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眾將領的恭賀,朱應自然是微笑回禮。
一陣寒暄之后。
此番大軍聚首的軍議也是真正開始了。
“諸位將軍。”
“如今北元邊境十幾座城池都已經被我軍攻克了。”
“但,據潛伏在北元境內的細作所報。”
“這三個月來,元帝從各處調動的兵馬皆已調動到了元都各處,兵力只怕不會低于四十萬。”
“而且,元帝麾下大將軍鬼力赤親自領十萬騎兵在其都城百里外的皇家牧場陳兵。”
“其目的,諸位將軍應該也可以看透吧。”朱棣掃視營帳內的眾將,緩緩開口道。
話音落下。
張玉率先開口:“王爺,北元的目的顯而易見,他們在城池防守之上根本無法阻擋我大明的兵鋒,故而想要以他北元的長處來對付我大明。”
“昔日。”
“北元能虎吞中原,奪取天下,依靠的正是其鐵騎之力。”
“所以。”
“北元定然是想要以騎兵之力,擊潰我軍。”
聽到這。
朱棣贊許的看了張玉一眼,十分欣慰。
畢竟是他麾下的北平軍,張玉亮眼,那也就是給他長臉。
“諸位將軍。”
“廢話,本王就不多說了。”
“北元騎兵之力,冠絕天下。”
“縱然我大明已經將北元趕出了中原數十載了,可北元騎兵之力仍然不可小覷。”
“本王并非長北元志氣,滅我大明的威風,而是事實如此。”
“我大明騎兵之力,終究是與北元有所差距。”
“而且我大明騎兵加起來也不可能湊足十萬。”朱棣十分嚴肅的說道,語氣也是十分的凝重。
鎮守北平府多年。
雖然沒有與北元爆發大規模的戰爭。
但小規模的戰事是有的。
北元南下劫掠,所依靠的也是騎兵為主。
北平軍的確是戰力不俗,在昔日朱應出現之前,戰力在邊境為最。
但在與北元騎兵交鋒之中,北平軍則是處于弱勢的,哪怕是騎兵對陣,也不是北元騎兵的對手。
所以朱棣的忌憚也是可想而知。
“燕王殿下。”
“十萬騎兵,而且還是廣袤的草原之上,的確是非步卒能夠對付。”
“或許,只能與藍玉將軍合兵一處,方可應對這十萬北元騎兵了。”沐晟沉聲說道。
“想要合兵?”
“不可能。”
“北元不會讓我們合兵。”
“如今我們已經攻入到了北元腹地,除了要面對北元十數萬騎兵以外,還有數十萬北元的步卒。”
“藍玉將軍在左尚且可以牽制,將那些大軍牢牢吸住,可一旦藍玉將軍合兵,我們反倒會失去如今面對這北元騎兵的兵力優勢。”張玉則是立刻說道。
“我軍如今兵力十五萬,或許有著領先于北元的兵力,可終究不是騎兵之敵。”
“此番北元已經擺明了借助騎兵之力與我軍正面對決,地形平坦廣袤,當真不是對手。”沐晟則是苦笑著說道。
“燕王。”
“李將軍。”
“依你們看,如今我們該如何是好?”張玉也是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朱棣。
張玉可是與北元騎兵交過手的,廣袤地域對抗,大明騎兵不是對手。
“這……”
朱棣面帶憂色,也是不知道如何用兵。
哪怕他在邊境這么多年。
應對北元騎兵也是依靠長城之利,依靠守城之力,以防守為主。
但這一次大明是主動進攻,要主動與這北元騎兵交鋒,必然是難以抗衡的。
思慮一刻后。
朱棣將目光投向了李景隆。
畢竟這一次朱棣是被朱元璋安排來鍍金,也是提升自身統軍之能,觀戰為主,主要決策權還是在李景隆。
感受到朱棣的目光。
李景隆心底一慌。
聽著眾將所言,原本他就顯得十分被動了,畢竟面對這種北元明牌的情況,朱棣,還有張玉他們都沒有辦法,他能有什么辦法?
此刻。
李景隆又怎會不慌。
不過。
隨著朱棣目光一轉。
營帳內幾乎所有將領的目光都看向了他,這種情況之下,李景隆似乎已經不得不開口了。
面對這個情況。
李景隆掙扎了片刻后,余光已然看見了坐在了左側首位,一直沒有出聲的朱應。
當即。
抱著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看著朱應問道:“朱將軍,對于北元騎兵,你有何看法?”
下一刻。
所有將領的目光,包括朱棣在內,全部都看向了朱應。
“這李景隆還真的是毫無用處啊。”
“沒有任何統兵之能,卻是被所有人視之為善于統兵,其父帶來的光環太大了。”朱應心底暗暗想到。
不過。
此刻。
朱應也沒有多想什么。
“其實當初在大寧練兵時,我就想過了未來如若北伐,必然就要面對北元最強的騎兵。”
“所以…”
朱應環視了一圈,沉聲道:“在大寧練兵時,我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聽到這話。
營帳內所有將領全部都震驚的看著朱應。
“你打算如何應對北元十萬騎兵?”朱棣立刻凝視著朱應問道,雖然此刻是發問,但朱棣內心之中實則有些忐忑。
如若朱應連這十萬騎兵都可以應對,還是在廣袤的草原大漠之上,騎兵主場應對,那就真的可怕了。
“你真的有辦法應對這北元騎兵?”
“如果是真的,那朱將軍就是真正的大功一件啊。”李景隆也是激動的道,期盼的看著朱應。
“大寧,會州眾將何在?”
朱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威聲道。
“在。”
隸屬于大寧邊軍,會州衛的眾將紛紛站了起來,躬身對著朱應一拜。
“當初在大寧練兵時,吾所教導你們的各自陣型可還記得?”朱應沉聲問道。
“將軍傳授,末將誓不敢忘。”十個指揮僉事將領齊聲回道。
“當初我所傳的陣法,正是應對北元騎兵之陣法。”朱應微微一笑,臉上掛著一種自信。
“什么陣法能夠應對北元十萬鐵騎?”朱棣有些懷疑的問道。
李景隆也是立刻問道:“是啊朱將軍,我對陣法也是有些了解,如若是北元騎兵只有數萬,我軍還是可以憑借兵力優勢來應對,用長蛇陣來迂回包圍,或許勉強可以勝過,但十萬騎兵,還是平坦廣闊的地形,就算是布置十條長蛇陣也會被他們沖破。”
顯然。
李景隆對于朱應有陣法應對是十分悲觀的,并不相信有應對這十萬騎兵的陣法。
“諸位可曾聽說過龍門陣?”朱應笑了笑,環視一圈問道。
“昔日盛唐之時,薛仁貴所創的龍門陣?”
“據說此陣善于困殺,而且還是專門針對騎兵所設,可用來困殺騎兵。”
“只不過此陣早就失傳了。”
“難道朱將軍會?”朱棣心底一驚,急忙問道。
“說來也巧,末將恰好就會此陣。”朱應笑了笑,十分自信。
“如若真的是傳說中的龍門陣。”
“那或許真的可以應對這十萬元軍鐵騎。”
朱棣點了點頭,十分認真的說道。
“既然你已經有了應敵之法,那此番軍議就聽從你的安排。”
“如何應對,如何排兵布陣。”
“一切都交給你。”
李景隆當即開口道。
朱應有應對十萬元騎兵的戰法,別人或許有些感觸,但李景隆的感觸則是更大。
此戰。
他也無需丟臉了。
要是真的讓他來統御全軍,那就真的壞事了。
“此戰。”
“以步卒為主,隨吾布置龍門陣,困殺元騎。”
“至于全軍的騎兵隱于龍門陣之后,待得將元軍困住之后,逐步放出殺之。”朱應當即說道。
對于如何應對,如何布陣。
實則朱應曾經在大寧時就想過了很多次了。
“此番我大明北伐,乃是主攻。”
“元軍騎兵會乖乖入陣嗎?”李景隆有些擔憂的問道。
如若大陣布置好了,元軍不上鉤,不入陣,那豈不是玩笑了。
“不會的。”
朱棣搖了搖頭,帶著一種肯定的語氣道:“元軍肯定會入陣的!”
“為何?”李景隆不解問道。
聽到李景隆這一問,朱棣則反過來詫異的看了前者一眼,似乎奇怪為何李景隆會問出這等問題。
畢竟這種情況一想就很通透。
“我們對于北元騎兵尚且有些忌憚,而北元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們的騎兵。”
“或許在元帝,還有北元的將領看來,他們的騎兵一出,足可碾殺一切。”
“只待我軍真的到了北元的皇家牧場,他們必然會直接全力沖殺,驟時我軍只需要派遣一支騎兵誘敵即可。”
“等他們真的到了陣前,必不會停止進攻。”
朱棣還是緩緩開口解釋道。
“的確。”
李景隆點了點頭,似乎也正是如此。
回過神來。
“我們距離那北元的牧場只有不到數十里了。”
“接下來該如何動兵?”李景隆問道。
“以騎兵開路,解決元軍騎兵襲擾,大軍穩步拔營前行足矣。”
“待得距離北元騎兵扎營不遠,他們自然會主動出擊的。”
“一旦入了其騎兵攻伐的范圍,便是攻守易形,我軍為守,元軍為攻。”朱應沉聲說道。
李景隆明了的點了點頭,也完全明白了。
當即。
李景隆就對著營帳內的眾將道:“諸位將軍都聽到了朱將軍的話吧?”
“明日。”
“大軍照舊,穩步前行。”
“一日時間,足可了。”李景隆沉聲道。
“末將謹遵將令。”
營帳內的眾將都紛紛開口應道。
“諸位將軍,先行回去好好休息吧。”
“明日再行動兵。”
朱棣也對著眾將道。
隨之。
眾將也是紛紛站了起來,告退。
朱應自也不例外。
可是。
當朱應準備歸營后。
朱能則是快步追了上來。
“王爺有請。”
朱能低聲道。
“恩。”
朱應點了點頭,隨即就跟著朱能前去。
不一會。
朱棣的營帳所在。
“末將拜見燕王殿下。”
朱應抱拳行禮道。
“朱將軍無需多禮。”
朱棣微微一笑,直接揮手:“請坐。”
朱應站直身體,然后落座一旁,不解的看著朱棣:“不知燕王傳召有何要事?”
“難道本王無事就不能與朱將軍一敘?”朱棣板著臉,假裝生氣的道。
“那倒不是。”朱應笑著回道。
“得了。”
“本王也不賣關子了。”
“剛剛本王已經收到了消息,來自你酒坊第一批美酒已經入了北平府了,反響很不錯。”
“此番。”
“朱將軍的酒必可在北平府大賺一筆啊。”朱棣笑著說道。
“合作共贏。”
“王爺也可大賺一筆。”朱應則是笑著回道。
“你酒樓的管事也已經入了北平府,并且已經在北平城,還有許多城池選定了開設酒樓的地址,本王已經下令了,不可阻礙。”朱棣也是帶著幾分示好之色的對著朱應道。
“有勞王爺了。”朱應則是平靜的道謝。
對于朱棣。
朱應的態度一直都是如此,不平不淡,不會太過深交,也不會得罪。
兩世為人,如何圓滑處事,朱應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不過……”
忽然。
朱棣的話鋒一轉,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在北伐后的數月,我北平府倒也并不是很太平,不知道朱將軍可聽說了?”
問出這一問題時。
朱棣深深凝視著朱應。
“王爺。”
“此話怎講?”
“北平府一直在王爺治下井井有條,雖然北平軍北伐,但律法仍在,又怎會不太平?”朱應十分驚訝的反問道。
在朱棣有此一問時,朱應心中已然有所想法了。
肯定是沈家的事情已經鬧大了。
畢竟死了那么多人。
劫掠了那么多的財務。
這種事情如果沒有傳到朱棣耳中,那就奇怪了。
畢竟朱棣對于北平府的掌握是非常深的。
看著朱應如此驚訝的樣子,朱棣持續凝視著,并沒有立刻開口回答。
“難道真的不是他?”
朱棣心底暗暗懷疑,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嘆了一口氣,帶著幾分發愁的說道:“我北平府內忽然出現了一支兇悍的山匪,還遍布在北平府諸多官道,與你有仇怨的沈家商隊可是遭受了不小的損失。”
“商隊的仆從死了三百多,損失財務更是高達數千金……”
不等朱棣把話說完。
朱應當即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王爺,難道你懷疑是我所為?”
“末將雖然在戰場上殺人無數,但親衛皆隨,在內也只是做了酒水的生意,這些王爺是知道的。”
“末將可沒有能力去安排一支山匪劫財害命。”
“再而……”
朱應話音一頓,極為嚴肅的道:“沈家!末將的確是恨不得將他們碎尸萬段,但苦于當初他們所為沒有證據,縱然末將憤怒,可是是在大明律法之下,巍巍皇權之下,末將也是不敢莽撞行事啊。”
“不過。”
“如若沈家真的被山匪盯上了,那就真的是活該。”
“只是可惜了沈家之外的人了。”
說著。
朱應也是表現出十分唏噓的樣子。
“看來,真的不是他。”
看著朱應如此認真,又完全不知道的樣子,朱棣心底則有些肯定了。
“朱將軍想錯了。”
“這一次除了沈家以外,其他的商賈并沒有被劫殺。”
“唯獨只有沈家,這一支山匪盯上了沈家了。”
“只要是沈家的人就殺,就劫。”朱棣沉聲說道。
“如此針對?”朱應詫異不已,然后道:“這似乎是沈家的仇家所為,”
“如若不然。”
“絕不會如此針對沈家。”
“此事發生在北平府。”
“燕王殿下還需慎重對待,必須讓官府加大巡視力度,讓郡兵將這一股猖獗的山匪給解決了。”
“雖然末將也厭惡沈家,但事情畢竟發生在北平府,如果真的鬧騰到了朝廷,燕王的臉也不好看。”
朱應十分關切的說道。
“朱將軍放心。”
“本王已經交代了下去。”
“全力搜捕山匪。”
“雖然北平軍北伐了,但對付小小山匪,也難不倒北平府的官府。”朱棣笑著說道。
“是該如此。”
朱應也贊同的點了點頭。
“好了。”
“此番叫朱將軍來就是說一番酒樓之事。”
“此間事了。”
“朱將軍先行回去休息吧。”
“等到真正面對北元騎兵,本王也想看看朱將軍的龍門陣呢。”
試探之后,朱棣也是下了逐客令了。
“那末將告退了。”朱應笑著抱拳,退出了這營帳。
與朱棣這個八百個心眼子的人在一起,朱應還是十分不爽的。
或許他是歷史上的永樂大帝。
此刻他也是一個野心家。
終究還是沒有坐上那個位置啊!
看著朱應離開的背影,直到離開了營帳十幾步后。
“看來,不是他所為。”朱棣緩緩開口道。
“王爺不是一開始最懷疑的就是他嗎?”
姚廣孝的身影從內帳傳來。
顯然。
他們仍然是形影不離的。
“這一支山匪并不是普通的山匪,每一個都是訓練有素,沈家那些仆從大多數是被一擊斃命,如此訓練,讓本王不得不懷疑他。”
“而且。”
“他與沈家可是生死之仇。”朱棣沉聲道。
“的確。”
“憑他酒水的暢銷,大肆斂財。”
“如若真的想要訓練一支精銳死士,的確有可能的。”
“但朱應此人雖然年輕,但心機頗深。”
“王爺想要就以試探來推敲出,很難。”
“再而。”
“王爺想要以此為把柄來收服朱應,則更難。”
“此人,并非普通人。”
“對待他,還是不能以常理對待。”姚廣孝緩緩開口道,充滿了提醒的意味。
“本王自然是明白的。”
朱棣點了點頭,但眼神復雜:“可如此機會,如若本王不試一試,那也太過浪費了。”
“掌握他,本王就真的如魚得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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