而北元則是節節失利。
兩個多月時間過去了。
北元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修筑的十座互相依靠的堅城已經被大明徹底攻占了。
之所以能夠如此之快。
一切還是因為朱應。
他首日破城便打破了戰局的平衡,也讓藍玉統領的一路大軍順利攻破。
此刻。
北元都城,新都!
城池已經封禁,不予進出。
整個城池內都籠罩了一股詭異的氣氛。
對于北元而言。
憑借城關之利已然是防守不住了。
北元朝堂之上。
“啟奏皇上。”
“吾大元邊境十座堅持已經徹底失守。”
“如今明軍已經從各路向著我都城殺來。”一個將領跪在大殿內,臉色低沉的稟告道。
而端坐在龍椅上的元帝臉色同樣是難看。
哪怕是后來支援上了,可仍然是阻擋不了明軍鋒芒。
“丞相。”
“如今鬼力赤將軍的兵馬布置在了何處了?”元帝看向了失烈門問道。
“回皇上。”
“鬼力赤將軍率軍布置在了新都百里之外的皇家牧場。”
“他準備依靠我大元鐵騎之長,與明軍決一死戰。”失烈門立刻說道。
“吾十萬鐵騎,必可重挫明軍。”
對于騎兵,元帝也是十分自信的。
“所以請皇上無需擔心。”
“此戰,我大元十萬騎兵,在騎兵主戰之敵,明軍必不會是對手。”
失烈門也是十分自信的說道。
此刻。
雖然他北元已經連續失守了十幾座城池。
甚至于明軍距離他都城已經不過一兩百里了,但有著騎兵之力,無懼之。
“皇上。”
“為免意外,為保我大元長存。”
“臣覺得。”
“皇上理當先行撤入北疆,重歸我大元祖地。”
太尉蠻子站出來,大聲啟奏道。
此話落下。
元帝眉頭一皺,當即道:“太尉,你這是何意?難不成覺得吾大元鐵騎不是明軍對手不成?”
“皇上,不是臣不自信。”
“而是為了萬全。”
“皇上乃是我大元的根本,如若皇上有失,我大元必然會分崩離析。”
“皇上如若歸于北疆腹地坐鎮,兒郎們更可毫無畏懼的殺伐,大元有皇上,方讓兒郎們沒有后顧之憂。”
“所以,還請皇上三思。”蠻子一臉嚴肅的道。
朝他之上。
他自然是看得清形勢的。
他或許都想得到許多朝臣巴不得大元朝廷覆滅,甚至巴不得元帝死在亂軍之中,這樣一來,那被大元朝廷所制衡的諸多部落也就失去了制衡,最終也將自立為王,無拘無束了。
雖然對于鐵騎戰力自信,但蠻子此番提議也是為了大元長存。
唯有元帝移駕,鎮守北疆腹地,一則可以震懾那些部落,二則讓大元長存。
不過。
隨著他話音一落。
立刻就有朝臣站了出來。
“太尉未免也太小看吾大元騎兵的戰力了?”
“皇上乃是萬金之軀,鎮守都城,更是激勵吾大元兒郎之戰力,如若皇上都歸于北疆祖地了,那讓軍中兒郎們知道了,還以為皇上拋棄了他們,臨陣脫逃了。”
“這必是影響士氣的。”
“不錯。”
“皇上鎮守都城,必可振奮軍心。”
“皇上萬萬不可移駕。”
“臣附議。”
“此番吾大元精銳兒郎都已經調集,除了十萬鐵騎,還有近四十萬大軍駐守在了都城所在。”
“何懼明軍?”
“太尉,你之心思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