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大天地外的洞天中,四方皆是虛無的灰,更無陸地和水域的存在。
洞天的正中央,坐落著一個圓球狀的彩色不明物體,其還在不停緩緩旋轉。
隨著圓球旋轉,不斷有彌散的彩光,射向洞天的邊緣。
彩光似乎帶著莫大的威能,也似乎只是在轉化,在它和洞天灰色的邊緣碰撞時,洞天的邊界也在一點點的擴張著。
這里沒有長短的概念,更沒有時間的存在,除了彩色的神秘圓球外,連多余的參照物也沒有。
因而,這彩色的不明圓球也說不上是大是小。
直到西海龍虎驀的出現于半空,相比于僅僅如灰塵大小的西海龍虎,那圓球的龐大,才終于被襯托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此時,西海龍虎穿著的戰甲,竟是遍布細密的碎紋。
而沒有被戰甲包裹的肌膚,更是有不少血跡斑駁、顯露骨肉的傷口。
但這位出身濟善堂的資深筑基沒有太管身上的傷,在簡單的吞下枚靈丹暫時治療后,便伸開臂膀,做游魚狀,向洞天中央的彩色圓球緩緩挪去。
此地用不了遁法,更不能使用神通,因而,他只能以如此笨拙的方式趕路。
這里,便是神光的洞天。
仙尊感受到了弟子的到來,彩色的圓球停止了旋轉,一道褐色的如同土壤質地的帶狀光路,從圓球延伸到了游于半空的西海龍虎腳下。
有了立足之地,西海龍虎終于不用慢悠悠的挪了,雖還不能使用法術、神通,但筑基修士跑起來不比青驄馬慢。
不一會兒,他來到了那龐大圓球體的邊緣。
沒有猶豫,西海龍虎直接鉆入其中,只在彩色的圓球外留下一點小小的波瀾。
在西海龍虎進去后,彩色圓球又開始了旋轉,彌散的彩光再次開始拓展洞天的邊界。
圓球體內部,是無盡的光影構筑的紛亂世界,西海龍虎感受著師尊的召喚,閉著眼睛緩緩而行,最后,來到了神光的身邊。
這位傳奇的仙尊在西海龍虎的眼中,恰似一團沒有存在感的黑色,與圓球內部那無盡光影格格不入、完全不同。
這黑色不是黑色光,更不是什么黑色的巖石、黑色的皮膚,而更像是塊沒有存在感的虛空。
盡管看不清師尊的樣子,但這不影響西海龍虎知道,眼前這片黑色,便是神光。
“師尊,龍虎來了。”
西海龍虎張口,卻沒有傳出聲音,神光的洞天有太多需要補齊的地方。
但這不影響神光和他的對話,洞天無法承載聲音,但作為神光自己的洞天,這里的一切他都知曉。
未久,西海龍虎微微躬身,乖巧的道。
“明白,師尊,大方向就是再苦一苦西海修士,罵名,讓仙盟去背,龍虎都明白。”
苦一苦西海修士,罵名扔給仙盟。
神光仙尊崛起于西海,影響力也在于西海,在他手下,有人、有勢、有平臺、有權力、有靈石、有資源。
神光仙尊本人,更是位列群仙臺第一排、攪動仙盟風云的金丹。
西海龍虎深知,師尊這道法旨下去,最低也是個萬仙哀鳴的局面。
但大修士嘛,一直是這樣的。
底層的修士只用跟著走就行了,至于往哪走、怎么走,大修士考慮的就要多很多了。
沉默片刻后,兩人似乎又聊到了其他話題。
“沒想到那也是師尊的一步棋,師尊境界之高遠,龍虎恐怕一生也難望您項背。”
很好的向上管理,但沒什么效果。
也不知道神光又說了什么,西海龍虎竟是臉色大變,直接五體投地道。
“師尊,龍虎能有今日,皆賴師尊的庇護與點撥,怎敢有不滿之心。
紫府,龍虎想過,但早已不再想了。
龍虎資質駑鈍,這些年見得多了,明白的多了,反而愈發感念師尊恩情,怎會有悖逆之妄念。
天地間的英才與豪杰何其多,便是師尊您這般天縱之稟賦,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成就今日之氣象。
龍虎心中,唯念師尊對龍虎的無盡照拂之恩。
龍虎所想,不過盡心盡力報效師尊,全無他意。”
說到這里,西海龍虎頓了頓,又做咬牙切齒狀,道。
“而西海忠誠不一樣!
他這個人是兩面派,表面給自己改名忠誠,暗中行事全不把師尊放在眼中。
看似忠誠,心卻險毒至極!”
黑色的虛無似乎是被西海龍虎這番發自肺腑的話打動了,也似乎是因西海龍虎的刁狀而心生疑竇,竟起了些許的波瀾。
一道幽蘭玉制成的玉鑒從黑色的虛無中射出,西海龍虎趕忙接住,伴隨著玉簡而來的,還有神光仙尊的法旨。
“做好你的事,不必管他。”
忠誠與否,仙尊們,從來都不在意。
拿著幽蘭玉制成的玉鑒,西海龍虎雖對師尊的回復心有驚訝,但還是伏地做遵從狀。
斑斕的光影一閃,西海龍虎的存在從洞天中消失。
無盡的光影中央,那黑色的虛無再次陷入了沉寂。
莫云舒租給玉樓的宅邸位于西海仙城中的東城區。
這么說吧,西城區是普通區,北城區是仙盟及西海相關庭臺所在區,南城區是商業區,而東城區,就是西海仙城內的豪華區。
因而,莫云舒的宅子才會有十丈寬,十六丈長,這屬于標準的東城豪宅。
一般情況下,能在東城區搞到宅子的,要么是西海本地的舊貴,要么是仙盟在西海的弟子、執事,要么是資深筑基。
玉樓住在這里,不算委屈。
景怡老祖選擇住在宅邸后院的右院中,此時,王玉樓正和王景怡相談。
“玉樓,沒想到寒松真人竟會有如此論斷,可莫云舒的話能信嗎?
她是個怎樣的人和租不租你宅院無關,你可要想清楚這點。”
王景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實在是此事牽扯過大。
哪怕莫云舒作為王玉樓新認識的朋友,優惠價租給玉樓一棟漂亮的大宅,景怡老祖依然保持著作為資深筑基該有的警惕。
這和質疑一切沒關系,純粹是王景怡行走修仙界多年的經驗。
指了指王家山的方向,玉樓反問道。
“咱們王家恰恰也是把多年來的積聚,在短短十幾年內拿出來,堆家族修士突破筑基。
榮江叔更是用了兩分半資糧,如此,才能有如今六位筑基的盛況。
老祖,在修仙界生存,對大多數修仙者而言都不太簡單。
因此,那些和我們類似,處于修仙界偏底層的修仙家族,都會攢下一筆資糧,用以防備家族某段時間遇上困難。
如今,梧南的靈石不值靈石,就是因為祖師通過紅燈照功勛堂對外開放兌換、透支紅燈照統治力的方式,推的整個梧南水漲船高。
但大家攢下來的靈石是有限的,各種靈材的高價總會回落到實際價值上,我傾向于相信莫云舒的話為真。”
王玉樓提到了王家。
祖師的恩情大增發,是用紅燈照的長期利益,置換他所需要的短期利益。
其最直觀的后果有三個,一個是梧南的資源大量向紅燈照流動,被祖師拿走,然后繼續流動,繼續被祖師拿走。
祖師拿走的多了,大家需要的資源自然會從上往下的依次漲價,漸漸地,就成了所有東西一起水漲船高,靈禽們喜歡吃的龍虎干,本身不值一枚靈石三只,但做龍虎干修士需要的修行資源漲價了,他不漲不行。
比較無奈的點在于,明明所有東西都在漲,梧南的各個家族、小宗門還必須全力跟,因為這波是水漲了,所有的船跟著一起漲。
別人家的船在漲,如果王氏不跟著漲,未來在修仙界的相對位置就會出現滑落。
不得不跟!
后果就是繼續推著梧南的各種東西漲。
整個過程不僅僅是單純的通脹,而是更像一場絕望的螺旋。
通脹是經濟問題,但這個螺旋中,凡俗在通脹下的階層滑落被修仙者所恐懼的相對位置滑落替代,這就致命了。
因而,它才如此難解。
王玉樓的話,王景怡自己明白,但她越是明白,反而越是難以表態。
祖師令黃秋生把紅燈照那么多秘傳、法門、丹法、器法、陣法.換了出去,損害的是宗門的長期利益,但王氏又是祖師的人,因而船漲的速度其實是更快的。
另一方面,王氏已經吃了大虧,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筑基不是越多越好,王氏做不到給那么多王氏筑基安排極好的位置。
在諸多法門被紅燈照流出的當下,王氏想在自身產業經營上破局也很難——其他的船也高了。
王氏的筑基在透支家族積累的情況下,升到了六人,可其他小勢力也在擴張,幸運的吳謹言就是個例子。
正是因為面臨著這些復雜的問題,所以,新加入的外姓筑基鄭彥才會被王氏安排到西海,所以,王景怡才會意屬把王榮江也派來西海。
“玉樓,你說的這些,我會和顯茂商議。”
最后,王景怡只能如此說。
十幾年來一步步走到今天,王玉樓的成長是肉眼可見的快,如今他就像把將要出鞘的寶劍。
寶劍被莽象拔出了一些,那些露出來的劍身映照著奪目的光,身為劍鞘的王氏藏不住這位麒麟子——也漸漸無法護住這位麒麟子了。
王玉樓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才主動扛起了責任。
王氏的擔子,在王顯周、王顯茂、王景怡這些長輩身上扛了很多年,現在的王玉樓可以站在他們面前,拍著胸脯表示自己也能上了。
“另外,老祖,其實我還有一個想法——顧啟朗前輩說,祖師安排三千練氣入西海,此事究竟是為了什么?”
三千名紅燈照旗下的練氣入西海,這可是真正的大手筆,西海仙城也就三萬人而已!
眉頭緊鎖的王景怡也在思考,她也認為這件事有蹊蹺。
‘玉樓,據我所知,縛蛟真人上任西海的事情是祖師親自安排的。
如果李海闊的也是祖師安排的,那情況就更復雜了。’景怡老祖按住玉樓的手,無相天地施展開后才傳音道。
王玉樓自然也想到了這點,周縛蛟和剛剛成就紫府的妙峰山李海闊一起就任仙盟在西海的真人之位,這其中的目的性,簡直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先派兩個紅燈照的真人,再派足足三千名的弟子.
‘我猜測有三種可能。
第一,紅燈照恩情增發的數量太大,必須殺一殺底層的修士,緩解紅燈照疆域中底層修士和宗門的矛盾。
第二,祖師成了金丹后,紅燈照會有兩位金丹,從而成為上門。
作為上門的天蛇宗,能占四千里西海堤,成就上門的紅燈照,就不能拿回原來屬于自己的四千里西海堤嗎?
第三,神光仙尊想要開發南附城,但他明顯是在挖仙盟的墻角,祖師派兩位真人連帶那些弟子過來,說不定就是想要對抗一下神光仙尊。’
對外釋放壓力,拿回西海堤這個特殊的資源刷新點,對抗神光仙尊。
王玉樓的這三個猜測,都是基于自己的判斷而推出的,他的判斷中,很多基礎性的信息都來自于景怡老祖,老祖自然明白他因何會說出這些。
‘玉樓,你是又有什么想法了嗎?’
目光中帶著些憐惜與期待,對王氏的這位麒麟子,景怡老祖有著無限的愛護。
玉樓本是麒麟材,可憐生不逢時,生在這個大修士壓得天地萬馬齊喑的時代。
‘老祖,我不該著急筑基。’
景怡老祖的眼睛頓時一亮。
玉樓沒有說全,沒有說清楚,但景怡老祖多聰明的人啊,她當然明白玉樓的意思。
不過,她又迅速意識到了另一件事,眼睛也黯淡了下來。
‘這恐怕不取決于你,玉樓。’
晚點筑基,如果祖師證金丹失敗,他不可能坐視周映曦成就紫府,王玉樓也就不會成為耗材了。
可這件事,不取決于王玉樓。
而且,真那樣,對王家這樣的祖師擁躉而言,也不是好事。
玉樓沒有明言的,跳車神光的選擇也一樣。
王家過去神光手下,又能做什么又該做什么?
且不說王家的根基在紅燈照。
在神光仙尊手下,從善濟堂,到附城諸多職部,到鎮妖寶樓,到萬法源流樞,到南附城拓展司,全是人。
王家如果跳車過去,也吃不到多少肉。
想到這里,王玉樓無奈的笑了笑。
溝槽的命運,難繃的很。
‘成婚后,我打算在西海一邊煉器掙靈石,一邊打磨修為。
如果寒松真人所料不錯,現在煉器能掙的靈石應該是未來幾百年中最多的。’
為什么說旦日讓王玉樓來西海打磨修為這種命令很扯淡,以至于嚇得當初的玉樓和王景怡都有些六神無主。
因為打磨修為的路很多,不止是上前線和妖獸拼命這一個,煉器可以打磨修為,多和同道切磋也可以打磨修為,方法多了去了,沒有根基的散修和最沙比的人才會選擇與妖獸戰斗打磨修為。
是,王玉樓現在手里有遁天河紫府神通寶符,哪怕上了前線和妖獸廝殺也大概率沒有問題——但萬一呢?
修仙當然有爭斗,但仙盟這類頂級勢力內部的資源分配很足,玉樓稍稍拿些,在家族的支持下,已經夠王玉樓筑基了。
就算他真要拼命,也是要筑基后再去拼命。
讓僅僅練氣的王玉樓去拼命、去冒險王玉樓這樣的麒麟子是用來突破家族千年的桎梏的,不是用來做耗材的。
王顯茂和王景怡不是沙比,他們一直以來護著王玉樓,不就是指望他未來成就一番偉業么?
‘可以,你那風聞庭的職位確實不錯,雖然沒什么油水,但基本不用耗費時間。
不過西海妖獸材料很多,安檸修的卻是金石煉道,我回頭讓榮江把族中所有的骨材煉器法門都給你帶來。’
王玉樓手里有安檸的煉道手札,其中的妙法,足夠王玉樓再修習起碼十幾年。
如果能全部掌握,他筑基后也會是水平極高的煉道大師,足矣輔助紫府大修士煉法寶的那種。
不過,安檸作為金石煉道大師,她的手札中雖有不少骨材煉道的秘傳,但總歸不如金石煉道來的全。
但王氏不一樣,王氏千年來沒少派人來西海折騰,在骨材煉道上的水平不低。
王玉樓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煉器了,如意金光也已經再次蓄滿。
如今他在西海也算初步立足,自然不會再拖。
‘老祖,玉樓的想法是,不如讓族長直接過來。
滴水洞中,我單打獨斗,搞出了個小場面。
西海有咱們十幾名王氏族人,還有兩位宗門的真人在,未來又會有大量練氣過來。
可以說,正是大有作為的時候,族長過來后,我做事也就更有信心了。
而榮江叔、榮遠叔才剛剛筑基,還要補全筑基期的法門、秘傳,先好好修行才是重點。’
景怡老祖之前的想法是,安排已經筑基了一些年的王榮江來西海給玉樓壓陣,王氏現在六位筑基,安排起來著實松快。
但玉樓卻明言要老族長來,而且給的理由也非常合理合情.
‘我回頭和他商量商量你有所不知,顯茂留在族中,可以憑自身的神通和修為蘊養那些樹,蘊養好了,就是達到上品靈器的水準也不難。’
王顯茂的木生法水平極高,王家山傻驢原中間的那些靈樹,每一棵都是靈器。
王榮江和王榮遠筑基后,都直接從族中領了一件免費的上品靈器,便是領的大樹靈器——都是王顯茂煉出來的。
這也和他們的靈根有關,王榮江是金木法修士,王榮遠是土木法修士,因而,他們才能用大樹靈器做筑基后的初始靈器。
如果靈根中沒有木靈根,筑基后領大樹靈器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是玉樓草率了.’
'無妨,你之前也不知道這些事,不過玉樓,那王佳慧到底貪了多少,你能給個大概得數嗎?'
談到王佳慧,景怡老祖的臉色就不太好看。
王佳慧和她類似,都是王家的姑娘,但又不是嫁出去了,只是有了道侶,本身還是王家人。
可王佳慧卻把西海仙城知味坊當提款機,把王家背后的祖師、把丈夫家背后的寒松真人當幌子。
便是狗膽包天也不過如此。
‘三萬,起碼三萬,那些被坑了的修士知道祖師和寒松真人的名字,也不敢鬧事,只能吃悶虧。
西海仙城的修士人來人往,流動性不低,因而,她總能坑到新人。’
景怡老祖恨恨的拍了手邊的桌子一下,桌子頓時化作齏粉。
‘拿祖師的名號亂招搖,她怎么敢的!
先賠靈石再殺!
王佳慧賠不出,就讓她那丈夫家賠。
還有,把靈石分成兩份,一份送給寒松真人,一份.’
‘一份送給祖師或者懸篆祖師?’玉樓問道。
王景怡沉默了一下,而后才道。
‘不,給他干什么,另一份你自己留著,我那洞天都被他搶走了,咱王家不欠莽象的!’
適才,王玉樓曾隱晦的提出過跳車的可能,景怡老祖雖然否了,但心中也掀起了些變化。
王氏和莽象之間的關系,本質上不是依附,因為莽象完全沒有打算償付真正責任的意思。
無非是利益關系,單純的、不參雜任何感情的利益關系,僅此而已。
如果不是換靠山的代價太高,王氏怎么會忍到現在?
小洞天都被搶走了,王景怡如果還傻乎乎的和祖師心連心,那就是真的蠢。
當然,祖師也不在意她乃至于門下所有筑基的想法就是了。
仙尊不在意忠誠,大修士不在意忠誠,他們只看結果。
王玉樓想要回話,卻忽然看向門口。
不多時,一位從王榮川那里薅來兼職門童、侍從的伙計便站到了門口,笑著對房間內的兩人道。
“老祖、前輩,榮文家老回來了,正在前院等候!”
王榮文替王家接仙盟法詔來西海,是真來歷練的,只有過了前線狩妖這關,家族才好傾斜資源,為他提供筑基資糧。
因而,玉樓來的這幾天,都沒見到這位族叔,如今,王榮文卻是回到了仙城。
“去喊.不,老祖,我們一起過去吧?”
景怡老祖自然不會拒絕,兩人便來到前院,和王榮文一起到了宅邸的正堂相談。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玉樓明日就要成婚,時間定在傍晚,你如今回來,正好還能吃上靈酒。”
景怡老祖沒提那么多內幕,只是簡單講了講王玉樓的婚事。
“好好好,玉樓,你們這一代機緣就不一樣了,哈哈哈。
你成為了真傳,玉安雖遠離家族,卻承擔了開辟新脈的重任,都是好孩子啊。”
王榮文的笑聲雖大,但眉眼間的真實想法,在景怡老祖面前又怎么藏得住呢?
作為長輩,很多事上王景怡也有她的無奈。
她沒法一碗水端平,這是她的無奈,也是家族發展過程中的必然。
所以,向玉樓傳音交代后,景怡老祖便離開了,把安撫王榮文的任務交給了王玉樓。
“族叔且稍待,滴水洞的風長老說要帶滴水洞西海外院的弟子來為我壯聲勢,我先給他發張傳音符,把時間通稟于他。”
看著發傳音符的玉樓,王榮文笑著頷首。
壯聲勢他理解,娶紫府大修家的女兒,稍稍弱勢些就會成為入贅。
不過,他更在意的是,王玉樓提及的滴水洞。
榮文叔和露晚姨娘有兩個孩子,老大玉安遠去伏龍觀,老二玉晟卻去了滴水洞,而且還是去到了玉樓手下。
“玉樓,玉晟現在如何了?”榮文叔問道。
“我離開滴水洞雖然是被袁道深那老賊趕走的,但他總之,宗門中有小魚和林師姐在,玉晟的修行您不用擔心。
能否突破練氣我不敢保證,但滴水洞中,五氣斑駁的凡人能靠后天返先天的方式獲得五靈根,引氣絕對沒問題。”
玉樓頓了頓,又談及了王玉安。
“至于玉安,族長的想法您也知道,祖師證金丹,好大的氣魄,但萬一氣斷,反噬一定會波及我們王氏。
這樣一個時間點,必須讓一位天賦夠好、心性也夠好的弟子離開,為家族保留火種。
若是祖師能順利成就金丹,玉安也就可以回來了。”
當初,剛離開家族前往清溪坊時,王玉安開局就被榮遠叔抽了一整套十連,臉都快抽成了豬頭。
但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年幼,而心性未定、略顯跳脫罷了。
后來,受玉樓影響,玉安也漸漸沉穩了許多。
如果說王玉樓是王家的真麒麟,那王玉安起碼也是半拉麒麟,同樣是位能撐起一片小天空的好兒郎。
玉樓的開解讓王榮文有些驚愕,他想說這些事情他都能理解,但話到嘴邊最后卻化作一聲長嘆。
都是自己的孩子,結果一個個都在幾千里外,心里怎能沒有思念與擔憂呢?
“玉樓,你很好,比我年輕時厲害,修為也進步的快。
如今,前有旦日真人為你拔升修為,后有縛蛟真人嫁女給你。
可見祖師對你的重視,你當做好弟子的本分。
對于家族而言,或許是,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任務。
我和你榮遠叔我們倆關系好,情況也相差仿佛,可能起到的就是打地基,為你們提供生長的基礎的作用。
而你和玉安,不,是你,你更優秀些,你要長高,長大,成為王氏真正的棟梁。”
王榮文最開始想以作為長輩的姿態和玉樓對話,但說到后面,卻又小心的變為了捧著王玉樓。
他屬于那種比較聰明的修行者,不然,也不會在王氏眾多子弟中,成為被家族選定的筑基種子。
因而,他看的明白,王玉樓被祖師重視、被族長和王景怡重視,如今修為和他一樣是練氣十層,還馬上將要娶周縛蛟家的女兒為道侶,這樣的王玉樓,未來一定是王家的領袖人物。
玉安未來如何,可能真就看王玉樓的意見了,所以,他不敢裝大輩。
這其實也是一種無奈,王家嫡脈加上外姓兩百多人,行的是‘情理兼顧’的治理模式,不是單純的情。
僅靠單純的情,不可能治理好王家這個不算小的小勢力——兩百多人呢!
所以,王榮文才會有如此的表現。
“榮文叔的話玉樓都記下了,不過榮文叔,您現在在西海前線狩妖,具體是如何的情況,不知能否與玉樓講一講。”王玉樓主動問道。
他和玉安的關系如何,他自己最清楚,而王榮文是玉安的父親,他如此問,也是想主動溝通下感情。
見玉樓想要了解狩妖,王榮文自然知無不言。
“西海狩妖的情況很復雜,就我現在的任務而言,算是隸屬于第十二前哨下的狩妖修士。
因為西海的妖背后有妖將、妖王乃至于妖神的傳承,和梧南腹地的妖獸不同,故此,狩妖修士必須組隊狩妖。
至于組隊,大體上分為兩種。
一種,是十人隊伍,五法修士齊備。
這種隊伍中,修五種靈氣的修士都有,深入西海也很難有大危險,只要不遇上大妖,就不會出事。
另一種,則是十六人隊伍,在五法修士齊備的基礎上,還有一名筑基修士帶隊,哪怕遇上大妖,也能有一戰之力。
我的隊伍便是如此,我主修木法,任務是設伏和牽制。
除此之外,狩妖隊伍還分為散修隊、宗門隊,前者就是散修為主,后者就是宗門及宗門旗下勢力的修士為主——我自然是后者。
這里面,還牽扯到一個不可說的事情,就是入了西海后,仙盟的法度就不存在了,因而,會有一種特殊的狩妖隊。
此類狩妖隊的人數不定,或許多,或許少,但其中之人一般都實力不弱。
他們中還會有專門的尋跡之人,這些人不主動出手,專等其他狩妖隊遭遇妖獸,有所損失或有所斬獲后偷襲。
搶妖獸材料戰利品還是輕的,很多時候,搶劫伴隨著的是殺人。
總之,西海狩妖確實歷練人,我有兩次險死還生的經歷,說起來,也算收獲頗多。”
喝了口茶,王榮文又叮囑道。
“最后一句,你可別和你姨娘,還有玉安玉晟他們提。”
修仙者嘛,有壓力自己扛,王榮文看得開。
“明白,你那隊伍,帶隊的筑基是鄭前輩嗎?”
玉樓問的是鄭彥,這位外姓筑基拿了王家的法門,走的是先用后付的路子,如今正在西海帶隊狩妖,掙靈石還債。
“不,他帶的是個散修隊伍,而且老鄭小心得很,隊伍只有十個人,從不深入。
用他的話說,狩妖狩妖,大妖是妖,小妖也是妖,安全才是第一位。
我是接仙盟法詔來的,就不能像他那樣自由了,需服從仙盟安排。”
王玉樓沉吟片刻,問道。
“榮文叔,周映曦,也就是我那道侶的父親,曾經在清溪坊做過鎮守修士,名為牧春澤,您應該也記得。
他現在跟著縛跤真人上任,做了刑罰庭掌印,您說,我能不能走他的路子,把您從狩妖一線調出來?”
玉樓如此心意,王榮文怎能不感動,他嘴唇微微顫動,最后卻道。
“你娶了周家女兒,就立刻借周家的勢力給我活動位置,不合適,玉樓。
而且我只剩兩年的任務時限了,這些年對狩妖的事情也越來越熟悉,應該不會有大危險。”
見王玉樓又想開口,王榮文擺手制止,而后狡黠一笑,道。
“狩妖嘛,遇上危險跑就是了,至于怎么跑,只有一點——跑的比其他人快就行。
有百里逍遙符等符箓在手,我還跑不過他們?”
玉樓哈哈一笑,道。
“榮文叔,您不懂,春澤前輩是個妙人,以前 他都往水里兌水撈靈石了,還有什么不是一筆靈石解決不了的?”
王榮文聽到要花靈石,拒絕的更干脆了,他的想法不復雜,就剩兩年了,熬一熬就過去。
兩個月一次的狩妖任務又不繁重,他八年都過來了,沒必要最后這點時間里,花靈石買安全。
而且,家族讓他來西海是來歷練的,不是來逍遙的,歷練好了家族才好給他安排筑基資糧。
如果王氏的族人到了西海就想找個安全的位子待著,那筑基后又怎能扛起家族的責任?
“榮文叔,玉樓需要您留在西海仙城幫我啊,幫我站穩跟腳。
我現在被景怡老祖授命擔任王氏西海諸多族人的總管,想做事,但不是所有人都服,就說王佳慧 因而,您如果能來,我想做什么,也就好施展了。
至于靈石,左右最多不過幾千枚,幾件法器或十幾瓶靈丹的事而已,兩年時間,您還煉不出十幾瓶化氣丹嗎?
說不定春澤前輩不收靈石,直接就給您安排了。”
王榮文又不是袁五,當即反問道。
“這就讓你欠人情債了,那人情債是好還的?”
人情債是不好還,但玉樓想的是,西海局勢明顯復雜的厲害,想在西海立足,自己就要有所籌謀。
他又不是那種連修仙界的門道都看不清的、沒有入局的散修,王玉樓心中給自己定的目標,也不僅僅是止步于筑基。
神光仙尊為什么能成為仙尊?
除了自身天賦和稟賦都厲害外,他拉起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西海本地勢力,也是重要的因素。
在仙盟十宗體系下,一個修仙者如果只會閉關修行,是注定無法成為紫府的。
周家許諾的半拉紫府太遠,一兩百年的時間,誰知道會發生多少事,王玉樓不能不留其他后手。
而周縛蛟雖答應收王玉樓為徒弟,但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煩老周,王玉樓清楚,自己沒那么大的臉。
但牧春澤不一樣,這位本身就是西海的半個地頭蛇,很多事都熟稔。
另外,他作為周縛蛟安排的人中職位最高、且距離周縛蛟同樣很近的資深筑基,活動起來,能量非常大。
和周映曦成婚后,牧春澤的腿王玉樓就算抱上了。
大腿有了,該用就要用,感情嘛,都是交流出來的。
“害,他畢竟是我岳丈,此事就這么定了。
我明天晚上就問問他,他應該不會拒絕。”
王榮文還想拒絕,但那看門的侍從又來報信,王榮文只能苦笑著認了玉樓的安排。
王玉樓說的明白,他也聽得明白,給他挪位置不僅僅是讓他躲危險,也是給王玉樓做臂助,要干活的。
本是伙計但現在兼職門童的侍從站在堂前,道。
“榮文家老、玉樓前輩,風劍仙來了!”
玉樓起身出門去迎風劍仙,而王榮文則是叫住了那侍從,交代道。
“玉樓已經任王氏在西海的總管,以后要先稱呼他,再稱呼我們這些榮字輩的,明白嗎?”
“明白!明白!”
小勢力也講規矩,王玉樓這王家西海總管的職位看起來不倫不類,但手下一名筑基,多位練氣,已經算是個微型勢力了。
與此同時,玉樓打量了一眼風劍仙身側的黑龍馬。
黑龍馬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當即揚起了下巴,橫道。
“看大爺我干什么?”
“啪!”
風劍仙當即拿著劍鞘就往黑龍馬的屁股上一拍,罵道。
“好好說話,玉樓馬上要娶真人的女兒,小心真人把你燉了!”
黑龍馬咬向風劍仙,但被風劍仙靈活的躲開,還順手又用劍鞘抽了好幾下。
“玉樓,黑龍就是頑劣了些,性子還是不錯的。
明天你和周家女成婚,騎著它過去,也算體面。”
按住黑龍馬的頭,風劍仙表示了來意。
大妖坐騎黑龍馬,這玩意,對于資深筑基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
小妖境的靈獸可以養出來,大妖境的靈獸真就是堆資源和碰運氣的產物,便是養靈獸一絕的天蛇宗,也很難大量的養出大妖靈獸。
道友,手足也。
黑龍馬,牛馬也。
送給道友騎一天,在風劍仙看來,不過小事而已。
“這我看黑龍前輩好像不太愿意。”
玉樓心中有些發憷,黑龍馬看似不著調,但卻是實打實的大妖,修為等同于修仙者的筑基,屬于風劍仙出行必備的裝逼坐騎。
單就實力而言,黑龍馬可能比吳謹言還要強。
騎這樣的大妖,王玉樓怕啊。
風劍仙大手一揮,道。
“你又不缺靈石,給它安排兩匹母馬騎一騎,也就差不多了。
黑龍,你愿意不愿意?”
黑龍馬也不鬧了,它打了個響鼻,吹了吹自己的鬃毛,斜眼看著王玉樓,道。
“不行,起碼十匹,而且必須都是白馬!
白色的母馬,嘿嘿”
沒想到馬中也有白毛控,王玉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種給公馬介紹母馬的情況,算不算那啥?
不過,他也不用回答了。
因為,風劍仙沒有說話,只是黑著臉,拔出了手中的劍。
“十匹,還都想要白馬,我看你是記吃不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