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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燭照的恩情往下傳,紅燈照的筑基用命還

  作為一個宗門,雖然紅燈照從名字到治理模式,再到上面的大修士們,都很擬人。

  但實際上,紅燈照確實屬于地方實力派的標準代表。

  當莽象得到宗門支持開戰后,天蛇宗怎么打,前線的三個鎮守關都穩如泰山。

  什么叫底蘊?

  這就是底蘊。

  但是吧,很多時候,戰爭的復雜在于,它不僅僅是戰爭,更是權力的博弈。

  對外的博弈,內部的博弈,它們是復合存在的,完全沒有任何哪怕一絲的孤立性。

  修仙者的權力本身,是實力的延伸,作為延伸表象化特征的派系和小勢力,只是實力的組織化顯化,本質上還是實力。

  因此,當大修士們為分配的話語權而爭奪時,宗門的內斗就必然的出現了。

  在內斗尺度下的戰爭,就有了很多反直覺但又合理的點。

  皮靈修在南線搞沖鋒,壓著下面的筑基、練氣們去送死,就是這種內斗尺度下的‘反直覺但合理’。

  易走日毫不顧忌王氏剛死了王榮遠,就想要推王氏再送人上前線填線,完全不講大局和團結,也是‘反直覺但合理’——合的是燭照派日常打壓莽象派的理。

  可王玉樓不愿意輕易的低頭,低頭從來都很簡單,可袁道深當初錯的那么離譜,搞“練氣四層意圖殺害滴水第一筑基”,弄得自己如小丑一般,但老袁就是不低頭。

  低頭簡單,低頭的代價,不簡單。

  王玉樓在滴水洞屬于初步接近了修仙界真正的底層規則,深入的參與了修仙者組織的內部利益撕扯。

  老袁是很難評,但從老袁身上,王玉樓記住了一件事——不能輕易的低頭,只要還沒輸的徹底,就不能認錯。

  在修仙界混,不是在學校做學生,學生認了錯,老師說不定還會表揚。

  王玉樓輕易的低頭,王玉樓輕易的認錯、認輸,沒人會說‘王玉樓你很懂事’——或許易走日、嚴恪義會笑著摟著王玉樓的肩膀說‘小王你做得對’。

  但這種‘表揚’,和最極致的羞辱沒什么兩樣,不,它就是最極致的羞辱。

  當王玉樓是引氣、是練氣的時候,他可以忍辱負重,但現在,他身后跟著太多人,他身上背負著太多期待,甚至是金山那樣的直接投資。

  所以,王玉樓才會在兩宗前線表達出一種‘舍我其誰、潮頭勇立’的樣子,從而強化自己的籌碼。

  甚至連故意給南葉軻扣大帽子,以極限施壓南葉國的方式,開啟自己在兩宗前線的改制之路,都是為這一目的服務的。

  一鼓作氣,一鼓作氣,在莽象祖師的金丹愈發明牌的時刻,王玉樓不能停下忠誠沖刺的步伐。

  哪怕稍微慢點,他的身位可能就會被嚴恪義超過。

  這種追求長生的方式看起來抽象,但它事實上就是此方大天地那些被構建起來的敘事謊言中,為數不多的真法。

  否則,易走日為什么會對從未見過的王玉樓直接出手?

  否則,皮靈修為何那么小心翼翼的反莽象?

  他們傻嗎?

  他們不傻,那些只望自己偷偷開紫府并成為紫府地板磚后,就能靠著仙盟的‘規矩’獲得紫府地位的人才是真的傻。

  當一群懂真正的規則,又都有勢力支持、有真人乃至于仙尊支持的聰明人博弈時,博弈的復雜度就又上升了。

  面對王玉樓‘所有紅燈照附庸都要按勢力筑基數量派人上戰場填線’的陽謀,其實易走日是無奈的。

  如果從了王玉樓的建議,那莽象不就更容易打贏了嗎?

  戰敗是很可恥,但如果要為戰敗負責的人是莽象,那易走日乃至于他背后的進賢真人都會非常支持。

  可如果不同意王玉樓的陽謀,那易走日專挑王氏下手,以掌門協理身份強令王氏繼續派筑基上前線送死的計劃也就施行不下去了。

  想到這里,易走日終于下定了決心。

  惡心王玉樓和坑害王氏終究是小事,不能真幫莽象派把戰爭打贏了,那才是真正的主動吃大虧。

  進賢真人的洞天內,易走日正在向自家老祖匯報自己的應對策略。

  “.不能順了王玉樓的意,前線特別功勛堂已經改制了,如果把宗門治下的筑基大量的派過去,就是給莽象派送基本盤。”

  易走日沒有意氣用事,給出的應對大體上至少能保證燭照派不擴大損失。

  然而.

  “還是要派人,很多事你不清楚,莽象前些年那么搞,宗門治下的筑基數量大大增加。

  不殺一批,短期內看不到問題,但等那些筑基成為資深筑基,宗門的根基就會受影響。”

  進賢真人是個風流倜儻的俊美少年模樣,對中登模樣的易走日面授機宜時,頗有一種荒誕感。

  “明白了,只是老祖,能不能把嚴恪義撤下來,如今前線都是莽象的人,情況不對啊。”

  易走日知道自己可能多慮了,老祖或許有其他想法,但他該提醒還是要提醒,這是門徒的本分。

  紅燈照恩情大增發后,前線的戰況會更加激烈,將存在一種重塑紅燈照筑基修士層利益格局的可能。

  若這種可能真的實現,那易走日絕不接受莽象派爽吃的現狀。

  “不用,嚴恪義和中線的很多人,馬上就會死,我已經聯系了天蛇宗的瓜真人。

  前線的布防圖,天蛇宗已經掌握,只等他們積蓄夠力量,便會發起第一輪總攻,主攻點,就在中線!

  莽象現在離開了群青原仙城,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憑懸篆一人,就是他親自出手,也救不了一千七百里中線。”

  易走日有些咋舌。

  這就是真人層面的博弈嗎?

  作為底蘊深厚的大宗,紅燈照不可能因為一場戰役的失敗而一蹶不振。

  讓天蛇宗扯著中線撕咬一番,可以狠狠地打擊莽象派的威望,且大量清洗宗門多出來的筑基,從而維持宗門的穩定。

  對于燭照派而言,最好的結果是紅燈照贏,但莽象是慘勝,如此,才能充分實現‘莽象成仙尊但莽象又不太仙尊’的結果。

  紅燈照利益得以擴張,燭照輕松威壓莽象,從一吃二晉升為一吃三,爽吃。

  最終,燭照派決定接下王玉樓的陽謀,同時,暗通天蛇宗瓜真人發起全線進攻,從而打擊莽象派在前線的影響力。

  燭照仙尊不出世,當家的就是進賢和易走日。

  他們的命令,某種意義上可以視作燭照的命令。

  情況大概就是燭照的恩情往下傳,紅燈照的筑基用命還。

  上前線,做填線耗材。

  王顯周曾經和王玉樓強調過的那句話,含金量還在上升——紅燈照只存在兩種弟子,有跟腳的、沒有跟腳的。

  平時,兩種弟子的區別可能不是那么明顯。

  當矛盾被各種因素主動或被動的激化到一定程度后,兩者的分野瞬間變得無比明顯。

  紅燈照多方勢力博弈出來的恩情償還協議很有意思。

  三十名以上筑基的勢力,要派五分之一的筑基上前線。

  十名以上筑基的勢力,要派四分之一的筑基上前線。

  五到十名筑基的勢力,要派兩名筑基上前線。

  五名以下的,派一名筑基上前線,該名筑基死亡后,五年內不用再派人。

  稍大一些的要拉攏,三十名筑基以上,往往意味著有紫府坐鎮,五分之一的份額,尊重的是紫府真人的利益。

  十名以上的筑基家族,則是被割的最狠的,這是怕他們坐大,他們屬于紅燈照恩情債化債計劃的照顧對象——必須先還、全額還。

  再小一些的筑基家族,則是屬于紅燈照與底層修士之間的防火帶,不能全割完了,所以留了些手,目標是制度性的出清新生的獨苗型筑基小家族,從而實現砥礪前行的砥礪效果。

  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倒霉蛋可能就是吳謹言了,標準的獨苗型筑基家族的筑基期族長。

  紅燈照不養閑人,吳謹言如果抗不過去,吳家散了也就散了。

  如此精密的差異化收割與區別對待,看似荒誕,但充滿了現實性。

  一鯨落萬物生對于紫府和仙尊們不太適用,紅燈照更喜歡大家一起往下割的方式,這樣,也能避免內斗無底線的升級。

  “族長,玉樓和楚然等您多時了。”

  王玉樓把秦楚然從滴水洞中調了出來,準備把她放在香竹坊,幫自己盯一盯香竹坊的利益。

  雖然身兼多職,但王玉樓在南葉國、特別功勛堂內,都非常守規矩,從不主動做任何可能會涉嫌違規行為。

  南葉國有已經被他得罪了的南葉軻,特別功勛堂則是從改制后的利益分配上得罪了太多人,總之,這兩處王玉樓都有影響力,但他的影響力又沒達到可以讓他百無禁忌的地步。

  所以,反而是看似不起眼的香竹坊,成為了王玉樓在兩宗前線最大的收入來源。

  “楚然,不錯,已經練氣了,好好修行,爭取早日筑基。”

  打發走了小秦,王顯茂才和王玉樓談起了真正的要緊事。

  “你讓我一個人來,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王氏現在有七名筑基,王景怡、王玉樓、王顯茂、王榮江、王榮文、鐵擒鶴、鄭彥、周映曦。

  所以,王氏理論上應該派兩位筑基到前線。

  “我和景怡老祖,以及映曦、鄭彥,都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王氏之人。

  所以您無需多慮,掌門不會沒事找事的,您只要小心些,在前線立穩跟腳,咱們以后就再也不用為征調筑基的事情發愁了。”

  王玉樓胸有成竹,對黃秋生的窩囊很有信心,老黃的退意一旦萌生,就不可能輕易得罪莽象門下正炙手可熱的王氏。

  一族三真傳,其中的含金量,懂的都懂。

  “我倒不是擔心,戰爭開始,沒有人可以輕易的置身事外。

  或者說,置身事外的代價太大。

  玉樓,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王氏把所有能派來的筑基都派到前線。

  榮文和榮江、鄭彥修為低一些,讓他們跟著你做事,我和鐵擒鶴上一線。

  如此一來,才能顯示出我們對祖師的態度。”

  王顯茂當然沒瘋,他清楚自己的這個策略執行下去,危險有多大。

  但.做狗做到這一步,王氏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兩宗大戰中,一旦紅燈照落敗,王氏會跟著祖師一起遭難!

  “沒有必要,現在三線整體上是守勢,不會有大問題。

  另外,我只要管理好特別功勛堂,就能夠說明我們王氏對祖師的態度。”

  抓大放小,核心的矛盾抓好了,何愁莽象不知道王氏的功勞?

  特別功勛堂的價值在于,它的存在,意味著莽象一脈控制了前線的分配權!

  面對王玉樓的解釋,族長沉默片刻,問道。

  “嚴恪禮已經七年沒有出現了,起初,嚴家人說他在閉關。

  玉樓,懸篆真人說,莽象一脈未來會有十名紫府,但這十名紫府,又有幾個能分到真人的名下呢?”

  能有幾個?

  四個頂天了!

  王景怡一個,嚴家四兄弟中,嚴恪禮和嚴恪義可能有兩個,王玉樓或王顯茂一個。

  沒了——這還是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的情況。

  萬一王景怡開紫府不順利怎么辦?

  萬一懸篆派內的其他人率先開紫府怎么辦?

  開紫府的法門很難,但對于能在仙盟牢籠體系內走到筑基巔峰的修仙者們而言,開紫府的法門又沒有那么難——大家都不是蠢物。

  王玉樓當然聽得懂族長在提醒什么.不過,他有自己的想法。

  “家族到了必須分拆的地步了,老祖。

  戰爭的成敗難以預料,族中弟子的未來發展也不能只跟著祖師,保留東山再起的可能是極有必要的。

  玉安在伏龍觀這么多年,前段時間我派人去查了查,發現這小子修行的還算努力。

  我看,他可以扛起家族支脈的重任,當讓榮升叔帶些人盡快過去,等他筑基后再走,就不好走了。”

  王玉樓又一次提出了分家的建議,王顯茂這次沒有直接出言反對。

  就像他剛剛提醒王玉樓的一樣,王氏跟著莽象混,天花板也就是兩位紫府,還是趕上了好時代、且一路順利的情況下才能實現。

  不分家,族中很多人,修行到頭會是徹底的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親族反目也是有可能的。

  比如,王顯茂就一直對王景怡有意見。

  “好,分家,分家,是該分家了,只是玉樓,分出去的支脈,又當真能夠在伏龍觀站穩嗎?”

  王玉樓心中微微一嘆,言語上卻很自信。

  “能,您要相信我們的族人!”

  很多問題,是沒法解決的。

  但你還必須接受。

  如果說不解決某些問題,日子就不過,那日子才是真的過不下去。

  王顯茂神情復雜的看著玉樓,千言萬語最后化作了一句話。

  “你長大了。”

  欣慰是有的,悵然也是有的,無奈也是有的,不甘也是有的。

  “哈哈,老祖,在您面前,玉樓永遠是個孩子。”

  王玉樓和王顯茂又聊了些兩宗前線的事情,就談到了對他職位的安排。

  “您就去中線的支援小隊做隊長即可,這任務,聽起來忙,但實際上,大部分時候都是跑一趟而已。

  另外,中線的防御陣線最穩固,從陣法到前線的修士數量,都是如此。

  您過去,既不耽誤修行,又不用出太大的力,還能另一筆俸祿。”

  注視著滿臉揮斥方遒之色的王玉樓,老族長笑著點了點頭。

  怎么可能永遠是個孩子呢?

  玉樓,你現在已經比我走的更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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