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欣然笑意,道:“朱家酒坊與酒樓,如今在應天城已頗具聲名,其所產美酒,更是堪稱一等一的精釀。”
“孤一直都想一品為快,只是苦于未有機會。”
“今日你既特意帶來,那孤與父皇,自然卻之不恭了。”
朱標到底是朱標,三言兩語間,便巧妙的化解了沈玉兒的忐忑不安。
“臣婦夫妻二人,皆蒙皇恩浩蕩。”
“此番所獻之酒,不過是聊表心意的微薄之禮。”
“還望皇上與太子殿下,莫要嫌棄。”沈玉兒恭敬的回應道。
朱元璋嘴角上揚,露出溫和笑容,當即說道:“你有心了。”
“云奇。”
“待咱用膳之時,記得將玉兒帶來的酒呈上來。”
話聲剛落。
殿外!
云奇立刻恭敬應道:“奴婢領旨。”
“小朱熈。”
“你還記得孤嗎?”朱標微微俯身,湊近朱熈,臉上帶著親切笑意,輕聲問道。
朱熈仰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朱標。
小腦袋歪向一側,那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直轉,模樣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在認真思索。
片刻之后。
朱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阿翁?”朱熈試探著,小聲喊道。
聽聞這一聲呼喊,朱標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觸動,眼神瞬間變得復雜起來,他張了張嘴,想要回應,可內心那股復雜的情緒,卻讓他一時語塞,竟無法發出聲音。
一旁的朱元璋,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自然明白朱標的感受。
“誒。”
朱標向前一步,動作輕柔的從朱元璋懷中,將朱熈抱了過來,同時,輕聲應了一聲。
對于朱標而言,這一聲“阿翁”,仿佛是心底深處一直渴望得到的慰藉。
他不禁暗自思忖,如果自己的兒子還在人世,或許如今也已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說不定,也會有這么一個可愛的孫兒,在自己身邊嬉笑玩耍。
“阿翁,你怎么哭了?”
朱熈抬起頭,眼中滿是不解,望著朱標,關切地問道。
那稚嫩的語氣中,既有孩童特有的疑惑,又帶著純真的關心。
或許。
正是這份純真與關心,深深觸動了朱標的內心。
“阿翁沒事。”
“阿翁見到熈兒,心中歡喜至極。見到熈兒,阿翁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所以高興得哭了。”朱標雙眼微微濕潤,眼眶中閃爍著淚光,他緊緊地抱著朱熈,聲音卻依舊無比慈祥、溫和。
對朱標來說,此刻的淚水,足以表明他內心的觸動有多么強烈。
“看來,當今太子與皇上,心中當真掛念著某個人。”
“難道熈兒長得像他們思念的故人?”
“可普天之下,究竟是誰,能讓皇上和太子都如此念念不忘?”沈玉兒心中充滿了疑惑與好奇。
畢竟!
沈玉兒初來應天,人生地不熟,而且昔日皇長孫之事,已過去多年,早已成為應天城內最大的禁忌,無人敢輕易提及。
加之沈玉兒對皇家之事,本就所知甚少。
但此時。
沈玉兒不敢多作張望,只是低垂著頭。
她心里清楚,朱標此刻觸及了內心深處的傷痛,而自己只是一個外人,在這種情況下,最好還是保持沉默,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皇上。”
“如今已至晌午,是否該傳膳了?”
云奇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進來,恭敬而有禮。
“這么快就到晌午了。”
朱元璋也不禁感嘆時間過得飛快,但他沒有絲毫猶豫,即刻下令:“傳膳吧。”
“奴婢領旨。”
云奇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
一群宮女魚貫而入,動作嫻熟地在殿內擺放桌椅,隨后,一道道菜肴被端上了桌。
然而。
讓沈玉兒頗感意外的是。
桌上并未出現她想象中的大魚大肉,或是山珍海味,映入眼簾的,只有一些家常小菜,甚至,葷菜僅有一碟。
由此可見。
朱元璋的生活,是何等的簡樸。
“傳言都說當今皇上,性格喜怒無常。可普通百姓,卻對皇上敬仰有加,視其為圣君。”
“而且,皇上向來體恤萬民,生活簡樸。”
“今日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沈玉兒心中暗自感慨,對朱元璋的敬佩之情,也愈發深厚。
“今日只是小宴,也是咱為冠軍侯立下大功的恩賞。冠軍侯如今尚未凱旋,所以咱便先邀請你們母子入宮一敘。”朱元璋微笑著解釋道。
“臣婦代夫君,謝皇上隆恩,謝太子殿下隆恩。”沈玉兒立刻起身,恭敬的謝恩。
畢竟。
能得到當今皇帝與太子的單獨宴請,這是朝堂上眾多大臣夢寐以求,卻難以企及的殊榮。
而沈玉兒,一個女子,竟有幸獲此待遇,這份榮耀,簡直難以想象。
“玉兒。”
“你也算是孤的晚輩,孤便如此稱呼你了。”
“父皇一向崇尚簡樸,平日里用膳,也多是這般家常便飯,所以你不必多想。”朱標看著桌上的菜肴,微笑著向沈玉兒解釋道。
“能得皇上賜宴,此乃臣婦莫大的榮幸。”沈玉兒恭敬的回答道。
她并未說那些阿諛奉承的場面話,也沒有刻意夸贊,因為她深知,過于做作的言辭,反而可能引起朱元璋父子的反感。
“好了。”
“上午的批閱暫且到此為止。”
“標兒,入座吧。”朱元璋笑著說道。
“好,父皇請先入座。”
朱標笑容滿面,抱著朱熈,朝桌子走去。
他站在一旁,并未急于落座。
在華夏大地,自古以來,父子之間、君臣之間,皆有嚴格的禮儀規范。
朱標自然不會有絲毫逾越。
待朱元璋穩穩落座后。
朱標才緩緩坐下,將朱熈輕輕放在身旁。
沈玉兒則微微側身,腳步輕緩地靠近桌子,神色間,仍帶著一絲拘謹。
“不必拘束,坐下吧。”
“這小家伙,便陪孤一起坐。”朱標笑著說道。
“這是熈兒的福氣。”沈玉兒微笑著回應。
說罷,她不再多言,緩緩入座。
“用膳吧。”
“都是些家常小菜,不必客氣。”
朱元璋拿起筷子,端起碗,笑著說道。
隨即,便開始用餐。
盡管身為皇帝,但在用餐時,朱元璋并未講究太多繁文縟節,又或許,他已然將沈玉兒視作自家人,故而沒有太多顧忌。
朱標見狀,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轉頭看向身旁的朱熈,輕聲問道:“小家伙,你會自己吃飯嗎?”
“會。”
朱熈自信滿滿地回答,緊接著,小手熟練地拿起筷子,輕松夾起一塊菜,隨后,得意地瞥了朱標一眼。
“這小家伙,真是聰明伶俐。”
“這么小,就會用筷子了。”朱標笑著夸贊道,看向朱熈的眼神中,滿是喜愛之意。
筷子!
在當時,被稱作“箸”。
只不過,此時還未出現“筷子”這一稱呼。作者君直接用筷子來說了 “我看娘親他們用,就跟著學會了。”
“我已經是大孩子了,不用別人喂。”朱熈一臉認真的說道。
顯然。
天賦的加持,讓朱熈的學習能力超乎常人,不僅在學業上表現出色,在日常生活中的學習能力也令人驚嘆。
朱標越看朱熈,越覺得滿心歡喜。思索片刻后,他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看向朱元璋,說道:“父皇。”
“兒臣有個想法。”
見朱標一臉認真,朱元璋笑著說道:“標兒,有什么想法,直說便是。”
“這小家伙,兒子越看越喜愛。”
“兒子想收他為義孫,不知父皇意下如何?”朱標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此言一出。
一旁的沈玉兒瞬間驚呆了。
她完全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我…我沒聽錯吧?”
“太子要收熈兒為義孫?”
“這般天大的恩寵,誰能有幸獲得?”
“這怎么可能?”
沈玉兒手中雖還握著筷子和碗,正小口吃著飯,但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震驚不已。
若不是此刻正坐在桌旁,若不是親耳聽到這番話,沈玉兒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太子收為義孫!!
這已然不是簡單的恩寵所能形容,簡直就是皇恩浩蕩,福澤深厚。
朱元璋聽到朱標的話,看著朱標認真的神情,又瞧了瞧模樣與自己孫兒極為相似的朱熈,微微一笑,他又怎會拒絕呢?
當即。
朱元璋認真說道:“標兒你既有此意,那就去做吧。”
“你身為國之儲君,日后行事,不必事事都向咱請示。”
“你心中所思所想,咱都明白。”
得到朱元璋的應允,朱標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連忙道謝:“謝父皇。”
隨后。
朱標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朱熈,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小腦袋,輕聲說道:“你既已喚我一聲阿翁,那我便要讓這聲阿翁,名正言順。”
“玉兒。”
“我想收熈兒為義孫,你可愿意?”
朱標又將目光投向沈玉兒。
聽到這一問。
沈玉兒猛地回過神來,臉上瞬間洋溢出狂喜之色。
這種天大的好事,根本無需思索,沈玉兒連忙連連點頭,興奮不已地說道:“若熈兒能蒙太子殿下收為義孫,那便是夫君與臣婦,乃至熈兒三生修來的福氣。”
“臣婦謝太子殿下隆恩。”
說著。
沈玉兒激動地站起身來,對著朱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雖說她并非出身名門望族,但也深知,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世間少有。
若不牢牢把握,那便是十足的傻子。
只要朱熈認了太子朱標這個阿翁,未來,自己的兒子必將前途無量,擁有無限可能。
“哈哈。”
見沈玉兒欣然同意,朱標也滿心歡喜。
隨后。
他輕輕將朱熈抱起,上下仔細端詳,越看越覺得滿意。
“父皇。”
“既然熈兒已是兒子的義孫,那自然應隨我朱家孫子輩的字輩。”朱標笑著說道。
“那自然由你做主。”朱元璋笑著點頭,對此事并無異議。
對于朱熈這小家伙,他同樣十分喜愛。
當然。
從皇權的角度來看。
朱標此番施恩,意義非凡。
將朱熈收為義孫,日后朱應便徹底與太子綁定,未來必定會全力效忠朱標。
雖無法通過聯姻的方式鞏固關系,但借助朱熈這個紐帶,也能將朱應牢牢拉攏過來,為朱標所用。
所以說。
無論從情感還是政治角度考量。
朱元璋都不會反對這件事。
一來,他確實喜愛朱熈,二來,此舉確實能達到拉攏人心的效果。
這也能讓朱應與皇族的關系,更加緊密。
“玉兒。”
“熈兒既已成為我的義孫,那便應在他的名字中,加入我朱家孫子輩的‘文’字。”
“往后,他便叫朱文熙,你覺得如何?”朱標又笑著看向沈玉兒。
“此乃熈兒的無上榮耀,更是臣婦全家的福氣。”沈玉兒連忙說道。
還是那句話,這樣的天賜良機,傻子才會拒絕。
沈玉兒自然是全力促成此事。
說不定,日后自己的兒子,真能成為朱家的“護身符”。
“熙兒。”
“以后,你便叫朱文熙了。”
朱標一臉鄭重的對朱熈說道。
“啊?”
朱熈一臉懵懂,疑惑地看著朱標,又轉頭望向自己的娘親。
見娘親點頭示意,朱熙這才用力地點了點頭,應道:“恩。”
顯然。
雖然朱熈年紀尚小,但他明白一個道理,要聽娘親的話。
此刻。
剛剛踏入殿內的云奇,表面上神色平靜,可內心早已翻江倒海。
“太子殿下竟收這小家伙為義孫,還賜了字輩。”
“不得了,這可真是天大的事啊。”
“日后,冠軍侯一家,必將在大明成為舉足輕重的重臣。”
“憑冠軍侯的赫赫戰功,再加上這小家伙成為太子殿下的義孫,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看到這小家伙的長相時,便料到皇上會有所觸動,卻沒想到,竟引出這般驚天動地的大事。等此事傳揚出去,必定會在整個應天城掀起軒然大波。”云奇心中暗自思忖。
身為皇帝的近侍,他知曉不少國家機密。
但與今日之事相比,那些都顯得微不足道。
“皇上,太子殿下。”
“這是朱夫人帶來的精釀。”
云奇雙手捧著一壺酒,恭敬的說道。
之前沈玉兒帶來酒時,云奇便依照慣例,拿去驗毒了。畢竟,所有進入皇宮,獻給皇上的東西,都需經過層層嚴格檢查,杜絕任何隱患。
“正好。”
“今日咱又添了一個重孫,此乃大喜之事。”
“理應喝上一杯,好好慶賀一番。”朱元璋大笑著說道。
隨即,示意云奇倒酒。
云奇立刻走上前,依次為朱元璋、朱標,還有沈玉兒倒上酒。
酒剛倒出,頓時,一股濃郁醇厚的酒香彌漫開來,撲鼻而來。
朱元璋聞了聞,臉上瞬間露出驚訝之色,隨后,輕輕抿了一口,贊不絕口道:“不錯,不錯!”
“此酒當得起‘上等精釀’四字。”
“與咱皇宮內的美酒相比,這酒甚至更勝一籌。”
“標兒,你快嘗嘗。”
朱元璋笑著說道。
朱標沒有絲毫猶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瞬間,他臉上也浮現出驚訝之色,看向沈玉兒,說道:“如今,孤算是明白,為何你朱家的酒水,能在應天如此暢銷,在大寧府等地,也備受青睞了。”
“這酒水,確實是難得的上品啊!”
聽到朱元璋與朱標的夸贊,沈玉兒連忙說道:“多謝皇上與太子夸贊。”
“昔日夫君尚未入伍時,便一直潛心鉆研酒方。這些酒水的釀造之法,皆是夫君所創。”
“或許,夫君在釀酒之道上,天賦異稟。”
聽聞此言。
朱元璋微微一笑,說道:“看來,咱大明的冠軍侯,當真天賦過人。不僅善于領兵打仗,在釀酒方面,也有著非凡的才能啊!”
“有冠軍侯這樣的人才,乃我大明之福。”朱標也跟著夸贊道。
“此番北伐之后,咱也可以看見冠軍侯了。”朱元璋也是面帶期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