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仙州抗妖一線玉闕宮,王玉樓正在觀賞宮中的華池。
不知道是誰把王玉樓喜歡偷莽象五靈蘊華池的事情傳了出去,什么玉闕仙尊曾經每次回莽象山,都要搬空莽象的五靈蘊華池。
為什么莽象要背叛仙盟去給畢方當狗?
就是因為王玉闕太不為人徒,偷的光明正大和囂張,還有青蕊仙尊獨寵著,所以莽象敢怒不敢言。
日漸被羞辱之下,莽象就和仙盟爆了。
其實王玉樓也很無奈,這些人傳謠言的時候,一副我天天就躲在玉闕仙尊床底下的樣子,傳的邪乎的不能再邪乎。
偏偏這些聽床師的謠言,因為夠勁爆、夠離譜、夠荒誕,還真有人信。
其實,這種對荒誕謠言的信任,藏著的是對現有體系的憎恨,以及某種敢想不敢說的期待。
期待王玉樓這位既得利益者中的既得利益者完蛋,期待仙盟是荒誕的且必將走向完蛋。
但是傳這種謠言的人,通過幻想謠言解構仙盟秩序的人,都無法理解大修士拿走了大天地九成的產出意味著什么。
別說王玉樓拿莽象一座五靈蘊華池了,就是拿十座,莽象也不會真有什么恨意。
所以,那些謠言就類似于皇帝的金鋤頭,可憐、可嘆,又可笑。
然而,修仙界的規則是誰強誰有理,誰有定義權誰就能定義成敗和高低,而不是你弱你就有理——不是,從來不是!
底層的修士哭一萬年,也哭不死群仙臺上的仙尊們。
王玉樓一開始選的路沒有錯,畢竟,無論想要做什么,總要先接受部分的現實,才能在實踐的過程中得到自我的實現。
當然,謠言還是對現實有所影響的.
就比如,在杜久年等人集資為玉闕仙尊修建的崇仙州抗妖一線玉闕宮內,就有一座小型的五靈蘊華池。
為什么他們會主動集資為王玉樓修玉闕宮?
因為,小王入了修仙界就開始修賽馬場、修黃金臺、修斗法場,一路從清溪坊修到滴水洞、修到西海。
無論王玉樓當初的目的是什么,這些不能真正精研《玉闕仙尊修行秘傳集注》的人,只會看到王玉樓喜歡修奇觀。
上有所好,下必從之,都是大家對玉闕仙尊的支持。
很難繃,但畢竟是下面人的心意,至少比帶著一堆混賬唱惡心人的歌來得強,小王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五靈蘊華池不是什么簡單的東西,其被構建出來的樣式,同新法紫府在開紫府階段前期所需要做到的‘五行生克、洞天初蘊’修行,有極強的一致性。
不同種屬的靈物互相影響,在維持五行生克關系的同時,又遵循著天然的陣法結構,如此,才能構建出一處五靈蘊華池。
華池中的靈物,可以互相影響,汲取大天地的精華,速度慢歸慢,但日久天長的積累下去,就能互相增進品階。
玉闕宮中的五靈蘊華池,因為是大家集資修的,所以也不是太過奢華,只有五套九品靈物,一套八品靈物而已。
也就是區區五百萬枚靈石,對于紫府們而言,雖然遠遠不算九牛一毛,但也是三狗一毛的水平。
華池之內,除了仙氣縹緲的靈物點綴,還有不少靈魚游動。
畢竟,仙尊是滴水洞出來的,修水法,喜歡靈魚嘛。
靈機勃勃、魚翔淺底,或有仙氣蔚然而動,僅僅是站在五靈蘊華池邊,就能感到一種遺世獨立的縹緲之感。
玉闕仙尊奮斗了那么多年,是該享受享受了。
但王玉樓想的是如何思退,在仙盟第四派建立起來后,他是一定要開始思退的。
一直坐在副盟主的位置上,他當然喜歡,但當他把群仙臺對他的信任變賣為仙盟第四派建立的契機后,他又能否坐穩仙盟副盟主的位置呢?
坐不穩,太強了,就坐不穩。
而且背叛一旦發生,王玉樓的性命都可能有危險。
再者,王玉樓也想退下來,把握住混亂時代前段,頂級勢力未崩的時刻,好好補一補修為和實力,從而為后半段嘗試正式沖刺金丹做準備。
混亂時代是有不同階段的,不是無腦的從開始亂到結束。
前半段是頂級勢力互相撕咬,咬死兩三個后,開始該內爆的內爆。
利益的平衡不可能永遠維持,自己人對自己人的恨,太多時候比對敵人的恨更強,長久的相處也能讓利益不一致的存在看清彼此的根本矛盾。
如此一來,在混亂時代的后半程,頂級仙尊們的野心會更進一步的釋放,情況必然是大家一起碎成一地,進入更深層次的絞殺中。
死在前半段的滅仙域可以有不少妖神、妖將存活,改換陣營的加入其他勢力,其底層的實質是大家都在為前半場剩余的斗爭做準備,為混亂的下半場做準備。
王玉樓的想法是,不能真做那勞什子散仙,天地的規則最好別改。
打下去,且戰且停的慢慢打下去。
自己也能趁機,把實力和底蘊追平到紫府巔峰的平均水平。
這一點上,他和白須將軍所篤信的理由是一致的——仙盟的勝利是客觀的,拿到的先機也是客觀的。
這種客觀的優勢,給了王玉樓以時間窗口,各種意義上的時間窗口。
有優勢,仙盟的群仙臺仙尊們對內斗的容忍程度就會更高,為仙盟第四派參與內斗的游戲提供了舞臺與基礎。
有優勢,仙盟在混亂時代前半程的從容度就會更高,為王玉樓退下去蟄伏提供了穩定的外部環境。
底層的劫灰們,會通過謠言和荒誕的故事,嘗試解構系統性暴力的系統本身和王玉闕這類暴力系統的既得利益者。
但實際上,他們的訴求,仙尊們從來都知道,只是仙尊們在意的東西,已經不是尋常人能夠理解的維度了。
底層修士渴望的機會,在王玉樓眼中,只是治理仙盟的手段,賦權本身不是重視底層修士訴求,而是需要他們的命。
當然,這種要命的賦權不是可恥的,它們只是修仙界正常發展過程中的某一必要發展階段。
社會意義和情感意義上的道德、正義、對錯,于千秋歷史、時代交替的過程中,都不過是統治者手中的工具,你不能拿別人塑造的工具,去試圖定義別人是錯的——這從根本上就是死路。
機會、上升通道、仙尊的刷鍋水,所謂的利益,于調鼎六州的層次,都是微不足道的籌碼。
仙盟的根本分配制度不改革,暫時賦權給底層修士的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都是夢幻泡影。
可仙盟的分配制度又實在沒有改變的必要,修仙界不是凡俗,強大的仙尊們就是仙盟的基石,理所當然的能拿走最多的份額。
偉力歸于自身,頂層的修者就是最強的生產力,決定了他們在生產關系中必然的支配地位。
底層修士不可能知道這些,王玉樓也不敢傳播這些,他要忠于自己的利益,這不可恥。
如果一個個體忠于自己的利益就是可恥,那定義可恥的評價體系,似乎就不是那么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即便是從社會契約的角度看,仙盟對底層修士的保護也是足夠的,無非是動輒死亡的篩選罷了,沒人能指望不創造任何價值的享受一切。
修真文明的運作是復雜而又充滿美好幻光的,劫灰們從下往上看,不止是牢籠,也有道果的誘惑。
他們為之忠誠,他們為之迷亂,他們為之渴求,可勘不破那真真假假之上的一個又一個謊言,他們就永遠出不來。
王玉樓每天思考的東西都是這些,復雜,遙遠,抽象,不具體。
它們不輕松,也不簡單,甚至顯得枯燥無味。
很多在稟賦上就是廢物的練氣、筑基的修士,可能只是知道這些殘酷的規則本身,就會失去攀登的信心。
而王玉樓只有能夠承受住壓力,適應那種時刻為‘懸而未決’的籌碼而博弈的屬于仙尊們的規則,才能在大天地的牢籠中走出自己的逐道之路。
過往和當下已經被鎖定,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未來,每一個后進者都要面臨畢方層次的壓力,于仙尊們的博弈中找到屬于自己的機會,才能走向金丹。
如果癡迷于做出某些具體的行為、得到某些具體的寶貝就能破局,那反而是走死了自己的路。
行為的實踐對應的是改變當下格局的嘗試,面對的阻撓是堅硬的,硬到能碾死金丹。
具體的寶貝再強大,也必然會面臨頂級金丹吃肉,一般金丹嗦骨頭,紫府修士們喝湯,底層劫灰中的佼佼者喝刷鍋水的分配規則。
至于那些連刷鍋水都喝不著的怎么辦?
看著就得了,頂多聞聞味——只要想到仙盟的偉大,即便是黑泥礦中的底層礦修,也能驕傲的挺起胸膛。
仙盟給了他們大餅,仙盟至少愿意裝裝樣子,難道不是恩賜嗎?
不喜歡這個分配規則的話——參考第一條,不滿者或許可以用行為的實踐試試仙尊們的硬度,或許。
這牢籠般的規則看起來不美好,但陰陽相生、轉化的大道又是世間的至理。
恰恰是沒有上升通道和可能的攀登之路,保證了金丹仙尊們的體面與利益。
若是人人都能金丹,先金丹真就帶動后金丹了,那金丹還是金丹嗎?
‘仙尊!’
就在王玉樓思量局勢到深處時,杜久年慌張的沖到了玉闕宮外,沒敢大聲亂說,直接傳音道。
‘前線修士和四海盟修士撞上了,玉安道友當時親在一線,為了掩護他撤退,三百多人陣亡!
仙尊,這件事該如何處理是好,還需要您盡快拿出應對之策,不然.’
東來已經交代過了——見王玉樓如見他,杜久年心中羨慕嫉妒恨的厲害,但依然乖巧。
至于不然什么.全面反攻的命令是王玉樓下的,出了事,當然是王玉樓的鍋。
或許對外可以黑鍋轉移,但局中人會清楚,小王正在開始失敗。
贏贏贏,一直贏的逐道沖刺,似乎要從此畫上暫停鍵了。
“命令王玉安決不允許后退一步,他是我的弟弟,就該在戰場上沖在第一線。
還有那些掩護王玉安撤退的話,簡直混賬!
你替我把這些話傳給王玉安,在前線壓陣。
注意,不是讓你去給王玉安做保姆,而是眼下形勢發展難測,要防備四海盟和其他勢力的紫府亂出手。”
王玉樓處理不了大天地的亂局,處理點仙盟反攻的屁事還是手到擒來的,很快便給出了應對。
繼續打,王玉安不許后退,讓杜久年過去保一保就差不多了。
這不是玉闕仙尊心狠,狠到能拿自己的親弟弟做自己的牌坊,而是很多事,就是得這么做。
很久很久以前,王玉樓和王玉安還是個引氣修士時,被家族早早送到了清溪坊。
雙靈根‘天驕’,年紀輕輕就離開家族到外地修習佐道術,想想就知道,這種事必然伴隨著風險,說不定王玉樓和王玉安就會死在外面。
但因為有風險,就能不做嗎?
王顯茂不愛護家族中的后輩嗎?
王玉安的親爹王榮文沒能力護住自己的兒子嗎?
這種風險性培養的本質,是站在家族的角度,需要無情的把好苗子扔出去,讓風風雨雨去吹打它們。
只有挺過風雨的后輩,才值得家族更進一步的追加投資。
這種行為,和感情無關,而是家族生存的必然選擇。
一直護著,只能護出一堆堆的連成賢和袁五.
在王玉安被掩護撤退導致三百多名修士死亡后,王玉闕如果還想讓王玉安開紫府,就沒有其他選擇。
只能頂上去,做一個仙盟的戰場吉祥物,被獻祭般的獲得開紫府的承諾,前提是活著回來。
其他的選擇,王玉樓當然能做,也承擔的起代價,但那樣,王玉安就會失去開紫府的機會,失去在局中有所價值的機會。
即便,他是王玉樓的親弟弟。
一個不能給派系創造利益,只能讓派系不斷承擔代價、失血的存在,是沒有立足之地的。
“這仙尊,要不還是把他撤回來吧,無非是控制前面人的口舌,讓他們別亂說。”杜久年不想做保姆.
做保姆是世上最難的活,王玉安死了他背鍋,王玉安沒有功勞他也背鍋,只要王玉安贏贏贏,杜久年才算好交代。
“騙得了一時,人心啊,終究是騙不過,好了,別想這些歪門邪道。
輸了一回合就輸了,把兩大后備鎮守關的力量全派上去,我不信仙盟連四海盟都打不過。
此外,我也會繼續動員,你在前線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說就是。
久年,我和東來仙尊都給了你最大的支持,你可要為仙盟帶回來勝利,知道嗎?”
面對玉闕仙尊那不含絲毫感情的嚴厲眼眸,杜久年痛苦的低下了頭。
但他的臉上還是亢奮且堅定的,似乎對勝利有著無限的信心,對戰爭有著巨大的熱忱。
“仙尊,久年必不負仙尊所托!”
輕輕搖頭,玉闕仙尊開口道。
“不是不負我,是不負仙盟,仙盟養你幾千年,好好做吧。”
草擬馬!
杜久年恨啊,怎么就一步步打成這逼樣了,但他吃了仙盟和崇山十三洞那么多資源,得了東來的支持和信重,這些都是要還的。
拒絕?
抗命?
想跑?
沒得選!
“明白!”
杜久年匆匆的來,匆匆的離開,玉闕宮內的風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戰爭,戰爭,無數的生靈在哀鳴。
可這本身,就是時代的必然環節。
今天不打,明天也會打,明天不打,未來的某一天也會打。
這顆雷,不在王玉闕手中爆,也終會在未來某一人的手中爆。
恰似一年一枯榮的草木,大天地的生靈多了,就會擁擠,就會枯一部分,這便是陰陽大道的現實顯化,擋不住的。
就算畢方和簸籮會定下的大天地穩定預期,也是在改易天地規則、出清八成修士后的穩定,無非是把激烈的混亂時代大洗牌換做了針對劫灰們的定向清洗。
無情嗎 當然無情。
天心,天心,此即為天心。
摒棄那些凡俗的窠臼,為自身的道行與修為,打造一個屬于長生者的實踐系統、認識系統,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仙尊們以仙尊之心,代替天心,強大到能夠改天換地,改易天地規則。
王玉闕以自己的心,駕馭著仙盟的巨輪,駛向茫茫然的無邊苦海,其實就是一個漸漸接近和擁有天心的過程。
天地不仁,萬物不過輪回之中的芻狗。
仙尊不仁,才能脫離輪回,成就亙古長存的長生。
仁聽起來很好,但死去的風劍仙和長久不得筑基莫云舒是王玉樓認識的少有的仁修。
他們都仁了,還很仁,但反而走不下去了。
所以說,仁這種屁話,騙騙凡人和劫灰就差不多了,騙不到王玉闕。
“嘩”
忽然,五靈蘊華池中,一尾靈魚抖動著身子,躍出了水面。
銀色的鱗片閃著白光,黑色的尾巴敲打水面,炸出嘩啦啦的水花。
修為在雜妖境巔峰,算是池中的靈魚天驕了。
五靈蘊華池中,八品的靈物有五件,其中木屬靈物為沉香靜臥蓮,類似于睡蓮。
沉香靜臥蓮的蓮葉,會積聚五靈蘊華池中的靈氣和靈機,從而生出沉香靈水此靈水屬于上佳的靈材,可以煉丹、制符,也能成為煉器的輔助靈材。
沉香靜臥蓮這種積聚靈氣、靈機的功能,也是這座五靈蘊華池運轉的關鍵,
在生克關系中,沉香靜臥蓮橫跨了水木,起到連接的作用,可以很好的憑借自身的特性與稟賦,優化天然大陣的靈機圓融程度。
而池中的靈魚天驕忽然炸開水花,便是為了打動沉香靜臥蓮的蓮葉,喝到蓮葉中的沉香靈水。
在魚尾的作用下,沉香靜臥蓮的蓮莖顫動,五靈蘊華池積聚起來的精華,那些珍稀的沉香靈水,便入了魚口。
“哈哈哈,妙哉,有意思!”
看著那撒歡的魚兒,王玉樓哈哈大笑。
魚中天驕,果然不凡。
忽然,他惶惶然的怔了一瞬,抬手,便把那喝飽了沉香靈水的靈魚攝入了手中。
仙尊的大手,可能打李海闊、余紅豆等夠嗆,但拿捏一條雜妖境巔峰的靈魚,真就是手拿把掐。
魚兒張著嘴,大口的呼吸著,同時用力的甩動身子掙扎。
該死的修士拿住了它的身體,把它高高舉起,放在與自己視線平齊的方向。
雜妖境靈魚天驕的魚口很大,上下起伏,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也似乎只是在掙扎,又似乎是還沒吃飽。
小王看了片刻,便又將其扔回了華池之中。
開始懂了。
如果說青蕊當初的奇跡落子,代表著頂級仙尊的最高水平,調動了各路盟友,調動了內外敵人,一開始就實現了懸而未決的勝利。
那么,虓虎之死牽連的,大概率也是某位野心家的頂級落子。
無極道主舀屎亂倒的局面王玉樓看不懂,但他已經順著畢方和簸籮會的應對,看到了某種必勝的方向。
仙尊閉上了眼睛,在心中快速的推算著大天地的局勢。
利益、修行、洞天、規則、穩定、動蕩、更高的層次,仙尊們在意的東西,走馬燈一般在王玉樓的心中走過。
“啟稟通玄和水金光神照法尊,玉樓有些疑問。”
正在某處洞天內團建的水尊聽到了玉闕仙尊的呼喚,但依然面不改色的繼續和賤畜盟友們維持著攻勢。
太和水之強,足夠他一邊開團,一邊切視角。
‘心中默默說即可,我聽得見。’
‘前輩,上一次混亂時代中,有類似于虓虎之死的屁事嗎?’
水尊被王玉樓的問題鎮住了。
你是什么水平的存在,從你關注的問題維度就能看出來。
一個仙盟的筑基問這種問題,水尊只會覺得他是沙比,看不懂自己當下面臨的最緊要關鍵是什么。
而王玉樓問這種問題,代表的傾向就不一樣了——金谷園可什么都告訴了水尊!
小王的仙盟第四派謀劃,水尊是知道的明明白白的!
‘虓虎不一定真死了,大天地的限制松快不一定對應的是虓虎之死,還有其他手段可以實現,龍神可能有大問題。
此外,每一個混亂時代的開局都不一樣,但又有很多一樣的,你是想到什么了嗎?’
你不能指望還沒成為獨尊的存在,可以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掌握一切變化。
那不現實。
顯然,水尊有這樣的自知之明,所以,他很重視王玉樓的主動請教。
能論道簸籮天,是因為你有水平,不止是因為你壽元夠長。
大天地壽元長的東西多了,太多仙器的器靈,都有五萬年甚至八九萬年的資歷,它們有資格到簸籮天上論道嗎?
‘大天地穩定,大葡萄繼續長大。
大天地不穩定,混亂時代中,小葡萄同樣會化作大葡萄的養分。
摘葡萄的人表現出想要大天地混亂的樣子,可能只是為了打草驚蛇。
穩定不穩定,它都贏!’
聽到王玉樓的判斷,參與團建的水尊微微抬手。
它早就注意到滴水快死了,可蒼山和青蕊都沒出手,羅剎更是作壁上觀的完全無視。
在王玉樓又一次表現出了價值的情況下,水尊決定抬小王一手。
一道清澈的水光于滴水周身涌現,將其從危險的邊緣救了下來。
青蕊詫異的看了水尊一眼,但水尊什么都沒說。
‘思路很好,方向錯了,這個方向上不會有答案。
每一個人都有必勝的決心,于我而言,穩不穩,我也都有信心贏。’
‘不是給所有人看的,只是給個別人看的,您以為呢?’王玉樓反問道。
水尊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把滴水拉到了身側,用神通治療起了其身上的傷勢。
滴水是水法成道的仙尊,水尊是大天地內排行前三的水法頂級金丹。
說前三不是說有人比水尊強,而是在大家都憋氣,很少全力出手的情況下,水尊的水法依然能保底前三——很強很強。
注意到水尊為滴水療傷的動作,就連它的好徒弟金谷園龍神都驚了。
不是,師尊,您什么時候開善堂了 ‘莽象叛盟,畢方支持莽象變法,就在你點明虓虎存在問題之后。
玉樓,這件事,麻煩了。’
節奏,節奏,節奏中藏著致命的細節。
仙王只是動了動,大天地的仙尊們都會記錄在案。
它的一舉一動,只要是暴露出來的,都必然會被所有人盯上。
但其中的脈絡,只有局中人,只有那些足矣參與大天地最頂級博弈的人,能真正的看懂。
顯然,水尊在王玉樓的提醒下,注意到了仙王曾經的動作。
過去的事情,有很多可能是假的,但水尊很確信,莽象和畢方的動作,是真的。
‘所以,虓虎之死的背后究竟是哪個勢力,您的實力那么高,總歸是能有所猜測的吧?’
王玉樓深感無力,仙尊們的棋局,大多數時候,圍繞著懸而未決的事情展開。
很難下,所有人都在博弈預期,而不是當下。
‘天外天,無極道主。
好了,忙你的去,不要真輸給四海盟。
至于那些麻煩事,暫時影響不到仙盟。’
水尊也麻。
滅仙域完蛋了,但大天地混亂時代的更深層次博弈,又擺在了它面前。
水尊在自己的太和水域內,是無敵的。
但無敵是實力上的無敵,不是無所不能的無敵。
無極道主在墻外舀屎往大天地的棋局內潑,這種混賬事,水尊當然看不懂。
你說亂潑屎這種行為沙比或者看起來沒水平吧,但它在攪亂局面的維度上,真就是極其有用的。
有用到沒邊。
好用頂過一切,亂潑屎的策略,甚至能把太和水尊都晃得迷迷糊糊的。
可按照王玉樓的‘葡萄論’,一切又都說的通了。
真傳一句話,對于水尊這樣的存在而言,大多數的信息都是明牌,王玉樓的‘葡萄論’‘穩贏論’,看起來抽吧,但就是真傳的那一句話,幫水尊把一切都串起來了。
畢方為什么還想變法?
虓虎為啥死的那么沒意義?
全串起來了。
這是無極道主與無極法尊的對抗,但又同水尊的命運與未來息息相關。
可他還不能把這種信息和簸籮會上的其它人說——這玩意是無價的。
至于順手救滴水,真就是小事。
情況合適的時候,什么王玉樓、東來、滴水,水尊想殺就殺。
現在拉攏和尊重,不過是暫時的需要。
在局面復雜的情況下,未來不明,大家都需要抱團取暖。
王玉樓能拿到東來和牛魔等仙盟仙尊的支持,嘗試建立仙盟第四派,水尊就能‘慷慨’的給王玉樓支持,穩住第四派和自己的關系。
互相利用而已。
‘水尊,大恩不言謝,滴水來日必有償報。’
在水尊的神通治療下,小魚很快緩解了傷勢。
及時的治療比事后的治療有用太多了,水尊剛剛的搭救及時,治療也及時,所以,小魚的實力甚至沒什么損失。
這當然是大恩,實實在在的大恩。
‘不必謝我,這是看玉樓的面子,仙盟第四派,我認了!
只是你們做的要快些,再快些,時間不多了。
等簸籮會和畢方的賭局明了,又是新的局面。’
驚喜,但驚的部分疑似有些多了。
東來注意到了滴水的恍惚,思量的卻是,小王是不是要被水尊戴綠帽了。
顯然,東來仙尊的想法是錯的,水尊這種老賤畜,怎么可能在意什么女人.
他單純是看好王玉樓未來可能還有用,僅此而已。
仙盟的團建,差不多是大天地內最強級別的組團進攻。
即便這位滅仙域妖皇有著近四萬年的修為,洞天更是大到四千里方圓,依然被打的嗷嗷叫。
但它沒有選擇和其它人一樣,把洞天連接大天地茍延殘喘,或直接爆了洞天回大天地,而是戰斗到了最后一刻。
正是這種酷烈的反抗,才讓滴水陷入了生死之危。
于生命的最后時刻,這位滅仙域的妖皇,愣是干死了三位參與團建它的金丹仙尊。
其中,有兩名仙盟的仙尊,一名羅剎帶著反水的前滅仙域妖神。
無邊的靈機與道蘊在洞天內四散而開,仙盟的金丹們吃了個爽,瘋狂的吸納著同道隕落后的遺留。
而妖皇的洞天,則是被仙盟的四位簸籮會仙尊,按照眾人的團建貢獻值,進行了分割。
就是殺了后分肥,赤裸裸的弱肉強食。
底層的劫灰是肉,但在混亂時代中,即便是四萬年修為,只差一萬年就能入簸籮會的仙尊,也能成為肉!
這就是混亂時代的可怕之處,臨死前拉三個金丹墊背又怎么樣,依然死于仙盟的團建!
而仙盟,完全不缺新生的金丹,如果想要,立刻就能補上來兩百個!
這就是基本盤的意義。
戰功分配的差不多了,一波肥之下,單單小魚的洞天,直徑便擴張了整整一百里。
但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水尊居然在戰利品的分配上,給了她一個順位相當靠前的選擇權。
仙盟眾仙尊團建滅仙域妖神洞天后,戰利品的分配是很有意思的,大體上有兩條關鍵的原則。
其一,就是洞天根據戰功分配,能者多得,摸魚的給一點就打發。
其二,便是在具體的戰利品分配上,根據貢獻多少,給不同仙尊以不同的選擇排名。
當然,往往是水尊先拿,青蕊第二,蒼山第三,羅剎第四,其他的仙尊都要在第五名往后排。
每人拿一個,輪一圈后,剩下的所有人一起分,遵循‘功法秘傳復制皆有’‘法寶靈丹符箓靈材按價拍賣后均分洞天之精’的模式。
這里面,無論是摸魚的也給一點,還是功法秘傳復制皆有、均分洞天之精,都是仙盟對金丹仙尊們的照顧。
其中的邏輯是,一個勢力想要內部長久的穩定和團結,必須照顧好自己的核心成員和基本盤。
所以,它的排名和分配,其實遠比仙盟對底層治理中的分配來的公平的多。
在修仙界,公平從來不是什么理所當然的東西,你實力越強,享受的公平就越多——當然,‘越強越能公平’在表現上又接近于一種特權就是了 而在之前所有的分配挑選環節中,小魚最好的位置,也就拿到了第二十四名,屬于運氣好的時候。
這次,因為水尊出言相助,刷了水尊的面子果實,小魚挑選戰利品的排名,直接提高到了第十二名。
不是不能再高,也不是水尊的面子不大,而是水尊的面子果實也不能無腦亂用。
當然,這個排名雖有些超拔,但考慮到小魚差點被干死的倒霉情況,其實也算合理。
而且,水尊又是搭救、又是治傷的,在仙尊們看來,就是水尊在惡心青蕊。
這種事,青蕊不說話,其它人敢說什么?
懂行人眼中,內斗的分量,是遠比外斗重要的多的它荒誕,但真就是事實,內斗對局中人的切身利益影響就是比外界矛盾大。
青蕊不表態的原因也不復雜,她不在乎。
滴水如何,在滴水帶著那么多人過來時,她就已經明白了。
滴水于仙國成道,成為她的人,是她和畢方聯盟的一部分內容,又不是真就是她的人。
是的,青蕊和畢方就是有隱秘的聯盟,還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很多很多年。
甚至,王玉樓都能算是畢方的人。
王玉樓的道侶白小魚,在仙國成道后被畢方派到了青蕊這里。
王玉樓的老丈人牧春澤,如今在仙國的仙王手下做國相。
王玉樓的師尊莽象,同樣在畢方的面前聽用。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修仙界的水確實復雜,小王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鉆營的水平夠強。
水尊那么給王玉樓面子,甚至愿意為仙盟第四派站臺,里面有沒有尊重王玉樓和畢方關系的因素呢?
很難說,無極道主和無極法尊都是無極,誰知道情況是什么情況,穩一穩總沒有錯。
王玉樓做副盟主逼走了莽象,王玉樓如果成為仙盟內的梧南州巨擘,是不是能在水尊和蒼山的幫助下逼走青蕊或干死青蕊?
預期是個好東西,很多事都是沒有定論的,未來被大家攪和的很難預測,局中人能做的無非是走下去,且走且看且改變生存與博弈策略。
當然,這些事和小魚無關,她這會兒完全被如何選擇戰利品給難住了。
這位死戰到底的滅仙域妖神,是滅仙域‘九大妖皇’之一,有四萬年的修為。
其留下的好寶貝非常多,即便白鯉是第十二位挑選的,依然能從靈寶和五品靈物中做選擇,還有很多極品的丹藥、功法等。
以前,小魚幾十名靠后的挑選排名,無非是在適用于紫府修士的東西內挑罷了,沒什么好糾結的。
可現在,她可選的東西都是老牌仙尊們可遇不可求的好寶貝。
其他的不說,單單靈寶吧,西海仙城的金剛柱屬于仙盟的資產,實際上,在仙盟的金丹中,很多都是只有四五件靈寶、一件保底的仙器,再多,就沒有了。
都是萬古天驕啊.
而小魚身上的靈寶也就四件,仙器不過一件。
看似夠用,但靈寶這東西,誰都不嫌多不是嗎?
不過,她選來選去,最后卻只選了‘囫圇成道丹’——證金丹用的。
很多仙尊對她的選擇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也沒說什么。
囫圇成道丹是好東西,滴水自己不用,也能用來在萬里坊內換寶貝,而且因為其輔助證特性,估計大概率會被不懂證金丹關竅的倒霉蛋哄搶。
當然,小魚是不會在萬里坊內賣的,這玩意兒她準備送給王玉樓。
小男人也是男人,自己選的男人。
另外,水尊的話也很有意思,白鯉必須尊重。
一方面是尊重水尊,另一方面是尊重被水尊尊重的道侶王玉樓。
修行不僅僅是打坐采氣,到了白鯉的層次,她的修行已經不拘泥于什么具體的步驟和手段了,甚至一顰一笑間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如果你不能為修行癡狂到,把一切的行為和動作都視作修行的一部分,那你算什么逐道者?——
玉闕宮,小王正在享受紂王的待遇。
紅紗帳內巧笑濃,玉華卻向錦瑟鳴。
沒辦法,金谷園神尊都愿意站在小王身側了,小王當然要給景蒹葭獎勵。
嗯,這是對金谷園神尊的尊重。
站在王玉樓的角度,雖然有為了成道而犧牲色相的嫌疑,但景蒹葭畢竟還算漂亮,把她當女神的修士能在湖州組成個小宗門。
從這一點看,王玉樓虧的還不算太厲害。
就在小王準備提槍再戰幾個回合時,他所在的寢宮內忽然出現了一人。
如果說景蒹葭像神女一般傾國傾城。
那小魚就是神女,她的道體和修為決定了,她已經過了傾國傾城的階段,屬于仙姿玉色、風華絕代的存在。
“嗯?你來了?”
聽到男人的話,景蒹葭睜開羞澀的眼睛,卻見那混賬東西居然穿上了褲子,掀開了紗帳,竟是要離開一般。
“我早就聽說你娶了一百多個,所以,這是第幾個小老婆?”
景蒹葭看向那女人,正好撞上了白鯉的目光。
滴水仙尊的額頭有一塊特殊的本命逆鱗,如同第三只眼睛一般,平時隱藏。
但景蒹葭看來時,忽然綻放出無際的光,刺的景蒹葭雙眼緊閉。
湖州的天驕?
金谷園第一美人?
團結型道侶中的卷王?
沒用!
甚至連成為墊腳石都沒資格,僅僅是被滴水看了一眼,景蒹葭的道心就快破碎了。
太難了,做玉闕仙尊的道侶,太難太難了啊!
而小魚僅僅是撇了她一眼,便看向玉樓。
“直視仙尊,大不敬。
你娶這么多,是不是從來都沒教過她們規矩?”
王玉樓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是小魚回歸仙盟后,兩人第一次私下見面,結果被小魚撞到.
確實有些尷尬。
“忙啊,沒時間。
不過,你我的情況,是不是先藏著會好些?”
小王是個謹慎的性子。
“無妨,藏只是手段,到如今,也沒了多少意義。
不對,別告訴我,你是怕了?”小魚有些狐疑的打量著王玉闕。
當初,是王玉樓攛掇著她,拉一個仙盟第四派出來的。
現在,水尊支持,白須將軍靠攏,五龍派和崇仙州眾仙尊、滅仙域眾仙尊聯手,正是局面大好的時候。
若是小王這時候縮了,她是真會發怒的。
“不,當然不怕,只是心情有些復雜。
有時,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你說,我就是個養驢的,怎么一步步,就走到了今天呢?”